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蔑浪區的第二天,陳正昊和顧柳言就從電視的新聞播報中知道了伊川太郎的結局:
早已埋伏好的伊川太郎向按時抵達湯館的津本斷射出了復仇的子彈——七槍,由於是近距離射殺,一槍未空,其中一顆子彈甚至正中眉心。津本斷當場殞命。事發突然,伊川太郎在混亂的人羣中得以逃生——然後在奈川警視廳發出通緝令後10分鐘,帶着偷來的槍來到警視廳自首。
“看起來伊川先生還是挺不服氣的,”陳正昊長舒一口氣,笑着對顧柳言說,“非要等奈川警視廳無奈發出通緝令纔去自首——最後都不忘記整一把警視廳。”
“我們本可以挽救兩個人的生命的。”顯然,顧柳言依舊在爲伊川太郎沒有選擇自己的方案而感到不服氣。
“好吧,好吧,看來不解釋清楚是不行了。”陳正昊挑了挑眉,“其實當我們調查清楚伊川太郎偷搶的目的時,在我的方案之中,津本斷和伊川太郎就都必須犧牲了。”
“爲什麼?”顧柳言着實有些不解。
“先說說津本斷吧——首先,我並不認爲奈川市裡的權力組織都是需要剷除的,至少目前如此。在我眼裡,一座城市中必須有一個能夠控制得住城市秩序的角色或組織,而這個責任在絕大多數地區都是由政府承擔。而奈川市是個例外——政府已經腐朽得連公權力都沒法掌握得住,所以奈川市出現了一個神奇的平衡局面:城市的最高權力由兩個非直屬政府組織掌握,這就是奈川警視廳和奈川黑幫。想必這兩方勢力當中的首腦都有聰明人,公權力二分的大忌便是內部爭鬥——這就是二者選擇保持相對和平的原因。目前也只有這樣才能保持奈川市內的秩序——儘管這個秩序不是什麼好的秩序。”
“當然,這種龐大的組織內不可能全是聰明人,人多了便會魚龍混雜,然後就出現了純粹意義上的秩序破壞者——例如津本斷。他的存在,只會爲這個城市的公權力二分平衡體系帶來不穩定的破壞性因素,給奈川警視廳和奈川黑幫組織的正常治理帶來麻煩。所以,與其讓這種毒瘤存在,不如就借這個機會解決掉他,順利完成奈川城市系統內部的自我淨化。”
“唔,醫學生表示理解起來有點複雜,”顧柳言有些無奈地擺擺手,“我聽不太懂,但我大受震撼。”
“其實我早就把我的方案發給了奈川警視廳聯繫我們的那個號碼中,”說到這兒,陳正昊不禁神秘地笑了,“他們同意了——這從側面證明我的推斷可能是對的。”
“好吧好吧,我也知道津本斷該死,”顧柳言失落的小情緒又一次涌了上來,但仍然有些不甘心,“那你倒是解釋解釋,爲什麼一定要犧牲伊川太郎?”
“儘管我們一再強調理性思考,但很多時候,人的行爲總是或多或少地受着感性的影響。”陳正昊解釋道,“想象一下,假如你是伊川太郎,父母因爲黑幫分子的橫行霸道而不幸身亡,家中好不容易積攢的果腹之食被不愁吃穿的黑幫分子搶走,更關鍵的是,政府和警局永遠不會爲你執行正義,你會怎麼做?”
“要麼躺平等死,要麼逼上梁山。伊川太郎選擇了後者——少年嘛,血氣方剛,可以理解。”
“所以,顧小姐,想勸這麼一位復仇之火焚遍全身的可憐人,這比登天難多了。”
“那你爲什麼又要他逃脫後去自首?”顧柳言問道。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陳正昊的回答毫無感情,“哪怕是懲奸除惡,也要付出代價——這個叫正義。”
“世界上只有廉價的正義和奢侈的正義,但絕對沒有不需要付出代價的正義。”
“之所以伊川先生會接受我的條件,還有一個原因,”陳正昊補充道,“一旦他完成刺殺,他的生活必然無法回到從前。他必將面臨逃亡,或者審判。而這兩個結果都會導致一個問題——那羣受他照顧的孩子們將變成沒有領頭者的羔羊羣,等待他們的,恐怕只會是黑幫報復的黑手。這就是伊川先生必須接受我的條件的理由。一旦他選擇入獄,他將會將所有的罪責揹負到自己身上,讓黑幫的矛頭暫時性的完全集中於自己。”
“而我,也算是個好人。我已聯繫上面,他們同意儘快將那羣孩子引渡到Z國,離開這座並不適合他們成長的城市,迎回久違的光明。”
說到這兒,陳正昊不禁嘆了口氣,“儘管有些不盡如人意,但是這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作惡者已除,犯罪者伏法,掌權者穩住了秩序,而我們兩個外來者,也算順利完成任務——畢竟,偷槍的小偷抓住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你居然還記得那個無聊的任務,”顧柳言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同時,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朱雀的可怕之處。
“好吧,這破事兒到此結束。我的推薦人聯繫我,讓我們去書野市。”顧柳言神秘地笑了。
“嗯?!”陳正昊有些意外。
“這只是考驗而已,重頭戲,在長武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