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着這隊人馬一同前去河西的宦官名叫汪道和,是當今洛陽朝廷方面監國李嗣源派到河西的監軍。
唐末五代節度使擁有很大的兵權,這也是唐代後期藩鎮割據,朝廷式微的主要原因。現在李嗣源在穩定局面後,也開始派出宦官作爲監軍,以限制和監督武將的行爲。
監國李嗣源也明白河西軍依附中央政權也只是走個形式,河西走廊和河湟舊地胡漢雜居,各部族也是桀驁難馴。目前唐國的勢力還遠遠達不到河西,但還是按例向河西派出了監軍,當然汪道和這“監軍”基本上是個擺設,無論是土蕃軍還是河西漢軍,都是不可能聽命於從洛陽皇宮裡派出來的一個“閹人”指揮。
隨行的武士護衛們已經把大殿內打掃乾淨,在山神廟前的空場上,升起了兩堆篝火,火架子上,烤熟的幹羊肉發出陣陣香味,引得衆人垂涎不已。拓跋野來到火堆旁,從靴筒裡拔出一柄小刀,從架子上割了一小塊烤羊肉償了一償,幾大滴融化的羊脂濺到了火堆上,火苗猛的一亮,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
“我感覺咱們可能拜了個假皇帝,這監軍連渭州城驛站都不敢駐,應該是岐王家也依附了晉陽。”拓跋野一邊在手裡擺弄着烤肉,一邊對貢熱說道。
“聽說兩個皇帝還是親兄弟,首領只認這官文,管他們誰做皇帝。”貢熱滿不在乎地說道,“這官文上的印璽我找人問過,倒是和原來前唐時的一樣,聽說反倒是晉陽那邊卻沒有得到這傳國玉璽,這皇帝是自己封的,作不得數。”
“可這關中方面卻聽從晉陽的命令,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嗯,差不多了,把這些給汪大人他們送過去!”拓跋野沒再繼續下去,揀了幾大塊烤得焦黃的羊肉,讓手下的那個年青軍官去給汪道和及他的手下送過去,然後轉頭對一個隨從說道:“把我馬背上的酒拿來,大夥都喝點暖暖身子。奶*奶個熊,上好的鳳翔老酒,就便宜你們這幫兔崽子了!”
那年青軍官從汪道和所住的東配殿出來,手裡拎着個褡褳,來到拓跋野身旁,把東西往腳底一丟,然後拿出小刀也割了塊烤熟的羊肉吃了起來。
“高升,那裡面是什麼?”那褡褳沉甸甸的,砸在地上發出哐噹一聲,拓跋野轉過頭來問道。
“哦,發了點小財,裡面有幾塊碎銀,還有兩吊銅錢。”高升拿起牛皮袋,往嘴裡灌了兩大口酒,然後原原來本把剛纔廟裡發現死屍的事情說給拓跋野聽了。
“這裡面有很大的問題!”拓跋野越聽臉上越凝重,最後站起身來說道。
“有什麼問題?”高升有些錯愕,拓跋野也不搭茬,轉身向山神廟裡去找貢熱。
“你是說那個死人很可疑?”貢熱正盤腿坐在地上的皮褥子上,手裡拿着小解刀,面前一大塊烤熟的羊肉已經被其風捲殘雲般幾乎吃了個精光。
“我是這麼認爲的,從殘留的衣物來看,死者應該是過往的商戶,這個年頭,敢於獨自行走河西道的商家定是自恃武藝,身手不俗,即便是尋常的盜賊和虎豹豺狼也奈何他不了,說不定本身就是綠林人物。高升已經給細細講述了配殿裡的情形,現場並沒有留下什麼搏鬥的痕跡,很明顯,他是被人一擊而死,動手的人肯定是個高手。從現場的痕跡來看,對方只是牽走了他馱物品的牲口馬匹,而死者裝錢的褡褳還在,這證明出手的人並不是圖財,而是不想走露消息。他們是在做埋伏,有更大的圖謀。”拓跋野說道,“在這甘涼道上,值得有這樣身手的人設伏的人馬好象也只有我們。”
聽拓跋野這麼一說,貢熱也頓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他孃的,誰敢打老子的主意!”他不由得怒道。
“這可難說得很,這次洛都之行,皇帝和監國賞賜的財寶不少,更重要的是我們身上帶着朝廷御賜的河西節度使印信,得到了它,就能統領整個河西。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覬覦這玩意的人可不會少!”拓跋野說道。
“你說怎麼辦?老子從屍山血海裡滾過來,難道還會怕了幾個小毛賊?”貢熱瞪大了眼睛,“這些開山立寨的強盜們怕是活膩歪了?!”
“來者不善,想打我們主意的人恐怕也不是一般的強盜。”拓跋野說道,“一會兒大夥吃飽了得馬上趕路。”
“嗯,就按你說的辦,咱們連夜起程。”貢熱稍想了一下立即答應下來,他雖然是個粗人,但能在戰場上能活到現在而且升到將軍,卻絕對腦子不笨。
那“監軍”汪道和卻不願連夜趕路,他本在皇宮裡養尊處優,那裡受得了這般風霜勞苦,一天的馬上顛簸,早已讓他渾身的骨頭都快散了架,不料剛想歇歇腳,卻又被拓跋野喚起來準備動身。不過在聽說有性命之憂後,汪大人也立馬命令手下開始收拾起行裝。
“汪大人,節度使符節和印信放在您身上不太安全,咱家先暫時替您保管一下,等到了涼州城,我再把東西還給你。”拓跋野說道,說完就伸手拿過汪道和隨身的行囊。汪道和想搶,不料拓跋野發起怒來,“驢日哈的,我這是替你着想,莫要囉嗦,惹煩了待會兒老子全給你們扔到山溝裡喂狼!”
拓跋野是河西軍越騎校尉,武藝超羣,汪道和也怕把他惹惱了,真的就把他們扔到了半道上不管,只能任由他把裝有聖旨、河西節度使符節和印信的行囊縛在了身上。西北地區胡漢雜居,民風彪悍,自唐末五代以來,更是盜賊紛起,這一路上大夥本就架着小心,讓拓跋野這麼一折騰,更是提心吊膽。
大夥還在收拾行裝,尚未上路,就從兩旁的山路間響起一陣急馳的馬蹄聲,剛剛上馬的拓跋野聞之不由臉色大變!
貢熱撥馬來到前面,張嘴問道:“怎麼回事?”
“好快,相好的來了,大約有三百來騎!”拓跋野說道:“咱走不了啦,今晚的日子可不好過!”這山神廟在渭河北岸的七盤山上,山道狹窄,地勢險要。通往河山的山道倚山面河,靠近河岸是數十丈高的峭壁,下面河水湍急,猶如萬馬奔騰,一行人只顧趕路,沒想到進入到這片絕地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