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過程沒有什麼波折。
南軍正在渡過洺水,北軍的騎軍開始從四面發起進攻。
如雷般的馬蹄聲驟然響起,從遠處滾滾而來,大地顫動,北軍的甲騎出現在南軍周圍。
實力佔優,元行欽還玩了個“半渡而擊”,南軍根本來不及列成軍陣,北軍的騎兵就發起了衝鋒。
北軍騎軍以裝具甲騎爲突擊力量,輕甲騎軍隨後跟進。
騎兵在面對倉促結陣的步軍,佔據了明顯的優勢,元行欽在之前倒是顯得老奸巨滑,但在作戰方式的選擇上,卻是簡單粗暴,就是憑藉騎兵的優勢,直接突擊。
在甲騎尚未突入南軍臨時列成的軍陣時,南軍的士卒在面對重甲騎兵的衝鋒時就開始崩潰。其後混亂開始蔓延,軍官們已經無法阻擋大軍的潰逃。
還沒過河的李從榮看到北軍的騎兵出現,然後就看到那些騎兵在發起衝鋒後,雙方還沒有接觸,自己手下的各軍就紛紛崩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不過,李從榮不愧是出身將門,看着四面出現的北軍騎兵和自己手下潰逃的步軍,便欲率自己的親軍出戰。
其手下親將康義誠在強烈的求生欲驅使下,死死攔在李從榮的馬前,懇求李從榮拋棄敗軍,立刻逃回相州。李從榮哪裡肯答應,執意要與北軍拼死一戰。情急之下,康義誠對那些親軍說道:“我們負責保護殿下安危,這關係到未來各位的前途,若是有個閃失,禍患有可能會波及到各位的妻兒家人……”
一衆親將聞言,七手八腳,把李從榮從縛在了馬背上,然後在康義誠指揮下,調頭便跑。趁着北軍騎兵還沒有合圍,這三千騎軍親兵拼死衝殺,總算是從北軍薄弱的包圍圈中突了出去,一路逃奔相州。
北軍的騎兵只是追逐驅趕南軍潰兵,在嘴裡高叫着“繳械不殺!”只要南軍投降,便不在追殺。這一顆人頭賞錢是一貫,而捉一個俘虜的賞錢則爲兩貫,這差一半的收入,大家都拎得門清。
見北軍不追殺,南軍抵抗就更虛弱,最後乾脆成建制的投降。只一個多時辰,一場大戰就到了清掃戰場的階段……
李從榮帶着兩千餘殘軍逃回相州,宣義節度使段凝聞其兵敗,直接命軍將拉起吊橋,閉門不納。李從榮在相州城下叫罵一陣,也是無可奈何,轉投黎陽。那段凝派人與北軍聯繫,直接投了北軍。
元行欽聞段凝投誠,徑率大軍直趨相州、衛州、河陽,所過州縣,南軍官將或逃或降。王景與郭威兩人,率軍剛攻下共城,元行欽大軍也已經在衛州得手。兩軍遂合兵一處,接連佔領了幾無防守的懷州、孟州。
李岌從滏口陘走到邯鄲,元行欽已經率軍橫掃河陽,自己一番心思,反都成了白廢功夫。只是有些驚異於南軍的戰鬥力,居然如此之弱。
至此,黃河以北除了幽州、滄州,僅剩緊鄰黃河北岸的黎陽、澶州二城還在南軍手裡。
監國李嗣源聞李從榮兵敗,黃河以北之地盡失,忍不住驚歎一聲:“豎子害我全家死無葬身之地矣!”驚懼之下,竟然中風。李嗣源被搶救過來後,右腿行動不便,思維也有些遲鈍,洛陽朝堂中也是人心惶惶,一些大臣唉聲嘆氣,只怪自己當初站錯了隊伍。
元行欽等一衆將領都紛紛請戰,意圖趁洛陽空虛之機,乘勝追擊,一舉渡攻下洛都。
可是李岌卻要求各軍進行休整,除了繼續圍攻黎陽和澶州二城,全軍暫停進攻。
“地盤擴張得太快了些啊!”已經來到相州的李岌伸手在地圖上比劃了一下,無奈地嘆惜了一聲。
他也沒想到南軍軍心散亂,居然如此不經打。
力量增長太快,已經快要到了失控的邊緣,現在必須要停下腳步,先消化掉今年所取得的戰果。這需要兩、三年的時間,才能逐漸消化和掌控這些新得到的地盤。統兵的將領們功勞越來越大,也需要換一批人來指揮以後的作戰。
從維持內部團結的角度來考慮,目前保留南方這個“敵人”是利大於弊。
在內部還沒有完全理順和掌控的情況下,強行擴張,只會讓局勢走向失控。就好像當年宗莊只用了八天就平滅樑國,這得天下太容易,軍將野心膨脹,最終導致局面走向混亂,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飯要一口一口吃,胃口太大真容易把自己給撐壞了。
洛陽方面實際上已經進退失據,急調李從珂所部來守衛空虛的都城,張筠見此,索性也棄了漢中,跟着李從珂一起來“增援”洛陽。
張敬達倒是不費吹灰之力,輕易就佔據了整個漢中。
李岌硬生生地勒住了繮繩,讓河東這輛正在奔馳的戰車,猛地停了下來。
他需要等晉陽書院的學生親軍們都成長起來,再平定黃河以南。
在一衆將領們不解聲中,李岌命盧文進爲邢州保義節度使、安審琦爲相州宣義節度使、楊承勳爲河陽節度使,其後宣佈得勝班師。另派盧琰爲使者,出使洛陽,與南方劃河爲界,暫且罷兵事宜。
在一連串的勝利之後,卻主動與南方求和,這是最令手下大將們感到鬱悶的地方。
可是李岌的態度十分強硬,誰也無可奈何。
最鬱悶的可能是夏魯奇,自己頭上頂着成德軍節度使,卻命他坐鎮魏博,而魏博軍鎮卻是天子的直屬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