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他大笑了幾聲,聲音在整個大廳裡迴盪,“果然是個聰明的丫頭,一點就透。”
果然,吃完早餐,他就拿了兩本厚厚的書給我,“給你兩個星期的時間,看完。”
我翻看了一下,是兩本關於石頭的書。
書的紙張已經泛黃,特別是有幾頁的頁腳有些微卷,看樣子這本書有些年代,且被人翻過很多遍。
我知道他的看完,並不是字面的看完,而是讓我看懂、看透。
詫異地看着他,“老堂主,您是要我學石頭?”
他坐在太師椅上,手上轉動着玉石象棋,“我自有安排,你且認真看便是。”
知道,不能多問。
我的人,和我的孩子都在別人的手上,保平安纔是最重要的。
之後的幾天,我除了睡覺,其他時間都在看這兩本賭石的書。
書上講的主要是根據石頭的顏色、外形、重量辨別石頭,還有如何切石,如何養石等,重點部分還有標記和註解。
越來越覺得,這潭水深且渾。
這天,我一個人在客廳看這本書,馬修突然氣沖沖地從外面進來。
他走近我,一把抓走我手裡的書,“說!這兩本書誰給你的!”
他的眼睛裡佈滿紅血絲,臉上的肌肉在無規律的抽動,看樣子是到了盛怒的極點。
但我不知道他爲何如此激動憤怒。
“這書是老堂主給我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問他。”
話落,他突然扔掉書,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憑什麼?我跟了他七八年,他都沒捨得把這兩本書給我看,憑什麼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卻可以看這兩本書!”
他是真的用了狠勁,被掐着的喉嚨連說話都艱難,“我……我也不知道……你,你要是喜歡這兩本書……你可以拿去,我不會告訴老堂主……”
本來就對這書沒興趣,更不可能爲了它們丟了性命。
聽見我的話,他立馬放鬆了很多,掐着我脖子的手也收了回去。
他又驚又喜地拾起那兩本書,捧在手裡,像捧着珍寶似的。
然後,他看也沒看我一眼就帶着守在門口的幾個黑衣人離開了。
我頹然地窩在沙發上,手不安地放在肚子上,不知所措。
無論老堂主的兩本書是否重要,在我的手上丟了,我都難辭其咎。
晚上的時候老堂主回來,身後跟着馬修。
他一看見我,就用眼神警告我,讓我不要亂說話。
幸好,老堂主沒有發現我神色的變化,坐到太師椅上開始品茶,“小丫頭,兩個星期了,那兩本書都看得怎麼樣了?”
心咯噔跳了一下。
他還是提到了那兩本書。
不安地偷偷看了一眼馬修,但他神色自如。
我走到他對面,給他加了杯茶水,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都記住了。”
“好,”他端起我新給他倒的茶喝了一口,眼神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馬修,“既然都記住了,那兩本書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手一抖,茶杯的水撒在了衣服上。
幸好我今天穿的深色的毛料衣裙,並不明顯。
不敢再接話,只等他開口。
“明天,陪我去參加一個局。”
太陽穴突地跳了一下,直覺不會是好事。
他看了我一眼,深色複雜,“小丫頭,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約定吧?”
怎麼會不記得?
還有那個成色上佳的翠綠手鐲。
“您想讓我做什麼?”
他手一揮,讓馬修出去。
臨出門,我看見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可這一眼足夠讓我發怵。
等馬修走出去,老堂主已經重新布好了棋子。
“替我贏了明天的局,你我的約定就此作廢。”
“否則呢?”我反問。
他盯着棋局,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對我說,“來,陪我下兩局。”
這一晚,我再次失眠。
老堂主雖然沒回答我的問題,但我明白,若是輸了,我這輩子怕是離不開這裡了。
第二天一早,艾倫就來敲門。
我從洗手間洗漱出來,看見她手裡提着一條黑色的長款連衣裙。
“江太太,這是老堂主讓人給您準備的,聽說今天的局很重要,馬修都爲此準備了一個多月。”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總覺得今天有大事要發生。
裙子是收腰的,下襬蓬鬆,剛好遮住我本就不明顯的孕肚。
收拾好一切,又簡單地吃了早餐,我們幾個人便出了門。
我和老堂主、馬修坐同一輛車,身後還跟了4臺同款的黑色越野車。
兩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約翰內斯堡中心的一座古堡外。
這裡的建築跟老堂主莊園內的很像,但卻更奢華一些。
古堡門外,黑壓壓站了兩排黑衣保鏢,古堡的外圍,每隔五米站着一個。
心中一驚,看樣子今晚這局並非一般的局。
下了車,老堂主站在我身側,向我支起又手臂。
我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挽上他的胳膊。
進了古堡,裡面的人見到老堂主紛紛恭敬地向他打招呼。
他淡淡地點頭,像他們示好。
之後帶着我往二樓走。
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一直盯着我,回頭,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熟悉身影,他低着頭又戴着墨鏡,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但直覺這個人是我認識的。
直到上了二樓,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我纔想起來,那個人是江嬴身邊的老四。
心跳驀然開始加速,千算萬算,沒算到老堂主要我應的局,上家竟然是他。
他坐在沙發上,手裡夾着雪茄,神色如常,如鷹般暗黑的雙眸隨意地落在坐在他大腿的女人身上。
半個月沒見了,他還是一身黑白搭配的高定西裝,但人好像消瘦了很多、滄桑了很多,臉上隱約還有幾道沒有完全消退的疤痕,給他整個人增加了幾分野性。
他這半個月都經歷了些什麼?
心猛地抽搐了幾下,疼得我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他看見我們進來,擡頭看向我們這邊,“老堂主,這麼大陣仗把我叫過來,是想跟我賭什麼?”
江嬴一直看着老堂主,目光未曾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心像是被人狠狠紮了幾針。
我知道,應該的,要走的人是我,怪不了誰。
但對我而言,我愛他,但是我更捨不得我的孩子。
“賭石。”老堂主開口,聲音依舊是不緊不慢、運籌帷幄。
江嬴推開坐在她身上的女人,磕了磕雪茄上燃掉的菸灰。
我這纔看清,剛纔坐在他身上的,是雁易,那日跟着姬允兒到東海鬧事的女人。
他們,怎麼……
“老堂主想要我什麼?”
老堂主擡手,讓我坐到沙發上,“上次我徒兒跟你賭石,輸掉的那座礦山。”
呵,那座礦山原本就是江嬴的,怎麼能算是他們輸掉的?
我以爲江嬴會拒絕,卻不想他挑了挑脣角,一臉玩味地看着我,“那,我要她!”
老堂主似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似的,拍了拍我的手,波瀾不驚地回答,“好。”
幾分鐘後,房間一張專用看石桌上出現了大大小小將近五十塊石頭。
這些石頭不同於上次在那個地下賭場看到的那些,石頭原本的痕跡都被處理的乾乾淨淨,沒有青苔、沒有癬。
根本沒辦法根據外觀來判斷他到底是否能出料子。
且每塊石頭的外形基本相似,連品種也都是同一種。
如此,想從中挑選出能出料子的石頭,難度便不是一般的大。
江嬴掐滅雪茄,朝老堂主坐了一個請的手勢,“我是晚輩,讓您先。”
“不是我跟你賭,”老堂主拍了拍我的手,“小丫頭,去,替我挑挑。”
話落,我分明地看見江嬴的臉色沉了下去,原本就帶着野性的臉,此刻又覆上了陰霾。他肯定沒想到老堂主會讓我跟他賭。
他這纔拿正眼瞧我,語氣又陰又冷,“你,跟我賭?”
手心裡全是汗,倘若是別人,我還可以毫無顧忌,但現在……
倘若我贏了江嬴,那麼他那座連價值不可估量的礦山就要變成老堂主的。
但倘若我輸了,我今後的日子……
“是,今天我代老堂主跟江先生賭。”我咬着牙說出這句話,卻絲毫不敢看他。
但我仍見到,在我說‘江先生’三個字的時候,他的身形頓了一頓。
這應該是我這輩子第一次這麼稱呼他吧,陌生、疏離。
“好,女士優先。”江嬴已經恢復瞭如常的清冷。
起身前,老堂主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有壓力,挑你喜歡的即可。”
還是一如既往的隨意,但我明白,他這是把選擇權交在我的手上。
於老堂主,我贏,他便有一座礦山;我輸,往後便要永遠受制於他。
於江嬴,他輸,要丟一座礦山;他贏,便可帶我回去。
而我,既不想讓江嬴輸了礦山,又不想跟江嬴回去。
所以,這是個死局。
伸手摸了摸肚子,剛好,小傢伙踢了我一腳。
這一腳,讓我心中一顫,所有的母性在這一刻被激發了出來。
雖然不確定能不能贏江嬴,但是我身爲母親,既然帶他來到了這個世上,那我必須護他周全。
定了定心神,走到那堆石料前,快速掃了一眼所有石頭的特徵。
然後腦袋裡開始飛速回憶那兩本賭石書裡的資料,一條一條地匹配準確信息,最終將目標鎖定在兩塊黃沙石上。
回身輕聲問馬修,“麻煩給我一個強光手電筒。”
但話音落了兩三秒,他依舊陰着臉站在原地。
我以爲他沒聽到,又重複了一遍。
可他依然不懂,而且還齜牙怒目地看着我,好像要把我吃了。
我不明所以,以爲自己沒有權利指揮他,便對着老堂主把需求說了一遍。
“馬修!出去!”
老堂主聽見我話的第一反應更是讓我震驚,但我當時並沒有多想。
馬修出去後,很快就有人給我送來了手電筒。
藉着手電筒的光,我仔細觀察了這兩塊石頭的成色,最終確定了一塊顏色偏黑、體量偏重的石頭上。
老堂主看了眼我選的石頭,脣角微微上挑。我知道那是對我的讚許。
我選好後,江嬴便起身,如蒼鷹般凜冽的眸光往石頭上一掃,沒有藉助任何工具,選了一塊成色偏輕的。
不知道江嬴是根據什麼判斷一塊原石是否能出料子,但從他剛纔看石頭的眸光中我看的出來,他的眼睛很毒辣,根本就不是我能比較的。
想到這裡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
切石機滋滋滋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響起。
最先切的是我選的那塊石頭,所以,切割師傅每換一次刀口,我的心就往上提一分。
好在,三分鐘後切出來,石頭有綠,且飄藍,做成鐲子五百萬起賣。
接下來是江嬴的石頭。
我回頭看他,他正漫不經心地摟着雁易調情。
呵……
我還真是自作多情地擔心他會輸掉礦山。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石頭切出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