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之一字似乎貫穿了整個修煉諸道,而且都有不同的定義。
在道門正宗的正一道與全真道之,認爲它是一種輔助手段,不爲正途。而在武道修者看來則取其混元之意,詮釋爲人體大丹,意思是把一個人看爲一個圓滿無限的丹,一個hún yuán如一的整體,身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毛髮都要訓練的如臂使指hún yuán如一,一葉不加身,有激必能應。所以有時內庭圓滿也被稱爲人體大丹之境。
而在丹道的修者眼,丹之一字的詮釋更多了,甚至有內丹外丹的分歧。
丹道修者,練的還是道門正宗之法,不過他們並無參經悟道之心,而是藉着煉丹之法吞噬丹氣,迅速提高自己外功的修爲,至於心法則完全不顧。當然,這麼做隱患自然很大,那是太容易走火入魔,練死自己了。所以他們在外丹的基礎又有內丹之法,內丹之法並非真的在身體裡練出一顆丹,而是靠磨礪自身精神,使自身精神圓潤無暇,形如大丹。
能將自身精神環抱成丹,不染外物,不沾外邪,能承載龐然法力,不會輕易走火入魔是爲假丹境界,也是先前陳安遇到的斗篷人的程度。再後來真正達到精神圓潤無暇,不再需要時刻抱元守一,精神意志常在,是爲金丹宗師。他們的心境同樣圓滿,可隨意施法,出口成憲,更兼且手段繁多,真有幾分大修士的風采。
當然磨礪精神的道路苦不堪言,能有成者不多,但起道門正宗的悟道之路,對天賦要求幾近於無,每一個意志堅定之人,都能有一番作爲,所以丹符宗漸漸成爲仙門主流。現如今雖然正一道依舊執道門牛耳,但仙門的四位仙人,丹符宗的元神真人佔了三位,只有一位是道門正宗的天仙,如此可見一般。
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許多丹道的外門手段也被研究出來,如曾經有一個叫聖丹門的門派,他們的弟子從煉氣時開始收集鐵石之物,輔以藥草,用水火煎熬,煉製成一枚丹丸。他們將這顆丹丸佩戴在身,模仿妖族的吞吐內丹之法,以器宗修煉的手段與之性命交修,漸漸將這顆丹丸融入身體,化爲身體的一部分,真的在身體裡練出了一顆丹。
這些記載,在靈樞觀經閣的藏書只是略有提及,而陳安關注的原因則是因爲他在這面看到了自己的五毒元胎的影子。鐵石爲金土,藥草爲木,以水火之氣渲染,所成的五行丹與自己的五毒元胎簡直有異曲同工之妙。前人智慧真不可小覷,陳安不禁想到,若自己早看到這些,甚或得到這種煉丹之法,那於五毒元胎的構想說不定能更進一步。
當然五毒元胎與之還是有所不同,外丹之法一身修爲都在那顆丹,而五毒元胎只是改善體質,修爲還在自身。
類似的外道法門在仙門之不勝枚舉,但仙門的主流還是道門正宗和丹道之法,或者說道門的主流是修真之法,武道只是旁支。
武道源自道門,但真正將之發揚光大的卻是佛門。佛門不在四域仙門之,卻在原大地傳教。其在大乾的格局幾乎與陳安在大周所見相當。
一開始佛門修煉的是功德業報,因果來世,而自從武道昌隆以來,佛門的武學才層出不窮,漸漸在原大地生根發芽,道門武學勢弱,仙門更是被排擠出了原大地。十方巨擘的少林寺,琉璃寺,清靜院具是佛門宗派,直接佔了三家,而道門只有一個真武山保留了幾分氣象。雲天宗和太一宗都不是純粹的道門武道宗派。
天下武功出少林也不是一句空話,對人皇時期的絕世神功傳承斷代而言,佛門的武學確實保存完整。不說少林七十二絕技,算是古剎白馬寺的白馬三十六部遺篇,也有很大一部分流傳下來,藏於琉璃寺和清靜院。
雲天宗作爲十方巨擘之首,傳聞有一百零八般妙法,可卻不全是武學,還有其他雜類佔了大半,所以單以武學論,佛門確實是當代第一了。當然這些都是陳安在外聽來的,靈樞觀這所道觀可不會記錄佛門的事情。
不過不管怎麼說武道作爲底蘊最淺的修行方法,在諸多仙法道術面前還是闇弱。
傳聞遠古有先民存世,他們一出生有異能傍身,實力強大,甚有通天徹地之能。後人將他們這種能爲稱之爲神通,神通強悍,而人體孱弱,若非天賦異稟,身俱異能,根本無法修煉。常人要想修得神通,必須得鑄金身才可。而武道的作用便在於此,只是作爲一個銜接的存在,武道通神之說由此而來。
陳安鋪完牀便寢了,耽誤了一晚,離天亮也一個時辰,再去吟風閣也來不及了,其實以他天象巔峰的修爲,已經可以御空飛行,來去吟風閣不要一盞茶的時間,可現在的洛城風聲鶴唳,監察大陣時刻運行,他估計還沒飛出多遠,會冒出一幫人來圍殺他,乾脆索性睡個回籠覺,一切明日再說。
吹熄燈火,夜再次靜了下來,唯有蟲鳴之音陣陣,伴人好夢。
陳安是睡着了,可這一夜註定有人難以成眠。
洛城邊角處的一座民居內,如豆燈火搖曳着,最多隻能照亮巴掌大的一塊地方,室內其他所在皆昏聵不明。燈火旁坐着一人,他身穿着簡單袍服,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不辨色澤,臉龐也處在陰影難以看清。
“你回去稟報道主,我們失敗了。”他聲音低沉帶有重音,在如此環境下有種陰森之感。
“怎麼回事?我纔剛來,又要回去?”回答他的聲音同樣低沉,但卻不辨方位,似乎從屋子四面八方傳來,詭異莫名。
“靈樞觀有高手,具體情況,路浮死前沒有消息傳回。”
“什麼?路浮乃天水宗當代翹楚,一身本事遇金丹宗師也能逃命,什麼人能讓他死的無聲無息?莫不是張慶之回來了?”一連幾個問題,說明了聲音的主人心極度的不平靜。
“慌什麼,若真是張慶之,你我哪還有命在。”烽火神將張慶之是雲州除玄王外第二位宗師,也是玄王手下第一人,常年駐紮在玉闕關,抵禦夷狄,在這個仙人不出的年代,宗師代表了人間巔峰最強戰力,由不得這二人不害怕。
“玄王莫測難明,靈樞觀埋有伏手,這也間接說明了,雲鼎宗之前的猜測很可能是對的。也許很難讓人相信,但我們似乎是真的入了帝雲庭和玄王聯手佈下的局了,現在王妃也有所動搖,這一趟你是不得不跑了。”
“不錯,我也察覺了。雲州大亂的徵兆一點都沒顯現,而我們卻在這裡與姜家打生打死,實在不智,幸好我們還有云鼎宗的後手,事不可違還能及時撤退,不至於全陷在裡面。”
“雲鼎宗真的可靠嗎?若是玄王沒有走火,能夠無有顧及的出手,那我們……”他沒有再說下去,但語氣之悲觀,任誰都能聽的出來。
玄王帝恆可不能等同於一般的宗師對待,他拿着轟天徹地椎,依靠洛城的守護大陣,算金身來了,也要飲恨。若玄王不是因爲走火而閉關,無暇顧及洛城的形式的話,在沒有元神真人支持的情況下,他們的行爲與找死無異。
先前的聲音沉默了下去,良久才道:“我這回去稟報道主。”
……
在長史府不遠處的一座宅邸內,先前與鳶傑一起圍攻陳安的白衣士對着面前的四旬儒生道:“四哥,仙門的人突襲了靈樞觀。”
儒生立刻問道:“玄王有什麼動靜?”
“沒有動靜。”白衣士姜旒臉帶着遲疑和不解的表情回答道。
“家裡已經革去我的族籍了。”儒生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面一片平淡之色,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我本以爲這是個好機會的,我本以爲熙王會出手的,誰知……須怪不得我不如他們,他們真的我更能忍……也許玄王是真的想要搏一把,只是我沒想到,他是搏,也要在搏之前,爲自己的兒子鋪好路,而我們是這條路的奠基石。”
他的語調無甚變化,平鋪直述,可姜旒卻能從聽出異樣的蕭索。
這一次的事情其實很簡單,是玄王放出風聲要閉關,帝雲庭在北地的勢力異動頻頻,這讓大傢伙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認定玄王要衝擊金身之境,而又必定失敗,所以紛紛冒頭,搶佔先手,意欲在雲州佔據一席之地。
可最後他們似乎是被帝恆和帝雲庭聯手坑了一把。
按他們的想法帝恆有所作爲,帝雲庭必定應對,緊跟帝雲庭的腳步對了,算最後結果不能如願,也能跟在帝雲庭後面喝一口湯。誰知帝雲庭只是動了一下,把他們給引了出來,之後便偃旗息鼓了,甚至整個退出了雲州,隔岸觀火。這在姜旒看來,簡直是無恥之尤,首先佈局的玄王更可惡。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等人退場了,玄王在北地一家獨大,若是再讓他鑄金身,北地將徹底脫離原掌控,這對他帝雲庭有什麼好處,他這麼篤定玄王鑄不成金身?
可惜無論他怎麼憤怒,怎麼不甘,都不得不承認或許玄王真的鑄不成金身,可惜自己等人也許永遠看不到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