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耶律嗔喋血清州城的同時,耶律修一路風馳電掣,終於趕到了益津關前。此時是中午時分,這益津關倒不是坐落在什麼崇山峻嶺之間,高山仰止,高不可攀,輕而易舉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益津關做落在華北平原之上。頂多也就是一個在土包子上的小縣城罷了。那它“關口”的意義在哪裡呢?爲什麼說它是非常關鍵的呢?原因說白了很簡單,這地方確實沒山,可是有水啊!
去過北京、天津的大都知道,在上個世紀,這個地區有一條大河,叫海河。而這海河的一條重要的直流就是在益津關腳下流淌的大清河。一條大清河綿綿數百里,你說這是不是很寬,其實這河並不非常寬,也就是幾百米而已,可是在大清河兩岸卻又許多湖泊水淺些,比沼澤水深些,有點類似於“白洋澱”的澱子,或者叫“什麼什麼窪”,這地方蘆葦盪漾,淤泥深厚,水窪相間之處路多,但是很窄,而且大多數都是死衚衕。非常不利於人馬的行走。因此,人們不得不找那些比較容易走的地方,漸漸形成了三大關口:益津關、瓦橋關、淤口關。
益津關坐落在大清河的北面。在這一帶大清河不但變得窄了,而且水窪也少了許多。也就是因爲如此,它才顯得如此的重要。
耶律修這一路上走的很不爽,爲什麼這麼說呢?很簡單,他還在想清州的事呢,王洪這個王八蛋已經派人往南京城裡送信了,自己只能守住益津關,扼着周軍北上的咽喉要道,爲契丹大軍南下爭取時間。這一點如果自己做到了,那麼清州的事兒,自己至少算是將功折罪了,要是做不到,那可就慘了。
益津關城頭契丹大旗高高飄揚,迎風招展着。耶律修的心頓時踏實了不少。看來益津關平安無事啊,他長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着的心鬆了下來。可是轉念一想,耶律修立刻又苦起臉來。爲什麼?既然益津關沒事,那麼自己這百餘里地跑得也忒沒有價值了吧。他心裡頓時又懊喪起來,老天保佑,希望清州城沒事吧。
“大帥,咱們不能在往前走了?”蕭天佑在耶律修身邊說道。
本來按蕭天佑的級別,他不應該在耶律修身邊呆着,可一來,耶律修覺得這蕭天佑有的才能,還指望他出出主意;二來,呆在自己身邊有功勞不會少他的一份,這安全性卻又比在前鋒營裡高上了許多。自己本就前途未卜,萬一再配上了留守大人的兒子,那。。。前途就不用卜了。
耶律修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道:“有什麼不對的,這城門不是開着的嗎?城頭上飄的也是我們契丹的大旗啊。難道正因爲這些正常的情況,反倒讓你覺得不正常了嗎?周軍北上,我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益津關的守將鍾廷輝不知道周軍北上開着城門,那是再自然不過了。”
“這倒是正常,只不過讓末將覺得有點奇怪的是,咱們這一路上,居然見到了不少馬糞。”蕭天佑說道。
“馬糞?這條路是北上南京的必經之路,咱們北國騎馬的人很多啊,有些馬糞也很正常啊。”耶律修反問道。他現在很想敲開蕭天佑的腦袋,看看這小子腦子裡面到底是在想些什麼?這傢伙到底是個天才呢,還是個蠢材。莫非,他還認爲周軍騎兵突襲了益津關?
耶律修以爲蕭天佑肯定還會反駁自己,哪知道蕭天佑的反應再次讓他吃了一驚。蕭天佑搖了搖頭,聳了聳肩,說道:“大帥,小心一些總不會錯的。咱們還是派人去益津關看看再說。”
耶律修面露難色,這益津關南邊得路比較窄,過了益津關,北面纔會開闊起來。在這條路上,自己這6000人馬,像一字長蛇陣一樣排成了一溜兒。離關口還有二里地,卻突然不走了,讓不是讓鍾廷輝笑話自己嘛。
耶律修想了下,說道:“不必了,咱們趕緊進關,休息一下,派人南下再打聽打聽周軍的動靜。周軍勢大,咱們可要抓緊時間,保持體力,可不能在臨機猶豫了。”
耶律修拿定了主意,指揮着軍隊繼續前進。距離益津關越來越近了,前面的道路也漸漸開闊了起來。城頭上斗大的“鍾”字旗正衝着乾化軍搖擺,這意思很明顯,哥們別走了,把公文拿過來對對吧!
耶律修扭頭看了眼蕭天佑,見蕭天佑正凝眉沉思,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想提拔他,讓他前去檢核公文。耶律修心中略感不爽,只好對自己的親兵道:“你騎馬拿着公文,到前面給守城的軍士查勘校覈。”
“大帥且慢,往日裡大軍行動,益津關會有校覈公文這麼一說嗎?”蕭天佑阻攔道。
耶律修更是不爽,大軍過關要校覈公文,這是太祖皇帝頒下的鐵律,誰敢不遵從啊。他不悅的說道:“此乃我契丹鐵律,小將軍不曾聽說過嗎?”
“太祖皇帝的鐵律,末將自然知道。不過這益津關守將鍾廷輝向來粗心大意,他所處地方又不是邊境,這條鐵律在益津關恐怕早就名存實亡了。我上次帶着百餘人馬過關,益津關守軍根本就沒有校覈公文。”蕭天佑說道:“大帥,還是派人進入看看的好。”
“哈哈,小將軍你太小心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周軍即將北上,他怎麼可能還想往日那樣不謹慎呢?”
“咱們在清州也是剛剛知曉周軍北上,他遠在益津關卻又怎麼知道周軍北上的呢?”蕭天佑反駁道。
耶律修一愣,他忍不住撓了撓頭,貼了貼微微乾裂的嘴脣,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但是他絕對不認爲蕭天佑說的對,他認爲是自己剛纔說錯了話,如果說今天鍾廷輝突然想起來謹慎了,他蕭天佑不就沒得反駁了嗎?
耶律修辯不過蕭天佑,於是,乾脆就不在辯駁了,轉過來怒斥親兵道:“還不趕緊去,難道要本帥請你去嗎?”
“遵令!”親兵嚇了一跳,趕緊縱馬過去叫關了。
“大帥,您官居乾化軍節度副使,鍾廷輝區區益津關守將。您來到益津關,他鐘廷輝理應出關迎接。何不讓他出來相迎呢?”蕭天佑畢竟不死心,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若是平時,耶律修還是喜歡擺擺譜的,可現在畢竟不是平時了。南邊的戰事情況還不知道呢?自己奔襲了一路,軍馬已經疲憊了,怎麼說也好乾淨休整休整纔好,畢竟,接下來可能就是一場極爲險惡的大戰啊!耶律修譏笑道:“既然小將軍覺得這事情不妙,你不如自行到後軍去。如果前面無事,一切都好說,一旦這益津關有變,小將軍也要及早作準備。”
但看字面,這話還算中聽,可是加上耶律修撇嘴譏諷的樣子,是人都知道,這耶律修壓根就不是什麼好心相勸,而是純粹的譏諷人呢!
蕭天佑劍眉一豎,郎目怒睜,過了一會兒,低頭拱手道:“末將遵令!”說着,這蕭天佑竟然撥轉碼頭向後軍而去。
蕭天佑的反應,反而然耶律修一愣,他還以爲這小傢伙受不了譏諷,要跟自己翻臉呢,沒想到這小東西竟然這麼的沒有骨氣。什麼東西!耶律修嘴中輕聲罵道,心裡面更是懊喪的狠,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竟然鬼使神差附和着小東西,率軍返回益津關,這。。。這不是遺失戰機嘛。我怎麼竟然沒有看出來這小東西是個蠟樣銀槍頭,中看不中用呢!
正在耶律修罵罵咧咧的時候,親兵已經回來了:“秉大帥,軍文已經校覈完畢,益津關守將鍾廷輝將軍馬上就要出來迎接將軍了!”
“恩,大軍前進!”蕭天佑不在身邊,耶律修也懶得廢話,大手一揮,讓軍隊繼續前進!
眼看着就到益津關城門之下了,忽然“咚咚咚”戰鼓聲響,城牆垛口處“嘩啦”一聲多出一列手持強弓的弓箭手來。說時遲那是快,這弓箭手剛剛現身,那被拉的猶如滿月一般的長弓,“嗖嗖”放出一隻只利箭來。伴隨着箭雨聲的,還有“嘎吱嘎吱”的木屐之聲,耶律修久在軍旅,立刻就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了:拋石機、弩牀的聲音。
對方都射箭了,耶律修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嗎?他大喝一聲:“快。。。快回軍,有埋。。。”這個“埋伏”的“伏”還沒有說話,他就陡然覺得自己心口猶如雷擊一般,橫握長刀的右手一送,嘴口一甜,一股子鮮血噴了出來。緊接着就是一陣頭重腳輕,身子一歪,從馬上栽了下來,引入眼簾的是一塊白底金字的軍旗:周!
耶律修本來應該在中軍坐鎮的,半路上後軍讓耶律嗔給帶回來了清州,他爲了抓緊時間趕路,也不管什麼前後中軍了,結果跑在了前面,被益津關的周軍射了個正着。
耶律修一死,整個契丹軍羣龍無首,頓時大亂了起來。這是從城中殺出一支騎兵來,持旗官捧着一面白底青字旗,上書兩個字:慕容。那領軍大將亮銀甲、絡腮鬍子,赫然就是周軍悍將慕容延釗。而從城東、城西也殺出兩支軍隊來,左側的是王審琦,右側是符彥卿,後面還有劉光義率軍掩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