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爲何去而復返?”劉勳已脫下外袍,聽到僕從傳報,閻象前來,方纔來到外堂接見他。
“將軍可知,汝吾已大禍臨頭。”
劉勳面色微變,“此話何解?”
“將軍且看。”閻象遞上手中書信,“此乃城中敵軍細作投遞於吾府中,吾尚未拆封。”
劉勳複雜地看了一眼閻象,隨即便露出幾分笑容,“主簿爲人,本將軍自然是信得過,又豈會……”
“還請將軍立即下令,調集重兵把守城中府庫,既然有人能將此信投遞到吾府上,那麼,前幾日的從各縣匯聚入城的兵將之中,必定就有江東細作。”
“糧草乃吾軍守城之重,倘若被焚,則舒縣難保。”
劉勳當地看向門外,“傳令下去,命子岱遣一營兵馬,看守糧倉重地,不得有失。”
“喏。”門外,立即有親衛領命而去。
“如此,主簿可否放心?”
閻象拱手一輯,“有二將軍率軍鎮守,糧倉無憂矣。”
“主簿請坐。”劉勳笑着將閻象拉到下首長案落座,回到座上,隨手將信封置於案上,也不去理會。
“主簿可有用膳?”
“未曾。”
“來人,呈上膳食,吾與主簿共飲幾盞。”
“多謝將軍。”
席間,兩人推杯換盞,不多時,便各自面色紅潤。
“轟……”也就在這時,堂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隨即響起的,還有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報……太守大人,城中細作,突襲糧倉,焚燒吾軍糧草大半。”
“什麼?”劉勳猛地站起身來,滿臉驚怒,“吾二弟劉偕何在?”
“幸得二將軍率軍前往,將賊人盡數擒殺,也搶救下小半糧草。”
劉勳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閻象,後者也順勢起身,衝着傳令兵喝問道:“偷襲糧倉賊人幾何?”
“僅有三十餘人。”
“糧倉慄米,足有十幾萬石,以供城中兩萬大軍一年之需,如今,僅剩一小半?”閻象面色極爲難看,但他心知,如今氣憤也無濟於事,若非自己因這一封書信料到城中細作陰謀,怕是糧倉一粒米也懵想留下,“還剩多少?”
“四萬石。”
劉勳腳下一顫,目光看向閻象,“如今城中徵集各縣民夫足有萬餘,若是算上民夫,吾軍糧草,怕是難以供應三月之需。”
“更何況,此前便已是收購城中百姓錢糧,因戰亂從皖縣、居巢逃亡舒縣難民亦不在少數,吾等可要顧及城中難民糧食?”劉勳雙眉緊皺,按他的預估,徐州之戰,短時間之內,很難結束。城中糧草若是不能供應半年之久,此戰,會陷入困局。
“將軍,待天明之後,吾前往糧倉清點錢糧,此事,還請將軍張榜安民,命人傳訊軍中將校,糧草無憂,此外,可帶部分換防兵將前往運糧,以免軍中恐慌。”
“善。”劉勳點頭,“如此,吾便不挽留主簿矣。”
“下臣告退。”閻象轉身離去,心卻是沉到了谷底。
城外的徐庶,遠比他想象中的更爲難纏,居巢城中,尚有劉曄,此人心思縝密,智計百出,他原以爲,有此人輔佐,袁胤、黃猗雖不能突圍,但也能靠着城堅糧足,堅守半月,卻不想,這纔不足數日,便兵敗身死。
也就在閻象離去之際,西門和南門的大營,接連爆發了營嘯。
劉勳之弟劉偕,親自率軍鎮壓,斬首數百級後,城中兵將皆偃旗息鼓,好在,未能釀成大禍。
城外,徐庶看着城內的大火,一手撫須,“定公將軍。”
“末將在。”呂岱上前一步,來到徐庶身前。
“汝即刻下令軍中小吏,將此信抄錄一千遍,明日將其塞入陶罐中,用投石車拋入城內。”
呂岱面色一喜,“喏。”
天色一早,閻象便匆忙地趕往軍營,從兩處大營各自挑選了兩百人,前往糧倉,在他看來,只要讓這些軍中老卒親眼目睹糧草充沛,必可將此間消息傳回所部軍中,昨夜營嘯之事,斷不會再生。
正當他帶着人前往靠近縣衙的糧倉,城外,已經響起了密集的戰鼓聲。
“可是敵軍攻城?”閻象看着西城門方向喝問着趕往太守府的騎卒。
“正是。”騎卒戰馬不停,卻也認出他身份,大聲迴應道。
“咻咻咻……”也就在閻象震驚之餘,一擡頭,便看到西城門方向,那凌空拋起的無數黑影。
“不好,是石彈,快,傳令城上兵將,注意閃避。”閻象雙手緊捏着衣角,觸目驚心,之前他便聽聞江東軍的投石車如何犀利,如今親眼所見,這數百石彈齊發的場面,的確是無比驚人。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城頭上,卻沒有慘叫聲傳來,城牆附近,也沒有嘶殺聲響起。
“莫非是石彈試探攻擊,打偏了?”他忍不住疑惑道。
“報……主簿大人,城門大營附近,突然落下無數陶罐,陶罐碎裂之後,裡面呈放着此物。”立即便有人快馬行至近前,將一份紙條呈遞給他。
閻象攤開紙條,雙眉微皺,“告淮南之民,今江東四郡,井田之法,百姓可得數倍於此前之田畝,稅收維持三十稅一,家中卻有餘糧。以軍功獎賞田畝、錢糧,尋陽、皖縣、居巢歸降之兵卒,已有兵三千人,分得城外荒天,士族私田……”
他越看越心驚,這文中無一句話規勸城中兵將歸降,但卻用錢糧、田畝來引誘城中兵將。
同一時間,在城牆馬道處指揮作戰的劉偕面色也無比難看。
“尋陽長塗濤,尋陽縣尉侯進,官任原職,還可往江東方山書院就學,學成之後,可任一方郡吏……”
“好一個劉奇小兒,好一個江東新政,這蠱惑人心之法,簡直勝過十萬雄兵。”劉偕氣急,“立即將此信呈於吾兄,此外,汝等立即巡視城牆、軍營,收繳此物,收繳之後,立即焚燬,有藏私者,殺無赦。”
“喏。”
在一衆親衛離去之際,閻象站在長街上嘆了口氣,“此乃,攻心之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