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至,陳安一行還在路奔馳,這幾日他們快馬加鞭橫穿了整個山鬼國,一路爲少留線索基本不和任何人接觸,終於在這一日徹底走出山鬼國進入了無間鬼蜮。
到了這個時候,陳安再遲鈍也發現不對了。仙門的追兵連個影子都不見,他可不相信是鳶傑的那件異寶起了作用,先不說那玩意本出自仙門有多大用處不敢保證,退一萬步講,對方算真算不出自己等人的所在,靠着痕跡追蹤也該躡來了。否則堂堂仙門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麼能夠與妖族爭執數萬年。
或者說他們在前方潛藏埋伏自己等人,可這完全沒有必要,潛藏埋伏是在兩者勢均力敵或對方弱的情況下才乾的事情。而仙門隨便一個型門派都能拉出好幾個張彥霆那樣的金丹宗師,算天師府等頂級勢力因着鎮國公的威懾不敢出手,也夠陳安等人喝一壺的。
那麼唯一的解釋便是仙門內部出了變故,深諳其道的陳安猜測八成是這些修仙門派間起了齷齪,這讓他心情不由的稍顯輕鬆,本是十死無生的局面,現在終於有了這麼一線曙光。
同樣想到這一點的還有鳶傑,心情大好的同時,不由偷瞄了一眼身後的姚琴,發現這女人依舊面色平靜,既沒有對自己等人即將走脫的焦急,也沒有因爲宗門救援迄今未至的絕望,除了時而望向陳安的目光多有畏懼外,其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事實在遭遇河湟之前,鳶傑與其相遇了,兩人還爭鬥過一段時間,現在想想那時雖然他身受重傷但也不是姚琴這個戰力遠遜於他的靈符修士所能夠擬的,更何況這女人也受了傳送餘波的影響傷勢不他好多少,可最終結果二人卻鬥了個旗鼓相當。
在河湟出現時,這女人還能放下前怨,果斷與他聯手,這份魄力也不是尋常人能做得到的。
看着對方那溫婉宜人的面容,鳶傑不由心下發狠,合計着等一出無間鬼蜮先把她給做了,免得節外生枝,反正萬勝山界門在那,好找無,到時也根本不再需要她。
鳶傑隱蔽的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免得泄露殺意,爲對方所警覺。
便在這時,前面一座不大的城池出現在陳安一行人的面前,這是林落城是進入無間鬼蜮前的最後一站,只要翻過後面的黑山,是真正的無間鬼蜮。
這座城池規模不大,之原縣城還要破敗還要小,在大乾只能算是小城的小城,可在相對於東流平原的九章山鬼等國來說,這已經算是一座了不得的大城了。
三人進城後,先找落腳之地,奈何城僅有的兩家客棧全部客滿。實際這裡不大乾,一座小城能有兩家客棧已經算是很不錯了,這個時代交通不便的情況下,有些人一輩子都沒出過所居之地,rén liú不足還要開客棧那還不折了老本。
這林落城還是因爲臨近黑山的緣故,經常有商賈遊俠前來此處獵殺獸,淘金探礦,所以纔能有兩家客棧,當然也因此經常客滿。
在這時一個頭戴氈帽留着兩撇鼠須的男子湊了過來,殷切地笑着道:“客人是要住宿?”
其實在被這人關注到的時候,陳安有所察覺,這人當是這城掮客。
不止是這裡,算是在大乾的城鎮做這種營生的人也不少,他們混跡於城門以及車馬行附近,拉攏外地客商,提供食宿,以賺取薪酬。若是客人有意還有暗娼流鶯等服務可供享受。所以這人一湊來,不需開口,陳安知道他想幹嘛了。
“前面帶路。”
陳安也不多話,直接甩給他一吊銖錢,這錢還是路順的,大乾的貨幣與這裡可是不同,無法通用。陳安不是假道學,或是謹守自身道德,或是打着劫富濟貧的幌子爲自己張目,這些他都不需要。對於他來說生存纔是第一位的,沒錢了自然要順,無關道德。
那人接過錢,心知來了豪客,立馬殷勤地在前引路:“幾位這邊請,幾位是第一次來林落城吧?咱們林落城可是個好地方……”
這貨雖形容猥瑣,但作爲掮客卻相當稱職,不需陳安發問,將這林落城的風景名勝大小軼事不厭其詳地講述了個遍,很是省了陳安再去茶樓酒肆走一遭的功夫。
沒多大一會,一行人被這個叫三猴子的鼠須男子帶到了一處院落之,這處院落相當大氣,分東西二廂,有廳堂,後有庭院,只是圍牆處略有斑駁,顯得有幾分破敗,很有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
“趙老九家原本也是大戶,只是這些年生意不行了,他家男人還在外面垂死掙扎,只留趙九娘子一人在家操持家務,靠着租憑祖宅維持生計。爲了表面的體面,主屋不租,東廂是長租客,幾位短租的話,還請在西廂屈。”
三猴子把陳安等人帶到了這座宅院的西廂,那趙九娘子卻沒見蹤影,只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管家忙前忙後的爲衆人安排房間。
與之商談好房價,又給了三猴子一兩銀,使他樂得屁顛屁顛的離開,陳安等人這纔算是安頓了下來。
此時已過了二更,天徹底的黑了下來。陳安並無睡意,而是與鳶傑圍坐在姚琴身邊聽她描述林落城以及無間鬼蜮的情狀。
“林落城矗立此處北望黑山,是東流平原進入無間鬼蜮的唯一通道。這座城池名義是屬於山鬼國的,但由於與無間鬼蜮太近,城環境複雜,山鬼國對其也只能羈縻,說不統治,因此說我們現在已經進入了無間鬼蜮的地界也不算錯。”
“和無間鬼蜮的其他城池不同,林落城談不自治。除了代表山鬼國朝堂的城主府外,決定整個城市走向的,還有代表東流平原各個國家朝堂的商會以及此處的本土世家,林林總總起碼有着幾十個勢力,所以說得是環境複雜。造成這種複雜環境的原因也很簡單,那是利益,無間鬼蜮對凡人來說雖然危險重重,但是其卻蘊藏着巨大的財富,光一個wài wéi的黑山有着數之不盡的金石礦藏以及稀有草木藥材,說遍地是寶,也不誇張。東流平原的其他國家怎能看着山鬼國獨擁此處,因此都想來這插一手。”
“反正明日天一亮我們繼續趕路,此處環境再複雜也與我們無關,”陳安似乎漫不經心地插言道:“倒是你,怎麼對凡人的情況如此瞭解,你們仙門的人不是高高在從不將凡人放在眼嗎?”
這一路走來,陳安也與同行的商隊接觸過,旁敲側擊地打聽過一些仙門的信息,可得到的結果卻令他大吃一驚。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仙門的存在,甚至對那些飛天遁地的仙人,也僅僅只留有一些虛無縹緲的傳說。
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在世俗可謂是消息靈通,連他們對仙門也沒有概念,那更別說那些一輩走都走不出所居之地的平頭百姓了。或者仙門的信息只掌握在皇族以及世家等精英手,不過看下層消息封鎖的如此之好,基本沒有刻意的痕跡,他們這些精英所知想來也有限的很。
唯一造成這種情況的解釋只有一個,那便是仙門與世俗的交互不多。其實當初鳶傑提出混入世俗界以躲避仙門追蹤的建議時,陳安對此有所察覺,後來不過是更加證明了這一點而已。
只是現在聽姚琴道來,她對凡俗勢力分佈可謂是瞭若指掌,這不由得使陳安疑惑了,此處世俗與仙門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姚琴擡眼偷瞄了陳安一眼,見其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嚇得連忙低垂眼瞼顫聲解釋道:“仙門不是不與世俗接觸,只是東流平原的國家太小了,小到根本不被他們放在眼,而常居此處的素女道和陰鬼道又因爲修煉的方式特殊,不便在人前顯聖,所以與世俗交互較少。”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說到這裡,姚琴不自然地擡頭又看了鳶傑一眼,才接着說道:“那是山河社稷圖的土著修仙資質極差,萬難得一人,而仙門弟子多從外面的大乾招募。所以除了一些極其特殊的資源材料需要凡人幫忙收集外,仙門對世俗界基本沒有依賴。因此也少有交互,纔給世俗之人仙蹤邈邈的感覺。”
陳安道:“這是爲何?”
“這一點我知道”,鳶傑被姚琴看了眼,想到陳安最初找他的目的,尷尬非常,爲了緩解氣氛插話道:“根據仙門前輩的推測,應是山河社稷圖這件鴻蒙靈寶的關係,導致其土著靈根不全。畢竟它再是神異,也僅僅只是一件法寶,並非真實世界。”
陳安恍然,怪不得仙門幾次三番地向雲州或大乾朝廷出手,即便有鎮國公鎮壓,也小動作不斷,想要在外面建立根基,甚至明明守着大乾天下還要廣袤數倍的土地猶不知足。陳安原本以爲是老一輩仙門人故土難離,可現在看來根子居然是在這。沒有弟子沒有傳承,算再強大的勢力也有灰飛煙滅的一天。
不過這都是仙門與大乾的矛盾,小光並沒有真被鳶傑賣到仙門,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更多關注的是眼下情況,於是便靜默下來,又聽姚琴言道。
“其實仙門對世俗界也並非時刻關注,我之所以會對此處如此瞭解,是因爲無間鬼蜮的原因,這裡與其他地方不同……”
“嗯?誰?”
陳安眉間一豎,爆喝一聲打斷了姚琴接下來的話語,右手成掌刀之勢揮臂撩出。這一記手刀好似突破了空間的束縛,快的不可思議,在他話音還未落下之時,已經沿着門縫鑽出,斬向院一處空曠之地,在漆黑的院落斬出了一道劍光刀芒般的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