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東海,繁星點點,海風習習,綠眉毛號悄然無息地穿梭在茫茫夜色中,萬籟俱寂,波瀾不驚。
燕然等人又是一番開懷痛飲,可志王子依然還是一隻醉貓,謝愁飛原本就是一隻醉貓,列不四快要變作一隻醉貓,而燕然也隱隱有些薰然欲醉。燭搖酒酣,衆人一一酩酊醉倒,舵樓裡頓時鼾聲四起。
燕然拎着一個小酒壺,晃晃悠悠地走上了舵樓平臺,四肢攤開地躺在甲板上,仰望星空,倍感寂寥。可盈郡主慢慢走到他身旁,屈膝坐下,幽幽說道:“燕公子好興致,閒來清風明月,可別學那李太白下海攬月呢。”
燕然微微一笑,道:“我還沒那般瀟灑,只是艙房氣悶,出來透透氣罷了。倒是夜深人靜了,可盈郡主爲何還不就寢?”
可盈郡主嘆了一口氣,幽幽回道:“每一念及昨日白晝的重重殺機,可盈怎能安然入睡?幸得遇上燕公子這般的無敵猛將,否則我姐弟倆恐怕已是葬身魚腹了。”
燕然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只是恰逢其會,倘若沒有汪將軍坐鎮中樞,鎮定自若,倘若沒有畢不三毅然出手,扭轉乾坤,呵呵,單憑我一人一刀,只怕也是被那漫天的飛箭射作成一隻刺蝟了。”
兩人相視一笑,空氣裡似乎都瀰漫起一陣淡淡地曖昧之色,燕然忙穩住心神,努力回想段新眉凶神惡煞的模樣,竭力將可盈郡主的影子,從自己腦海裡驅將出去。
只聽得可盈郡主淡然說道:“前有海盜圍追,後有倭寇堵截,此事並非偶然,而是有心人隱匿在黑暗裡,以有心算無心,渾沒想過,他的心竟是如此狠毒!”
燕然訝道:“究竟是誰在背後謀劃這些事情?”可盈郡主媚眼如絲地掃過他一眼,咬脣說道:“我與可志還有一個哥哥,卻是父王側室所出,料想這些事情,與他定然脫不開干係!”燕然大是頭疼,莫非又是雙龍奪嫡的無聊戲碼,兄弟鬩牆,手足相殘,帝王家最無情最殘忍的事,莫過於此。
果然可盈郡主大膽地盯住他,輕輕說道:“可盈唯望燕公子能大發神威,助我姐弟二人安然返回琉球,早日即中山王位!”話聲雖輕柔,可是話音裡的斬金截鐵之意卻是令人不容回絕。
燕然嘆了口氣,頹然說道:“既然大家同舟共濟,我便陪你們走上一遭吧,只希望別出現全大叔那級別的無敵怪物就行!”可盈郡主自然大喜過望,眼神裡不時閃過孩子般地狡黠。
燕然突然有了一種逼上梁山的感覺,只是,如此良辰,如此美景,他又怎忍心拒絕一個溫婉如水的女孩子?長刀無情,但公子有情。
長夜漫漫,終有倏然日出的一時,不知不覺中,燕然已是沉沉睡去。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調皮地照射在他的臉頰時,方纔悠悠醒轉,茫然四顧,可盈郡主已是無影無蹤。
綠眉毛號一路東南前行,汪煙客走上平臺,向燕然點頭問好後,沉聲說道:“燕公子,前面便是北蟒海域,礁多浪急,甚是兇險,但過了北蟒海域,離琉球也就不太遠了。”
燕然點點頭,告一聲罪後,自去艙房梳洗不提。舵樓內的衆人猶在酣睡,燕然搖搖頭,拿過一壺殘酒,隨口喝了個乾淨。
綠眉毛號又向前行駛了一個多時辰後,便已是深入到北蟒海域裡。燕然放眼望去,果然風捲浪急,礁石嶙峋,稍有不慎,即是船覆人亡之局。而汪煙客更是滿臉肅容,指揮着水手們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塊塊突兀而來的怪石。
轉過一道急彎後,前面赫然出現十來艘海盜艦船,正是昨日繞道而來的那幫海盜,綠眉毛號上的氣氛登時凝重起來。
燕然道:“汪將軍,此刻我們應該怎麼做?”汪煙客粲然一笑,厲聲回道:“狹路相逢勇者勝,燕公子,我們已是無路可避,也無路可退,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燕然聽得熱血沸騰,也是唰地拔出長刀,厲聲喝道:“好,斬不盡的海盜頭,喝不完的倭寇血,既然退無可退,且看我五公子的刀!”
燕然遠遠瞧去,海盜戰艦足有十一艘之多,氣勢洶洶地橫在前面,在清晨的陽光普照下,顯得分外的猙獰與可怖。
越往近處,對面海盜戰艦上的戰鼓更是震耳欲聾。燕然握緊手裡的長刀,心裡也不禁惴惴不安。突見列不四與謝愁飛施施然地走上舵樓,列不四居然也提着一把朴刀,愁眉苦臉地說道:“唉,想不到今日老子也要來重開殺戒了,這一趟可真是沒賺頭,虧嘍!”
謝愁飛仍是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樣,懶洋洋地說道:“昨日你與那畢不三殺得痛快,可真正是羨慕死我了。今日說什麼我也不能再醉倒在你身後。”
燕然撓撓頭髮,苦笑道:“大敵當前,分外緊張,我的小心肝已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謝公子,不如陪我再去喝一杯?權當替我壓壓驚解解愁。”
謝愁飛翻了一個白眼,擲地有聲地說了句,“滾!”衆人皆是大笑,一時間,渾忘了那羣越來越近的海盜。
突然,一支箭矢擦着汪煙客的身邊,唰地射了過來,直插在舵樓檐柱上,箭尾劇顫不停。汪煙客厲聲呼道:“小心流箭!”衆水手紛紛豎起船舷邊的藤盾,不一時,只見那漫天箭矢激射而來,“噗噗噗”地射在藤盾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
燕然見那海盜敵艦越來越快,相隔已不過十數丈遠,情知不可能殺盡敵艦上的盜賊,略一沉吟,便向着汪將軍說道:“汪將軍,你令綠眉毛號加速前進,只管衝撞過去。我盡力去將敵戰艦上的桅杆斬斷,叫他們追擊不得?”
汪煙客沉聲道:“或許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了,燕公子,那一切就勞駕你了!”謝愁飛忽然插口說道:“汪將軍,千萬記得,還有我雁蕩山謝公子!”
列不四卻是皺眉道:“此刻箭如雨下,你們又如何能殺得過去?”燕然靈機一動,突然想起了雁蕩山上在那湖水裡的經歷,止不住哈哈一笑,道:“不斬斷桅杆也行,那我就直接潛到海底,將他戰艦鑿穿個洞,看他沉還是不沉!”
汪煙客疑道:“你如何能潛水過去?須知鑿穿船底可非一時之功,你如何能在水底憋氣這麼長的時辰?”燕然得意洋洋地笑道:“在雁蕩山上,我才發現,原來我竟然可以像魚一般地在水裡呼吸,這一節汪將軍倒是不知了。”
列不四驚道:“莫非你竟是修煉出了先天真氣的胎息之法?”燕然撓撓頭髮,茫然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定然不負各位所託吧!”他揮手擺了幾下,突然縱身便往那海底躍去。但見漫天俱是飛箭,他忙揮舞長刀,將箭矢一一挑飛。
“撲通”一聲鑽入海底後,他不免有些暈眩,忙默運起青木真氣,但覺一股清新舒爽的真氣直泌入心肺之間,頓時神清氣爽,快意之極。海水清澈,睜開眼,四周清晰可辨。燕然瞅準敵艦方向,嘴裡銜着長刀,四肢舞動,魚一般地向敵艦游去。
不過盞茶功夫,他便走到一艘敵艦船底,伸手摸了摸,但覺船底青苔遍佈,滑膩異常。他在海底竭力穩住身形,用刀輕輕颳去那些青苔,刮出了一個手臂長的弧圓。
他驟然提聚全身真氣,將刀往那船底木板一插,青光閃爍中,便如刀插豆腐般地插了進去,直沒至刀柄!他運刀畫了一個圓,再抽刀而出。
將刀重新銜在口中後,他雙掌貼住那塊船板,使個吸字決,登時便將那塊圓形的船板扯了下來!但見海水洶涌而入,他不禁得意地笑了笑,又轉向下一艘敵艦,急急游去。
到達下一艘敵艦後,他又是如法炮製,輕易之極地又劃下了一塊船板。如此重複幾個回合,他已是鑿穿了五艘敵艦的船底。
他只覺得海水壓力越來越大,自己內息真氣雖然源源不絕,卻也是損耗極大,越來越是胸悶氣促。於是他便不再堅持,再遊過數丈外,探頭露出了海面。
此時海面上已是混亂不堪,那五艘敵艦吃水甚深,終於開始傾斜,海盜們不明就裡,直覺得匪夷所思之極,無不驚慌失措,哭天搶地地喧囂鼎沸。
汪煙客抓住時機,指揮綠眉毛號全速前進,再逼退了兩艘敵艦後,終於衝出了海盜艦隊的包圍圈。而燕然也早已翻身上船,與悶悶不樂的謝公子匯合在了一起。
謝愁飛悻悻地說道:“又做了大英雄,這滋味夠爽快吧?”燕然大口喘着氣,連連點頭,笑道:“很爽,很爽,不過比起把你灌成醉貓,這感覺還是略微淺了些。”
衆人哈哈大笑中,綠眉毛號已是乘風破浪,轉瞬便將那羣鬼哭狼嚎地海盜艦隊遠遠地甩在了背後,揚帆起航,全速向琉球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