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端的青湯一路上灑灑停停，早就灑的差不多了，現在她手裡只剩下了一個白瓷碗與一點青渣。老嫗將最後一點渣倒進嘴裡，嘆道：“當年這裡可是非常熱鬧的。”
看着荒蕪的場景，我似乎可以想象得到當年的場景。我道：“您是不是經常端着碗，給路過的靈魂孟婆湯喝？”
孟婆道：“沒錯，但現在我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了。”
“您能跟我講講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嗎？”我道。
孟婆揮了揮手，道：“進屋來吧。”我走進屋裡，發現老嫗變成了一個長髮美女，我道：“果然傳說是真的。”孟婆道：“什麼？”
“孟婆是一個漂亮的女子。”孟婆確實漂亮，但眼睛裡的滄桑卻無法掩飾。容貌可以一改再改，可以永葆青春，但眼睛，唯獨眼睛無法掩飾。
“皮囊而已。”孟婆放下手裡的碗，我注意到她放碗的不遠處有一口正在燒的鍋，裡面青湯滾滾，正是先前她端的孟婆湯。我忍不住問道：“這裡都成這番模樣了，你爲什麼還在做孟婆湯？”
“我的工作就是這個，除了做湯，我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孟婆拿長勺舀了一碗，嚐了嚐味道，然後遞給我一碗，道：“喝了它。”
我接過孟婆湯，青湯映着我的樣子，浮世種種開始出現，這些全是我已經熟的不能再熟的畫面，直到···定格在一個陽光的午後，那個回頭笑的女子——沈鳴。我放下碗，道：“等我找到了我想找的人，就回來喝你的湯。”
孟婆靠在熾燙的大鍋旁，端着青湯喝，說道：“隨便。”然後她的眼神迷離，開始回憶：“當年外族入侵，仙帝爲保家鄉，開始了與外族長達千年的戰爭。”
“大戰打得天昏地暗，整個世界支離破碎，到最後，一個位面都難以找出萬記的男丁。”
“仙帝招兵不招收女兵，即便如此，還是不少同胞女扮男裝去參戰了，至今未歸。”
“衆仙生存的仙界也碎了，碎成了三千世界。”
這時我忍不住說道：“可是如今仙界還在啊。”孟婆道：“雖然我沒有離開過陰界，但是從過往的鬼魂可以知道，你們現在的仙界只過是當年靈氣比較充沛的一個世界而已，真正的仙界早已破碎。”
我點點頭，既然仙界已碎，我的記憶沒出錯，那另一項計劃就要啓動了。
孟婆說的大戰，我在遺蹟已經知道了大概，只是沒想到原因竟然是外族入侵。他給我的記憶，裡面其中一項就是如何恢復仙界。
“沒有親眼見過那種戰鬥，永遠無法想象得出那是一場怎麼樣的戰鬥。即便是仙帝也無法想象。戰爭把整個宇宙都打成了混沌。”
“仙帝敗了，這個宇宙所有的生物都敗了，敗給了入侵的種族，但是他們也不好受，既然你們如今生活的好好的，那就說明仙帝雖敗，但計劃卻成功了。”
我在夢中看加過那場戰鬥，召喚而來的怪物，一腳踩死幾萬人；召喚而來的怪物，擡手便可摘星辰；召喚而來的怪物，如今還殘存。
我問道：“那是什麼入侵種族？”
孟婆沒有說話，把手中的青湯一飲而盡，伸手對我說道：“拿過來。”我疑惑道：“什麼？”“招魂幡。”
我疑惑着把招魂幡遞了過去，孟婆道：“你也過來。”我走到大鍋附近，熾熱的溫度竟然把我的頭髮都燙捲了，我不敢想象孟婆竟然跟沒事一樣靠在大鍋上面。
鍋很大，足夠我進去游泳了。我看到映着孟婆的那一邊，青湯忽然扭曲了，是淚眼模糊的場景。那是一個大雨磅礴的夜晚，一個女子跌跌撞撞想要抓住遠行的人，無論女子怎樣哭喊，還是無法挽留男子漸行漸遠的背影。
孟婆平淡的說道：“你看到了？”我點了點頭。孟婆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對我說道：“想你想找的人。”
我閉上了眼，腦海中與藍蝶相遇，到藍蝶死亡的畫面全都過了一遍，孟婆道：“好了。”
睜開眼，我看到孟婆白皙修長的手滴着青湯，手裡抓着一團青氣，我道：“這···？”孟婆把青氣放到招魂幡上面，說道：“好了，你用這個很快就會找到她。”隨後她調笑道：“沒想到你還挺多情的。”我不解，她指了指我的臉，我趕緊摸了摸，結果摸到的是一行“水”。
我趕緊把臉擦了擦，接過招魂幡。恭敬道：“把她送回去後，我會來看您的。”
孟婆也沒推遲，給了我一個青石。青石呈長方形，上面刻着莫名的符文，與當年我見到的傳送石很像，甚至可以說二者是同一種東西。
我告辭，走到門口，聽到孟婆說道：“如果你想知道外來種族的樣子，就去深淵看看吧。”
那個湮滅靈魂——陰界最強大的地方。
聽到後，我略作點頭。朝着招魂幡指引的地方走了過去。
陰界很荒蕪，所以給人的感覺很大。走過了架在深淵上的浮空青石板後，我還未見過一個靈魂，但是招魂幡卻引領着我越走越深。
荒蕪的顏色是什麼？不是極黑也不是極白，而是雜色，灰中摻雜着黑或白。毫無生機的氣氛在瀰漫，這是沒有任何希望的地方，甚至連鬼魂都沒有，連鬼魂都稀有的地方，纔是真正的荒蕪。
而如今我所在的地方就是這樣，這是我從未見過的荒蕪，土地是灰雜色，寸草不生，而且踩上去跟沙子一樣，到處充滿了絕望。只有在余光中依舊可以看到詭異的青色。
我想不明白爲什麼藍蝶的靈魂會跑這麼深，這很不正常。怎麼可能正常？我見過百年的鬼魂都在外圍，而藍蝶竟然進的這麼深。
天與地是連在一起的，都是灰雜色，只有前進的時候，天地纔像兩片貼在一起，緩緩揭開的紙，慢慢的隨着我的腳步分開。
不知道爲什麼我感到了徹骨的寒意，我把藍蝶記得很清楚，也就是說藍蝶的靈魂沒有破滅，但是這股心底的慌張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