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魏珠就來了康熙召見我的口諭。我悶悶地跪在康熙面前,想着跟太后的好處。在太后面前我就要擺個蹲身的姿勢就行,在康熙面前,我第一下怎麼也得跪一回,肅身得是跪過之後的。他很久才吩咐我起身,我又鬱悶地想着哪裡得罪他了。他慢慢地品着茶,不嫌味道苦啊?我決定主動出擊了。我捧出笑臉,說道:“該上早朝的時辰了。萱兒猜還有大臣在南書房候着呢!皇上看是不是該去會見臣工了?”李德全低聲斥道:“皇上沒問話前,不得先行說話!紫萱格格該向皇上請罪!”我欲哭無淚。康熙說道:“你的膽子是越發大了。”我只得叩頭請罪。
康熙說道:“你還在夢中已經早朝過了。南書房那兒朕命老三和老四照應着,擬過折略朕再批示。現在朕得花功夫答理你的事了。”我緊張起來。康熙繼續說道:“你這丫頭真挺能折騰!拐帶老八半夜翻牆進太和殿,還算罷了,你從小兒就愛幹這個!你把十四也拐出去了,是怎麼回事兒?”我苦着臉答道:“回皇上的話兒,十四阿哥麼,是他請我出去玩的。不是我要出去的。”看着康熙沉下臉來,我忙補充道:“當然,萱兒也非常想出宮玩一會兒,只借十四阿哥的東風罷了。”
康熙的面色稍緩,示意李德全。就見李德全和周圍服侍的人立刻失蹤,他方說道:“朕本想你跟着皇額娘學學規矩,沒想到皇額娘把你寵得更不像話了。朕失策了,幸而爲時未晚。”太好了!我忙說道:“萱兒想如果出宮,保證不會再惹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定在家裡當宅女。皇上也少操一份兒心!”康熙說道:“這個你想都不要想!你是個聰明的丫頭,有些話兒不用朕點透。”他意味深長地說道:“朕命人查了一下,下次選秀之期,你還應該參選的。”我苦着臉說道:“萱兒保證,在下次選秀之前,萱兒一定把自己嫁出去。”康熙笑道:“朕的兒子,你看中哪個了?”我嚇了一大跳,好半天才緩過神兒來,說道:“萱兒認爲,其實,萱兒想,”最後我認命地說道:“我配不上阿哥,沒權利挑揀。”康熙笑道:“這不是你的風格。從小時候你毫不掩飾地要嫁給老八,如今卻變了。前幾天,你剛夥着老八到太和殿鬧了一場,你這會兒說這話,朕看是敷衍!”我迅速地盤算着,要不我隨便選一個,然後上演一出逃婚的戲碼?考驗八八的時候到了!他如果真心喜歡紫萱,他會很容易原諒我的,而他只是爲了權力而拉攏我,那麼我這樣做與他一還一報,扯平了!
我擺出笑臉,說道:“萱兒不敢。皇上是想把萱兒嫁出去嗎?皇上親口許下萱兒自擇夫婿,不能言而無信呀!”康熙說道:“君無戲言,朕當然不會反悔!”世上最輕諾寡信的就是帝王!康熙雖然不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深諳其道者,他的兒子雍正更是出類拔萃者。當年雍正曾對年羹堯說過許多肉麻的話,而那一天到來的時候,雍正毫不顧及他的得用奴才的苦苦哀求,到底賜死了事!都未曾像康熙當年留下鰲拜一條性命。帝王除掉一臣下,甚至是子侄都可以毫無顧忌,而且擁有無數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我只在心裡回答康熙三個字“我不信!”
康熙說道:“機靈的小丫頭!你可以隨時實踐朕許給你的願望,只是朕一時半會兒捨不得把你嫁出去!你這浮萍的心性兒,終日飄流不定,朕不想把自己的兒子拖入苦海!不如等你再大點兒,性子定下來,朕再按你的願望給你指婚。”他是看着他的兒子們鬧騰得太厲害了!更重要的是太后也跟着鬧起來了。他不得不從源頭上防範。我總算聽明白了。我笑道:“萱兒遵旨。可是太后老佛爺說,萱兒馬上就到及笄之年了,逼着萱兒嫁出去呢!”康熙微笑着說道:“太后的懿旨是你及笄!在這之前,你少折騰些。其它的事兒有朕。”我用力地點頭!有聖旨在握!而且後年他纔會再廢太子,至少在康熙五十年以前,我是安全的!我又有資源了!哼!阿哥們,放馬過來吧!你們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我高高興興地從乾清宮出來。天氣好晴朗,生活很美好!可是迎頭就瞧見胤禛。我藉着如意的春風,含笑迎上去,向他行禮。他說道:“滿臉喜氣的,皇阿瑪許了你什麼好處?”我笑道:“皇上說許給我的願望做數!皇上還說,他不想把我那麼早嫁出去!皇上說……”他的臉色黑了。我更高興了,頭一回我在他這裡佔上風!耶!他冷冷地說道:“你打算怎麼做?”我笑道:“這個麼,我想請問四阿哥,一個漁夫面對一片汪洋大海,撒下網去打上五顏六色的魚,面對滿滿的收穫,但是有一條魚他一定要放掉,你知道這是哪條魚嗎?”他默然片刻,說道:“不放掉任何一條魚。”佔有狂?控制慾?支配強迫症?我狂汗!我不死心地問道:“如果你必須放掉一條魚呢?”他又沉默了片刻,答道:“最小的魚!”很強!沒有被腦筋急轉彎引向歧途。我打了個響指,說道:“bingo!答對了。我就是那個漁夫,而且我必須放掉一條魚,那麼雍親王知道我需要放掉哪條魚了吧?”他的眼睛眯起來了。
我忽然定定地望着前方,肅身行禮,說道:“皇上?”胤禛本能地回身,哪有康熙的影子!趁他回身之際,我拔腿就跑,一氣兒衝出乾清宮。風中傳來胤禛咬牙切齒的聲音:“佟紫萱!”他橫豎不能跟我一樣在乾清宮裡狂奔!我掩着嘴偷笑,終於在胤禛佔了一點點小便宜!我的心情超極地好!本來想哼着歌回去,考慮到紫禁城內不可預知的風險,我只好低頭笑呵呵地往回走。
前方四個人擋住了去路,接着就聽胤禩地聲音:“什麼事兒這麼高興?”我擡起頭來,八爺黨都到了。我向他們行禮。胤禎站在最後面,很不高興地盯着我還沒收住的笑容。我記得看書上寫着一廢太子之後,大清F4就貌合神離了,而二廢太子就土崩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四爺黨開始成氣候了。不過目前看來,除了因爲我,八八和十四有些“小嫌隙”外,應該沒有別的吧。只是不知道這真的算不算“小嫌隙”?但願“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只可惜在他們這一代,兄弟如寇仇,不分你死我活不算了結。
我感慨過了,才說道:“我剛纔給雍親王出了道題,他答對了。”胤禎很不高興,說道:“四哥答對了,你高興什麼勁兒?”胤禟露出魅惑的笑容,說道:“什麼題?說來爺們聽聽。沒準兒你比剛纔還高興呢!”胤礻我點頭附和。正巧,也藉機敲敲八八和十四,別沒事兒把搶我當遊戲。我笑道:“那我說你們猜了。要賭彩頭兒的!”胤禟從袖中拎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說道:“你賭什麼?”胤礻我搶着說道:“賭一頓鐵板燒!”我想起答應胤禮那五個小破孩兒也做一回鐵板燒,“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再說我可以採用定量的方式偷懶。我爽快地說道:“成交!只是廉郡王、敦郡王和十四貝子沒出賞金呢!”胤礻我說道:“你太貪心了!九哥一下拿出一千兩,就當我們每人賭二百五十兩好了!一品文官的歲俸銀才一百八十兩!”我故作大氣地擺擺手,說道:“都是二百五也沒關係!”貌似很不厚道,但心裡笑開了花,把這一點點的負疚都置諸腦後了。
我說道:“這是一道題。一個漁夫面對一片汪洋大海,撒下網去打上五顏六色的魚,面對滿滿的收穫,但是有一條魚他一定要放掉,你們知道這是哪條魚嗎?”胤礻我撓撓頭,先說道:“那麼多顏色的魚,給得條件又這麼少,爺怎麼知道放掉哪條?”胤禟想想,說道:“放掉藍色的吧?爺沒見過藍色的魚。”邏輯分析?胤禩和胤禎都微微蹙眉,然後胤禎說道:“放掉最小的魚。”胤禩仍然不語,我笑道:“十四阿哥回答正確。”胤礻我問道:“這就是答案?”胤禎說道:“這就是答案!”他的神情帶着凜然與肅然,與胤禛如出一轍。他們之間再怎樣相互厭惡,也擺脫不了相似性。相似的脾氣,相似的神情,相似的氣質,相似的目標,好像他們之間的差異只是表面上的,而內在的卻無一不同。他們都審時度勢,都權衡利弊,爲什麼結局卻大相徑庭?
胤禟轉向胤禩問道:“八哥也是答放掉最小的魚嗎?”胤禩淺笑,卻答道:“不放掉任何一條魚。”我驚訝地說道:“可是一定要放掉一條魚啊!”胤禩微笑道:“我不會放棄任何一條魚。因爲每條魚都是辛苦所得,放棄了就是對自己的付出不珍視。好也罷,壞也罷,都是結果。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他還是對大位滿懷憧憬?“因爲每條魚都是辛苦所得,放棄了就是對自己的付出不珍視。”予取予求,放棄小範圍的利益,而追求更大的利益,都是謀大事者所必備的,他是不是過於計較得失了?他在雍正年間苦苦掙扎,是不是因爲他不能放棄追隨他的臣下?他不能放棄任何一位支持他,輔佐他的忠心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