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穆乘舟的吩咐,馮寶無時無刻不穿戴整齊,也正是因爲這樣,董姬隔着帳紗並未瞧出榻上人的不妥。
她從袖裡拿出一副藥方,是黑袍人給她的‘三步夢’,據說這藥能讓人雷打不醒。
雖然榻上人在睡着,但董姬不能不加以小心,這是她最重要也是最後一次機會能夠懷上龍嗣了。她將藥/粉投入茶壺中輕輕搖動,隨後斟出一杯茶,
駐足簾側輕聲問候:“陛下,妾身沏了安身茶給您,您喝了再睡吧。”
馮寶冷不丁被她吵醒,懵怔片刻忽地想起自己現在扮演的身份,心裡暗罵焱子這猴崽子定是收了賄賂把這瘋婆子放進來的。
什麼安神茶?老子睡得正香,倒是你讓老子不安了!
馮寶起牀氣不消,但人家來都來了,趕緊受了她的孝敬茶,把她趕出去罷了!
他坐起身,斂衣沉聲,以衾被裹住自己,“嗯,拿來朕喝。”
董姬興沖沖的走進榻前,躬身捧過去。
馮寶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接,他的手指頭因爲做活計的緣故,比穆乘舟的看起來粗糙許多,好在董姬沒有仔細觀摩過穆乘舟的手,誤以爲這是皇帝騎射精通所磨練出來的。
馮寶飲盡茶水,咂咂嘴道:“好了,你下去吧。”
董姬按捺着激動的心情應是,轉身開始邁步子。
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她數到第三步時,馮寶的頭脹暈不已,轟然倒下。
董姬回眸瞧他,一面暗歎恩人給的藥果然神奇,一面爬上了龍榻。
“陛下,妾身也是不得已。”董姬褪下衣裙,“先帝無用,妾身爲了保全自己只能辛苦您了。”
她說着就鑽到被子裡,剛要俯身親吻,突然美眸睜大——
這榻上人哪裡是俊逸的穆乘舟?白面無鬚,瘦如干柴,分明是招她厭恨的閹人!
“啊!”董姬驚叫一聲,嚇得跌下榻去。
門外的小歡聽到屋裡傳來驚叫,連忙進來查看。見她家董姬慌亂如蟲,焦急的想要搞清狀況,卻不能講話,只能發出‘嗚嗚’的音調。
董姬緊攥小歡的手,狀如見鬼般指着龍榻,“他不是皇帝.......皇帝不在宮裡!”
小歡震驚的盯着榻上人,‘嗚嗚’兩聲,意思是怎會如此?
董姬柳眉豎起,憎恨的撈起衣裙穿上,“該死的羊樂瑜,一定是她勾了皇帝的心。聽恩人說,她此次前往雲港是爲了國事,想必皇帝擔心她,也跟着去了!”
小歡嗚嗚咽咽乾着急。
董姬計上心頭,輕拍她的手背,“沒事,那狐媚子得意不了幾日,我已然想到了妙法。”
她看向小歡,“突破口嘛,就在錢大人的千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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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港,一片春色盎然之景。
春風輕雲貼水面,飛燕銜泥匆築巢。港口的商船停泊無數,商賈小販們藉着這會子進行袖內交易,以便謀得更多的利益。
姜賁將馬車停下,車內三名女子下車,在江邊觀望。
錢伶:“羊姐姐,我們要查辦的商船是哪一艘?”
“如意號。”羊樂瑜道,她也是聽吳老爺說的。
錢伶:“知道名字就簡單多了,我們直接去查停泊的船隻名號不就行了?”
羊樂瑜認可她的觀點,遂來到港口監辦司,要求逐一檢查覈實。
監辦司的小官卻不屑道:“諸位身份不明,我不能應允。”
錢伶是個急性子,當即就亮出自家的牙牌給他,“喏!我是錢家大小姐,這還不夠證明嗎?”
監辦司小官瞧見了牌子,立馬換了一副笑臉,“原來是自家大小姐,大小姐稍等,小的這就帶您找‘如意號’。”
羊樂瑜暗道吳老爺沒有說謊,看來錢家果然一早就收買了雲港的人脈,以方便撈取油水。
只是她還有一點不明,偷稅可是天大的過錯,錢恆怎麼忍心大義滅親?
監辦司小官領着幾人來到靠岸的大大小小的船隻邊,伸手示意:“大小姐請看,這些都是如意號。”
羊樂瑜一怔,順着他手的方向眺望,那裡至少也得有十餘艘,如意號竟然並不單指一艘嗎?!
甘棠迷惑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官呵呵笑了:“貴人們剛踏腳雲港,有些事情還摸不清楚。如意號本就代指船隊,您若要一一查辦,自然隨意而爲,只是這些船不出半個時辰就要離港了。”
羊樂瑜蹙眉凝望,意識到自己是被人耍了。半個時辰查辦十餘艘商船是不可能的事,原來錢恆根本就沒有要大義滅親,他是挖個坑讓自己跳!
這個坑深不見底,一則是自己主張來查案的,若辦事失利,被降罪的也是自己,和錢恆毫無關係;二則錢恆或許猜到穆乘舟對自己的意思,正好順水推舟把自己推下去,再讓錢伶頂替承寵。
難怪皇太后也對錢伶頗爲看好,原來和錢恆是一條心!
羊樂瑜深感處境爲難,就在她硬着頭皮要一艘艘的對照貨物時,錢伶從懷裡抽出一本賬冊。
錢伶道:“羊姐姐看看這個,這是我爹派人給我的,說不定能幫到你。”
羊樂瑜眼眸一亮,立刻翻開看,裡面清清楚楚的記載每一艘船隻近五年來的每一筆交易。
“多謝妹妹!”羊樂瑜感激的抱住她,有了這本賬冊,她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查清到底是那裡出了問題。
然而,監辦司小官驀然大喝一聲:“來人!將這個貪污偷稅的女人抓起來!”
衙役們聞聲四起,好似早就準備好一般勤着長棍衝上來,將幾人團團圍住。
甘棠驚道:“太妃,這是怎麼回事?!”
羊樂瑜謹慎的盯着監辦司小官,“大人胡謅什麼?我初來乍到,怎麼能是貪污者?”
監辦司小官賊溜溜一笑:“你若不是貪污者,怎會隨身攜帶假賬?”
羊樂瑜低頭看向手裡賬冊,細細忖度。
半晌,她倏地擡眼望向錢伶,“妹妹,你是何時拿到這賬冊的?”
錢伶並不知情,“就在夔州時,我們試衣服之後。”
這就對上了!羊樂瑜頓時瞭然於心。在夔州,她遇到的那個侏儒假意提醒她小心錢伶,實則那人就是錢恆派來離間她們姐妹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