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無處釋放的青春肆拾陸(2)
邵美說她捨不得獨院那塊地方。我忙然。
送走我的父母,告別我的岳父岳母,我和邵美又回到我們夜思日想的重慶。
大宴我的狐朋狗友,伴着醉後的燥熱,一個人遊蕩在花溪岸上。
邵美不在家,獨院裡半截兒黃瓜也找不到。
我木納納坐在門檻前的石階上,晃若那個死了第六個女人的白稼軒。在滾動着的舊空氣中我想起數年後的一個晚上。氣噓噓亂想:“要是再爬上一層,那就摸到對邊的劉素素家去住好了。”
新房是剛收拾過的,很精緻。
邵美還沒有回來,我漸漸看見,牆上的鐘走在十二點半。我甩開襯衫,**上身,很深很深地放自己在沙裡。沙是淺黃色的。屬於那種坐上去讓人想入非非的顏色。結婚前朋友們說所有顏色中黃色是最具有包容性的。邵美一聽就樂意了,遠巴巴跑到深圳訂了比小孩子還要高的一大套。我把腿伸展得舒舒服服地搭在茶几上,爲自已倒了一杯礦泉水。順手摁開寬寬大大的電視。隱隱覺得自己也是從那一次近距離了解到邵美的品味。過去在紅磚房的日子認得真只算一種性友誼。知識告訴我,避開淫蕩不講,黃色最多具有暗示性。朋友們之所以亂說,完全是王朔他們這也否決那也重估,要不純粹就是《失樂園》正在中年人之間暗暗流傳的緣故。
這段時間邵美回家很晚。我曾經惡毒地設想過,說不定邵美過上了那種不三不四的生活。“中產階級女性對愛的渴望與乞丐對面包的熱愛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玩罷,她總是這樣回答我的詰問,然後走進洗手間打開阿里斯頓熱水器稀哩嘩啦沖洗,我坐在作爲嫁妝的新房裡總感覺自己也像嫁妝的一部份。
婚後不久,隨着邵美一天天的晝伏夜出,我慢慢變得疑神疑鬼來了。先是過去那鄰居演說的一幕幕在面前浮現,後來甚至連高溫鍋也不肯用。邵美不在家,我差不多不敢呆在屋裡。新房在獨院,橫屍院落的慘況我想象過無數次。這會兒,我偷偷看一眼牆壁上走得歪歪扭扭的鬧鐘,明明白白地感覺到,那馬蹄形的菸灰缸就要四分五裂地炸開來。我的腿壓着的茶几,血紅色的書櫃,書櫃裡那本指導夫妻生活的書,黑着臉的電視機,克隆來的大紅袍金魚,昨天才買的以安靜出名的電子貓——一古腦兒都是要爆炸的嘴臉。我緊緊地抱着手臂,嘴脣咬得死死的,渾身冷汗涔涔。
這時候,茶几上的手機劇烈地震動起來。
手機短信上說,今晚不回家。
太陽繞過木棉樹走了。
一隻麻雀翻落在表石板上,西望東張,舉着它高度濃縮的腦袋端詳我好幾秒鐘,啁啾一聲,引來它的一羣夥伴。
它們一隻比一隻膽大,一隻比一隻不不要臉,有一對竟然當着我的面搖搖晃晃地做起愛來。
我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