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默,你在生我的氣嗎?”童安心問着。
君默默沒有回答,也沒有看童安心。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着實讓童安心一瞬間憤怒無比,心也如針扎一般的痛。
“默默……爲什麼?”童安心繼續的追問着,她亦繼續的沉默着……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景象啊?沉悶寂靜,讓人窒息的氣氛。周圍熟悉的景物,被回憶起的過去還沒有沉澱下去,新的一幕又添了進去。只可惜,如今的這一幕幕,可沒有以前那麼純粹和美好。
那個殘破的鞦韆上,似乎依然看得見她們曾經天真嬉笑的模樣。而現在,依然是她們……可是,依然是她們嗎?
這就是所謂的,世事變遷,變化無常麼?
“默默,別生氣好嗎?”童安心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也承受不了心裡的煎熬,求饒般的討好道:“我給你賠禮道歉,好嗎?”
沉默了那麼久,像是一個世紀一般。
她靜靜看着,一點也不像她的性格。永遠……都那麼的熱情。可現在,卻如另一個人一般,永遠都是那麼沉靜。是的,另一個君默默。
小時候消失了的另一個君默默。
“我並沒生你的氣。”她淡淡的說。
“理由,我只要一個理由。”童安心無法忍受這樣的結局或是結果!所以,童安心固執的要一個理由。無論是說服自己,抑或是欺騙自己……
“安心,我要退學了。”她回過頭對童安心說,嘴角依然是一抹罕見的溫柔微笑。
看着她,那一瞬間,童安心驚慄得無法言語!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依然是那樣的場景,曾經的天真笑靨在這裡徘徊,爲何現在……爲何現在卻是如此模樣?無聲的哭泣着,沿着眼淚的軌道一道道的留下它們出現過的痕跡。
曾經哭泣的童安心,以及她的安慰和溫柔擁抱。可是,現在卻那麼的奢望……那麼的奢侈……
十年前的她,看不見她。她看不見任何東西!
那時,童安心是隨着媽媽去鄉下玩耍,見到了小小的很可愛的君默默。當時,被媽媽丟到一邊的失落,慢慢的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難以言喻的愉悅。
可在發現她不見識,起初被心緒影響而忽略掉她黑色長髮上那一條醒目的白色紗布,被綁成了美麗的蝴蝶結,纏繞在髮絲之間。而現在,回過頭的她,曾經清澈純淨的眼眸上,不再是睫毛彎彎,而是厚厚的紗布裹覆……
“君默默……”
童安心只能輕輕的呢喃着她的名字,而後從背後輕輕的抱着她在風中顯得孱弱的身體。聞着她髮絲上散發着的洗髮乳的清香,這是她最愛的皁角的味道。
君默默取下紗布,說:“只是有些懷念以前,眼睛沒事。”
以前,醫生說她的腦裡似乎張了個什麼東西,所以會暫時的失明。兒時還小,只是覺得可惜。可現在感覺到的,卻是驚悚。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很嚇人!”
她淡淡的笑了笑,隨即問:“安心,你不會騙我吧?”問完之後,她閉上眼眸。
認識了那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她有這樣的動作。就如同她以前撒謊時,有一個習慣性的動作——摸頭髮。
那時,雖然還小,但本能的察覺出這一切。
可能是暫時的,醫生這麼說的。
每一回童安心問起來的時候,她就苦着一張小臉,無奈的笑着,嘆聲的說出那句刻意隱瞞的後話。
很久之後,君默默剪掉了頭髮,沒有那個習慣性的動作。卻又了個新的習慣——在苦惱時,會不自覺蹙眉,笑容也很淡。
“君默默,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嗎?”這是童安心一直想要知道的事。“你一個人隱瞞,在這裡獨自承受。難道,你不痛苦嗎?君默默……?”
君默默目光一閃,好久之後,她看着童安心,問:“安心,你交男朋友了嗎?”她望着童安心,用着她那雙看不清情緒的眼眸看着童安心。童安心似乎能夠看到那隱藏着的東西,卻怎麼也說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
“男朋友?”童安心疑惑的看着她。她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她怎麼不知道?
“昨天我見到一個孩子,和我以前有一樣病症的孩子。她上週動了手術。明天又要去呢。”她將手輕輕的放在膝蓋上,淡淡的笑着。
心傳來的卻是冰冷的溫度。而此時,童安心覺得阿應該要說些什麼的,可最後,只是沉默。是否是因爲想說的太多,或者是想要問的太多,到了最後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最後,只是一片沉默,在風中飄散……
“她的手術的成功率是50%,但是也可以化療治療,但是痊癒率只有17。65%。醫生告訴我說,她之所以選擇手術,是因爲不想揹負着一個定時炸彈。其實,我明白的是,那孩子雖小,雖然溫柔,但是卻有着如狂風一般的決絕的心。她所選擇的道路不會如抽刀斷水一般,她要的只是一個乾脆乾淨的結局。就算是死,也要一個好的姿態……她不想那麼狼狽,化療會摧毀掉她的執着。
君默默默然的看着安心,她啊,真是溫柔的人,往往只是因爲執着的東西比別人少,比別人固執而已。她……不過是一個才十四歲的孩子呢?可卻比當初的童安心乾脆多了。”
“君默默,你……”
君默默,你是在說你自己吧。很早以前,就已經明白了的。只是,不說而已……
記憶中,撫弦出來那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
“喂,你是誰?”鞦韆旁邊出現了一個有着一雙漆黑眼眸小姑娘。她給童安心的第一印象是平凡、土氣。唯一特別的就是那雙眼眸,似乎是畫龍點睛一般的妙筆,完全讓人自動的忽略掉她其他的不起眼之處。
“你又是誰。”童安心一直放肆慣了,根本就不會那麼乖乖的回答他人的問題。
“我叫君默默。你呢?”
“童安心……”
“童安心?嗯,很好聽的名字呢。也很奇怪呢。”她對着童安心燦爛的笑了笑。
也就是這個笑容,讓那個童安心看到她的眼神是多麼的空洞。這是童安心才發現,她的眼,真的如之前所猜測的那樣,有問題。
“君默默……也好好聽的名字噢!我可以叫你默默嗎?默默……”
……
“安心,明日陪我去個地方?”
“……嗯,好。”童安心下意識的答應。
翌日,童安心到了君默默要童安心陪同的地方,那個地方是……手術室。
她口中的孩子今日要做手術,她們在沉悶的長廊上等待了數個小時,結果只是醫生垂頭喪氣的神情和那句沉重的抱歉。
而手術室外,她們二人面無表情的對着冰冷的牆壁。
該怎麼辦,要不要哭一場呢。在心裡一直這麼想着,卻依然面神呆滯的坐在那裡,任由醫生護士怎麼叫喚,都無動於衷……
手術失敗,那個孩子徹底的陷入昏迷狀態。被送入監護病房,她那被病痛折磨得更加孱弱的身體,現在已經被各式各樣、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管子包圍。滿身的瘡痍,已經…已經無一完整之處。
站在監護病房的玻璃窗外,看着自己和君默默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玻璃上的面孔,已經看不清楚是什麼表情。時而苦笑、時而輕蔑,時而痛苦,時而猙獰……那是童安心的還是她的表情嗎?
她是誰?君默默?躺在玻璃窗裡面那張白色的牀上的那個人,是君默默嗎?不,不是的。君默默在很多年前就好了。
她比這個孩子幸運,得到了及時的救治,得到了最好的治療。沒有如這個孩子一般,變成這幅如破布娃娃的樣子。
最後,童安心離開了。拖着那具莫名沒了知覺的身體,離開了那扇玻璃窗。然後,那個玻璃窗上童安心的人影,也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君默默那的影子……
之後,君默默找到童安心,對童安心說:“當初我喜歡他,第一次如此喜歡一個人。可是他卻喜歡上你。我不甘心,卻無可奈何。因爲,我知道你的好,知道你是一個值得他喜歡的人。所以,我只能看着,什麼都不能做。但是,我高估了自己。我不知道,一旦妒忌起來,這種情緒堆積到一定程度,竟然會不自覺的恨了。童安心……不想傷害你。可是……”這一次,她藉機將事情弄到這種地步,不完全如他那般,被喜歡的人侮辱。而是……妒忌。
是的,妒忌童安心的好,妒忌自己喜歡的人喜歡她。
“師傅,我找了幾個比較有特色的地方。今天正好出了太陽,我們去看看吧。”蔓雪一身外出打扮,對着坐在客廳逗弄着孩子的林叢生道。
林叢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不必,在家裡就好了。現在你正值多事之秋,能少出去,就少出去。”
林叢生的話,讓蔓雪頓時窘了。她知道她該少出去,可她也希望,自己能夠陪陪遠道而來的師傅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