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爲天,陰濁爲地……”
桃樹下的宋毓,嘴裡唸唸有詞。
樹葉颯颯作響,彷彿也在聆聽宋毓的話語。
宋毓的眼眸閉合,當他念出第一個字時,腦海變得空靈,世界變得清晰。
嗡嗡嗡……
這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
以前他感悟過天書經,除了第一次聽河伯講經以外,再也沒有別的收穫。
至於他都懷疑自己掌握的是一本假經。
若不是自己的道心出現問題,他都不會想起這個神乎其神的天書經。
他一開始就是抱着試試的心態,看看天書經會不會產生作用。
沒有想到真的有效果。
宋毓神情振奮了幾許。
當第一遍天書經唸完,他眼前出現了一副場景。
這是吳道子所演奏的遠古之戰。
那一場動人心魄的戰鬥,數名修士向着天空中的眼睛發起了攻擊。
在全軍覆沒的狀態下,重創了那隻眼睛。
那是何等的逆天?
緊接着,畫面來到了堙滅中的夜郎國。
從第三者的角度看,這場浩劫很是恐怖。
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毀,化爲封印大荒門戶之一的祭品。
有人歇斯底里的吶喊,有人仿徨無助的求饒,有人坦然的面對……
這些畫面,在宋毓的腦海中浮現。
而他實在是太渺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他曾經以“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來安慰小翠,但是輪到自己時,他卻沒有任何的理由。
醫者不自醫。
倘若有能力,他真的不想看着這些事情發生。
可是……
他沒有能力。
正是這種無力的感覺,讓他懷疑自己的道。
然而在念動天書經後,他忽然有種頓悟的感覺。
這就是破而後立。
這就是在逆境中尋找希望。
既然找不到辦法,那就不要了,只需要堅定的向前走,那就行了。
“遠古之戰也好,夜郎國堙滅也罷!”
“這些都像是人生中一個個的挫折,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挫折,哪能此次頹唐?”
“這些不應該也不可能,成爲我懷疑自己道心的理由。”
“再大的挫折又如何?”
“我心匪席不可卷,我心匪石不可轉。”
此話一出,原先的種種困惑,如同煙消雲散。
這一刻,宋毓的靈魂境界也發生了變化,一步邁入了“入道境”。
何爲入道?
明道,而知之,是謂“入道”也。
宋毓睜開了眼睛,似有精芒閃爍。
掐指一算。
此次閉關已經過去了一年的時間。
隨即,他的神識轟然擴散,向着四周蔓延。
短短几個呼吸,竟然籠罩住了堯光山。
這樣龐大的神識外放,已經不是築基期修士可以做到的了。
“大膽狂徒,竟敢用神識窺探我堯光一脈?”
星樓的聲音從堯光山傳出,聲音中帶着幾分的淡漠。
宋毓連忙將神識收了回來,這樣肆無忌憚的打量堯光山,
着實不好。
要是被二師兄發現了,指不定會被怎樣收拾。
“沒想到,這次閉關花費了這麼多時間,我也該回家看看了。”
宋毓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在外門他就提交了探親申請,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一來二去,也就耽擱了起來。
現在成爲了真傳弟子,倒也不用去申請,想走就走,無拘無束。
不過他還是打算跟周清風打個招呼。
剛剛推開院門,宋毓就看到周清風和星樓站在門口。
這兩個傢伙正一臉納悶的看着四周,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宋毓強裝鎮定的問道。
“有個元嬰期修士的神識出現在了堯光山,我和二師兄追到這裡,然後就失去了對方的蹤影,實在是咄咄怪事。”
周清風百思不得其解。
“別讓我找到那個傢伙,否則一定把他碎屍萬段,竟敢跑到堯光山撒野,簡直就是小母牛鑽蒸籠。”
星樓面色陰沉。
“什麼意思?”
周清風問道。
“真牛逼!!!”
星樓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這個人還真是可惡,你們慢慢找,我要回家探親了。”
宋毓打着哈哈說道。
好險。
還好沒有被二位師兄發現,看他們的樣子,好像很生氣啊!
“我送送你。三師弟,你留下來慢慢找,今天找不到,我就把你按在地上打。”
星樓森然道。
“???”
周清風眼睛一瞪。
我嚴重的懷疑二師兄就是想要打我。
還有送小師弟的理由也能編出來,根本就是不想找,送完小師弟,估計人影就看不到了。
還有找不到那個人,爲什麼要打我?
真當我是吉娃娃嗎?
正當周清風想要掙扎一下。
星樓二話不說拉着宋毓,向着宗外飛去。
“彳亍口巴!”
周清風想要掙扎的意念,就這樣被掐滅在了搖籃之中。
再說宋毓和星樓,飛出去沒有多久,就聽到地面傳來了一個人的呼喊聲。
“毓哥兒,毓哥兒,毓哥兒……”
宋毓低頭一看。
原來是趙鐵牛用着破鑼一般的大嗓門,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星樓見此,也沒有生氣,而是帶着宋毓來到了地面。
一見面,宋毓就打趣道:“你的屁股好了?”
“好了,我現在已經是內門弟子了,實力也提升了不少,再被你爆的話,我也不會像上次那麼悽慘了。”
趙鐵牛的聲音,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星樓也是古怪的看了看宋毓。
原來小師弟有這個嗜好,難怪他長得帥卻從沒有一個女朋友。
可是這樣的性取向註定不被世人所接受,我是不是要勸一下小師弟呢?
這還真是一件苦惱的事情啊!
宋毓可不曉得星樓內心戲如此複雜,他看到趙鐵牛康復了,心裡還是很開心的。
雖然趙鐵牛的傷,有百分之九十是他造成的。
“這才一年多沒見,你就成爲了內門弟子,實在是可喜可賀,你必須請我吃飯。”
“那必須的。再過兩個月,我和王美麗就結婚了。我最近一直在找你,想要請你參加我們的婚禮,結果聯繫不到你,說你在閉關,我這幾天一直苦惱,要是你不來,着實有些可惜。”
趙鐵牛憨憨的笑着。
“這麼厲害的嗎?”
宋毓咂舌。
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淒涼。
鐵牛都要結婚了,而我還是一個光棍。
關鍵我還是他倆的媒人。
結果我成爲剩下的那個人,這還是真讓人哭笑不得。
“嘿嘿,美麗懷孕了,我作爲男人,必須要負責。”
趙鐵牛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了。
“牛逼!!!”
宋毓和星樓心裡都不淡定了。
年紀輕輕,孩子,老婆,同時都有了。
這纔是人生贏家啊!
星樓不由地想起記憶中那個美麗的倩影。
那年夕陽下的奔跑,那是他們逝去的青春。
“毓哥兒,你記得要來參加我的婚禮啊!”
“絕對不會忘記。”
宋毓拍着胸脯保證。
“還有,我現在是一名煉丹師了,在嚴君澤長老的手下學習煉丹術,你有空可以到那裡找我,不過你是修煉狂人,應該不會來吧?”
趙鐵柱眼中露出了遺憾之色。
他和宋毓在外門待了五年,很是清楚宋毓的性格。
每天,宋毓房間的燈火,都是最晚熄滅的那一盞。
在他的心裡,最佩服的就是宋毓。
他也早就把宋毓當成了兄弟。
“瞎說,等我從家裡回來,我就去找你。”
宋毓拍了拍趙鐵柱的肩膀。
“一轉眼,六七年的時間過去了,感覺就像昨日,以後你就是當爹的人了,就算不爲自己打算,也要爲家裡人考慮,與人打交道,多少還是要留一個心眼。”
“省得,毓哥兒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趙鐵牛用力的點了點頭。
“真的?”
“真的,比珍珠都真。”
“這樣的話,我看你氣色不好,應該是腸胃不舒服,我給你治療一下。”
“???”
趙鐵牛大臉懵逼。
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給我灌腸?
開了個玩笑,宋毓和趙鐵牛又聊了一會兒,然後就各自離開了。
趙鐵牛要結婚,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忙碌。
回去的路上,趙鐵牛一路上憨憨的笑着,想着總算通知到了宋毓,心裡一塊大石頭也就放了下來。
自己的婚禮,怎麼能夠少了好兄弟的身影呢?
這邊,星樓將宋毓送出了鵲山山系,也就停了下來。
“二師兄,可以的話,幫我照顧一下趙鐵牛,他的性格不太適合爾虞我詐的修仙界。”
宋毓臨走之前,有些不放心。
“沒問題。”
星樓鄭重的點頭。
“多謝二師兄。”
宋毓揮手,作別了星樓。
回家的路上,他的腳步輕盈,隨着家鄉越來越近,他心中激動的情緒,也就越發的濃烈。
穿過大唐,行至蜀國。
乘着一方扁舟,在羣山峻嶺的三峽中穿梭,耳邊傳來了山間孤猿的悲鳴,又有船家慷慨激昂的漁歌。
清晨的薄霧,勾勒出羣山婀娜多姿的身影,行過一個隘口,一個小小的山村,映入了眼簾。
這就是宋毓的家鄉——漁橋村。
“回家了!”
這個時候,宋毓總算把這一句話說出了口。
回家,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日子過得不好,哪有臉面回家?
日子過得順遂,哪有時間回家?
就算是修士,亦是如此。
可是想要割捨對家的記憶,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就是家,永遠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