囚籠裡還站着一個瘦瘦的銀幽靈,看五官,年齡不大,像個十幾歲的男孩。
他戰戰兢兢的望着方銘,“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只是個普通人,我是個高中生,我不喜歡戰鬥,求你了……”
觀戰的衆人愕然,方銘用目光詢問白髮老者。
“大人,他可能保留了原初的意識,這種情況很罕見。這批銀幽靈都是對抗專用,剝奪了原來的意識,只剩下戰鬥本能,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從他的話裡,方銘明白了兩點,第一,銀幽靈大概是在人體的基礎上製造出的,原材料都是人;第二,除了對抗專用,還有其它用途的銀幽靈。
老人調出記錄,檢查了一遍男孩的編號,“沒錯,他不應該有自己的意識。如果他不願戰鬥,那就是純粹的廢品,需要返修。”
男孩聽到這裡,朝後退了兩步,他很清楚返修的意思。
方銘開口,“暫時讓他跟着我吧,我對他有些興趣。”
“如您所願。”老者毫不含糊的答應下來。“就算出問題,以您的實力,也必然能解決。”
男孩緊緊跟着方銘三人,小心翼翼的繞過這裡的其他人。
方銘目視前方,隨意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銀幽靈男孩小聲說:“我叫唐小豐,原來是乾城市第二中學的學生,我不想殺人,也不想被殺,您能不能幫幫我?”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
唐小豐有些語無倫次,“那天,我放學打完球,在回家路上,我遇到了一夥奇怪的人,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能感覺到自己在經歷一些變化。等我再睜開眼睛,就到了這裡,變成了這個樣子。”
“求求你,我想回家,我想我的父母,同學。”男孩銀色的面孔上,呈現出痛苦的表情。
宋曦很快就查到了一篇舊新聞,“乾城第二中學兩名學生唐小豐和梅科弘結伴放學途中,從監控上離奇失蹤,失聯已達三個月。”
報導上附有兩人的照片,照片上唐小豐的樣子和眼前的銀幽靈輪廓依稀相似。
“你記得把你帶走的人是什麼樣嗎?”
“記不清了。”
宋曦對方銘說:“我有話要問他,單獨的。”方銘知道,宋曦大概是想利用她的瞳術,找到更多的信息。
方銘點頭,“有事立刻叫我。”
看着宋曦和男孩走進一個空房間,雪兒說:“你不怕她殺了他嗎?”
“宋曦知道她在做什麼,我們去轉一圈,交些朋友。”方銘想起了那個對自己眼神不善的眼鏡女,她似乎知道些內幕。因爲,負責洗腦的,應該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一些。
找到眼鏡女的時候,她正在主持集體活動,一對一的摔跤。身着短袖和長褲,小麥色的皮膚富有光澤,線條漂亮的身軀,充滿了活力和美感。
此刻,她扣住一個絡腮鬍壯漢的肘關節,扭動腰肢,把壯漢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
咚!
眼鏡女乾淨利索的摔倒了壯漢,居高臨下對他說:
“規矩大家都知道,失敗者必須要說些什麼,你有什麼要說的?小貓咪。”
周圍的人紛紛起鬨,“老胡,你這隻貓體積有點大啊,哈哈。”
壯漢在地上猛的一翻身,沒等站起來,就被眼鏡女一腳踏翻,動也不能動。
“怎麼,想違揹我的規矩?”她的眼睛在鏡片後微微眯起,用挑釁、輕蔑的語氣說:“承認你是個弱者,你會舒服些,說吧,別讓我揍你,揍你的話,你哭哭啼啼的樣子,更會讓大家恥笑。”
壯漢在地上捂住臉,終於開口,“訓誡官,我撐不下去了,戰友一個一個的死去,前天,連小吳都死了……我實在受不了了,下一個就會輪到我。”
“你們想笑就笑吧,老子就是個廢物,反正,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英雄了,只有不斷死掉的傻瓜。”
眼鏡女拍了拍老胡的臉,“這不是很乖嗎?你們記住了,說出你的感受,永遠不丟人。”
“威脅日益臨近,我們會流血,這裡的許多人也許很快就會犧牲,我們是最後的防線,我們背後,就是親人、朋友,無數的家庭。我們無路可退。但是——”她眼神灼灼的望着衆人。
老胡雙手撕扯着頭髮,“我們無論怎麼掙扎,最後都是死路一條,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的犧牲,也沒有意義。”
眼鏡女嘴角勾起,“這就對了,別在我面前裝硬漢,別假扮成拯救者。這裡不需要那些假惺惺的做派,在這裡,你可以感到害怕,可以偷偷哭泣,也可以找我哭訴,趴在戰友的肩膀上哭泣,你可以失眠、吃不下飯,你應該使勁宣泄你的恐懼。
因爲你們是人類,這種生物的偉大,不是他不會恐懼,而是他總是能從恐懼、混亂泥濘中掙扎着站起來。”
眼鏡女說:“但有一點,千萬不要像自戀男那樣,靠着欣賞自己的美貌來消除煩惱,我可不想基地裡一羣那樣的人。”衆人一片笑聲。
有人說:“訓誡官,K博士一直在尋找救兵,你覺得有希望嗎?”
眼鏡女說:“我不指望那些。在我看來,我們都會死,那位驕傲的巡衛大人也會,重要的是,我們來過,這個世界上,有我們戰鬥的痕跡。”
“啪、啪、啪。”
方銘從旁邊走出,讚賞的鼓掌,“講的很精彩,非常好的心理疏導。”
眼鏡女略微歪着頭,毫不畏懼的直視方銘,“巡衛大人,您要來試試嗎?在這個場地上,我們不分等級,大家都是同伴,您是我們的同伴嗎?”
方銘看了看圍觀者,“我說是,你就相信嗎?”
“大人說的是,我們還是按規矩來吧,只能使用身體本身,不能動用能力。”她對着方銘勾了勾手指。
雪兒不懷好意的說:“揍她!”
兩人面對面站着,眼鏡女盯着方銘挺拔的身軀,突然重心下沉,直撲方銘的雙腿,打算用抱摔把方銘帶入地面纏鬥的節奏中去,這是眼鏡女的強項,她當然要選擇最有把握的方式,教訓這個可憎的巡衛。
方銘沒有閃避,任她抱住自己的腿,眼鏡女體會到了螞蟻撼樹的感覺,沒等她想出下一步的對策,方銘俯身一探,使她的雙腿離地。她的兩手還抓着方銘的腿,身體懸空。然後,她身不由己的被高高拋起,臉朝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接着,她氣惱的發現,自己爬不起來,因爲方銘竟然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
“起來,你這個無恥之徒!”
方銘舒舒服服的坐着,輕輕晃了晃身體,笑道:“按規矩來,失敗者,向我哭訴吧,我會讓你哭個夠,說出你的恐懼吧。”
“不,我死也不要!”眼鏡女憤怒的說道。
“這樣嗎?雪兒,幫我拿杯飲料,我要在這裡多呆一會了。”
“你敢!”
圍觀者不知所措,巡衛大人可不是鬧着玩的,他們哪敢幫眼鏡女。方銘指了指絡腮鬍壯漢,“老胡,你說呢,是不是得按規矩來?她必須要像大家一樣說出心裡話。”
老胡撓了撓頭,“按說是這個道理,我們從來沒聽過訓誡官說心裡話,因爲她從來沒輸過。說這是欺負女孩子吧,也不太恰當,她比我們都厲害。”
眼鏡女喊道:“老胡,你死定了!我要——”
方銘接過雪兒遞來的飲料,倒進嘴裡,品味了一番,感慨道:“真是愉快的時光啊,坐在柔軟的墊子上,大家歡聚一堂……”
衆人:“一點不覺得歡樂……”
五分鐘後,眼鏡女的聲音已經小了不少,只是徒勞的抓着方銘的腿,“放開我……”
方銘不爲所動,“爲了聽你的故事,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你忍心嗎。”
衆人的表情寫着:我們一點不想聽,聽了她的故事,隨後可能會被毒打。
方銘微微一笑,“爲了不讓大家着急,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下一個小故事。”
雪兒託着下巴,坐在方銘身旁,似乎要聽什麼了不起的故事。
方銘說道:“從前,有個人很苦惱,他去找一位智慧大師求教,他說:大師,我很絕望,我害怕我們會失敗,如果我們失敗了,邪惡就會佔領這個世界。大師說,你多慮了,對於這個星球,你們就是邪惡。”
現場響起幾聲零星的笑聲,雪兒用力拍手,兩眼發亮。
眼鏡女哼了一聲,方銘則毫不掩飾的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