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二年大旱,民多流亡。帝求於宗門之人,雨以濟流民,政雨以濟流民。事竟畢,帝大喜,修禮物謝之。禮退,謂應天而行,應民而爲之。帝聞之,深有感悟,紀念之,改年爲天道。
五年後,姚城某鎮某村。
“糟老頭子,我回來了。”只見山道上,一個清秀少年,身穿灰色短袍,莫約十二三歲的年紀,揹着沉甸甸的竹筐,一邊招手,一邊清脆地邊朝着屋檐下的白髮老人喊,好動、熱情,難以讓人忽略。
白髮老頭在少年還沒有出聲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來人。待少年身形逐漸清晰可見時,轉頭就往屋裡走,嘴裡神神叨叨地念着。
少年沒有在意白髮老頭沒有搭理自己,並且轉頭就走這件事。嘻嘻哈哈的,不一會兒,便從山道走到了屋檐下。
一兩小時的跋涉,少年有些累。放下背上沉沉的竹筐,少年擦了下額頭上的汗,剛想坐着休息時,便聽到了急衝衝的腳步聲,快速,有序,不慌,不亂,像是有準備的來。
少年轉念一想,暗道不妙。猛地起身想走,不料,腳步聲已經到了身後。嘩啦一聲,頭頂透涼。
“臭老頭,你這是在幹什麼?”一盆涼水從頭頂潑落,水沿着頭到臉,直至腳底,給少年直接來了個透心涼。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嗎?別忘了,這個家是誰在當家。”少年頂着一身水跡,吹了吹被水打溼、黏在臉上的頭髮,生氣瞪向始俑者。
“衣服髒了。”白髮老頭被少年的高聲嚇到,畏畏縮縮地指着少年的衣服,一臉無辜。
少年瞪着眼睛,生氣地順着老頭的手指的方向看,玄墨色的衣襬比周圍布料的顏色深了一個度。
少年想起,自己在路上,看到熟透的楊梅,顆顆飽滿,黑紅黑紅的,彷彿在枝頭喊着,快來摘我,我可好吃了。
於是,少年沒頂不住誘惑,馬不停蹄地解下竹筐,就地實現楊梅自由。想着多摘點做點果酒或者果醬,便麻溜地用衣襬兜着,於是就很不小心的沾染上了。想到這裡,少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這你都能看到?”少年將思路拉回,做出驚奇的動作,一臉錯愕的樣子。不就是衣襬的顏色比其他的地方黑了一些嘛,少年多看了兩眼,想着也沒區別,有什麼好在意的。
“所以這就是你潑我水的理由,今晚別想喝酒了。”少年臉色一變,哼了一聲。沒有再和老頭爭辯,甩手就走進了屋裡。留下了拿着盆,沉浸在,我沒有錯,你爲何這樣不講道理的世界裡的老頭,正直勾勾盯着少年在地上留下的溼腳印,暗暗傷神。
一炷香過去,少年換好衣服,穿着素色裙子,披着發走了出來,少年在這一瞬間變成了少女。
五年前,凌一一睜眼,便看到了蹲在地上,盯着自己看的老頭,身上破破爛爛的,但還裹着嚴嚴實實。手裡拿着一條小木棍,像小孩逗玩螞蟻一樣,戳着自己的臉。
見凌一睜眼,第一句話便是:“你爲什麼還沒死啊?”,語氣間帶着無謂和好奇,像是人民羣衆相互間的問候,開口第一句便是,你吃了嗎?怎麼簡單。
聽到這句話的凌一,皮笑肉不笑的,只想說,你沒事吧。
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來着?哦,對,自己說了一句名言:有的人活着卻死了,有的人死了卻活着。
老頭聽後,意味深長,拖着下巴嗯了一下,隨後便陷入了沉思。直到被肚子的咕嚕聲叫醒,才慢悠悠得出了結論:“所以你是活着的人。”
就此,凌一也確定了眼前的這位,不是個正常人。
可能是出於人道主義,也可能是好奇,覺得有意思。老頭想通後便提着受傷的凌一離開了。從此,凌一便開啓了一段野人般的生活。
老頭常常丟下凌一,一去就是好幾個小時,慶幸的是,每次回來都帶着吃的,運氣好些,帶回來的是動物,不好時是幾顆乾巴巴的澀野果。起初幾日,老頭都會經常塞給凌一黑乎乎,看不出模樣的野草,而傷經過大半個月,漸漸好了起來。
在受夠了老頭磨人般的廚藝後,凌一終於受不住,一改之前簡單粗暴的烤法,奪過老頭手上的野雞,在老頭錯愕下,撒上自己平日裡收藏的佐料後,至此一道噴香撲鼻的烤肉擺上了老頭心裡的桌。
數月之久的流浪,凌一在山道上看到一間破廟。經歷了風吹雨打的滄桑生活,再也不想過以地爲席,以天爲被的日子的凌一,看到這間破廟就挪不開腳了。而見識過凌一的手藝後的老頭,在吃與流浪間,選擇了前者。就此之後,凌一和老頭就住在了這間由破廟改造的房子裡,一住就是五年。
“後天想帶啥?”晚飯過後,凌一窩在睡椅裡,問着窩在另外一張睡椅裡,上下搖動的老頭。雖然二人不再流浪,但是老頭每隔幾日,便會出門一趟,過三五天就會回來。出去做什麼,去了哪裡,凌一一概不問。只是知道這人要出門後,便會幫着準備些帶在路上的吃食。
迴應凌一的是一陣沉默,凌一也不在意,掰着手指頭說:“給你制點餅怎麼樣?放點果乾,不至於讓餅吃起來乾巴巴的。”
“還有,前些日子新弄了小菜,味道還不錯,我明日再弄點新鮮的給你裝在竹筒裡,只不過現在天氣太熱,放的時間不長,得在兩三天裡吃完。所以我就不給你裝太多了。”
“還記得前年摘的梅子嗎?我都用來做梅子酒了,就埋在屋後面的樹底下,明天我也給你裝一些。”
“今天剛釀了楊梅酒,過幾天你回來後就能喝了。”凌一如數家珍,越說到後面就越是起勁。
睡椅嗑在地上,時慢時快的敲擊聲,泄露着躺在睡椅的人的心情。凌一聽着,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哎呀,我的手好像痛痛啊,既然某人沒說帶,那我就勉爲其難休息一下,不做了。”凌一浮誇的扶着手喊痛,誇張的扯着嗓子,眼裡盡是惡劣的笑意。臉上一副,小樣,看我還治不來了你的得意表情。
“要。”一聲悶悶的聲音打斷了凌一的笑聲,老頭背對着凌一,悶悶地說。
“不是要當啞巴嗎?怎麼說話了,而且還是跟我說話。”凌一玩心大起,用拙劣的演技捂住嘴巴,詫異地問,說完就大大咧咧地笑了起來。
晚風吹來,陣陣迴盪的笑聲給初夏的炎熱添加了一絲趣味,蟲鳴陣陣,安靜又不寂靜,簡單而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