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營地方媛沒有按照大哥的意思,向黑山城方向走,而是調轉頭向來時的方向而去。 去黑山城求援,她想都沒想過,別人根本不可靠,這個世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兩次遇讓她認爲昨夜的那個地方即便沒有什麼前輩高人,也絕對是個神的地域,若是今日自己再獲得感悟,必將有所突破,到了明日自己殺將回去絕不能讓大哥受委屈。
至於今晚,她並不認爲只憑方餘兩家能對大哥造成什麼妨害,要知道大哥乃是當代家主,在家族的威望不小,絕不是方能夠輕易欺負的。
不過到了明日,孫萬山介入的話不一定了,所以她已經打定主意哪怕這次沒有任何收穫,她明日也會回去與大哥同生共死。而現下所要做的事情是抓緊時間。
想到這,她纖細的雙腿迸發出驚人的力量,行動間又快了幾分。
這一次她是熟門熟路,且今日隊伍根本沒走多久,距離昨夜之地不遠,所以她只用了昨日一半的時間趕到了那裡。
當她到達的時候,陳安甚至都沒有佈置完畢。
本來以陳安的教學完全不需要佈置什麼,但看到孫蔣即將達成共識,攤牌只在頃刻,也許剩下今天一晚了,陳安不由得着急起來。他完全沒有把握用一個晚時間讓方媛練出真氣,可她若練不成真氣,後續的計劃都要泡湯,甚至還會把鳶傑暴露在臺前,這是陳安所不能忍受的損失。
好在他從來不是循規蹈矩的人,對陳安來說,正途不能走,那隻能另闢蹊徑,於是他把主意打到了仙門煉氣法面。他先是從姚琴那裡找到了不少仙門煉氣法門,還有一件配套的啓靈陣。用了一個白晝的時間,將這兩樣東西草草啃了啃,再把武道法理融入進去,最後將其衝突的東西排除掉,爲方媛量身打造了一款“晉升儀式”。
根據陳安的設想這麼個東西肯定能練出真氣,但具體能練出怎樣的真氣,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陳安不敢保證了,反正這玩意又不是他用,方媛只要能撐過明天的臉面,以後算是練廢了,也與他沒有關係。
這不能說陳安殘忍,方媛若是撐不過明天,那也沒有以後了。
值得一提的是,陳安看了許多修真gōng fǎ,才發現他練了半輩子的大周武學,所修習的神意九竅竟然是修仙法門。他們通過神意九竅開啓玄關一竅,使靈臺不昧,以此砥礪精神,抱元守缺凝聚意志金丹,最終元神化生,變虛爲實,這是仙修之道。
陳安來不及去細想神意九竅和形意九竅到底有什麼關聯,這仙門gōng fǎ和大周武學又有什麼淵源,當務之急幫方媛練出真氣纔是正事。所以他靠着對神意九竅的熟悉在這裡篡改gōng fǎ,改善靈陣,忙了整整一個白天,忙的是不亦樂乎,將將在方媛到來的時候放下最後一塊仙石,這還沒有能夠將之激活。
一點精芒自陳安眼乍現,這方天地如有簾幕拉扯一般復歸原來,草木生髮,輕風盪漾,充斥了這裡的每一處多餘空間,遮掩了陳安的身形,飾去了一切佈置陣法的痕跡。將這裡變的如前兩夜一般,只有篝火、哨崗、草地。
通過對修真gōng fǎ的瞭解和思考,陳安現在對天象的理解與利用之仙武者都不遑多讓。
當方媛走進這裡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事實她現在心急如焚,也沒心思去關心周圍的變化,滿腦子都在思考如何觸發類似昨夜的景象。
她緊走兩步,先是來到了昨日的位置,又回憶起前夜的種種,連走路姿勢都在僵硬的模仿,探頭探腦地道:“前輩,前輩,您還在這裡嗎?”
陳安簡直無語了,因爲他看出小丫頭並沒有找“前輩”的意思,只是似乎在機械的唸誦某種觸發儀式的密語,她把這句話當成了昨夜觸發幻境的咒語了。
不過陳安可沒心思在這逗弄小姑娘玩,沒有二話,還是攝魂術,先迷離了小丫頭的神思,又迅速起身,在陣法的各個節點,用姚琴教授的方法將之激活。
“啓靈陣”是仙門爲入門弟子找尋氣感的儀軌,通過開啓人體那冥冥的一點“靈”,來完成引起入體的過程。“靈”這個東西玄之又玄,沒人能說得清它到底是什麼,包括元神真人,也只是繼承了古的啓靈之法,理解了“啓靈陣”的原理,但還是解釋不清,什麼是“靈”,只能把它歸納於人生而有,能與天地溝通的橋樑,又稱仙橋或仙根。
通過開啓它,來溝通外在天地,吸收宇宙遊離能量以此反哺自身,達到修煉的目的。這是傳說的“食炁者神明不死”的境界。而通過吸收宇宙間遊離能量修煉的方式也是仙修與武者的根本不同。
事實,武者與古煉氣士相當,他們的修煉是一個煉精化氣的過程,在他們認知里人體自成宇宙,蘊藏莫大能量巨大潛力,練武煉氣都是從強大的體魄開採激發能量產生所謂的“炁”以此修煉。
而仙門修真則認爲人體渺小,如何能與浩瀚宇宙擬,只有從浩瀚宇宙提取能量,方能強大自身,最終與日月同輝,天地永壽達到最終的永恆。雖然他們的低階修者也稱爲煉氣者,但實則他們的修煉其實是一個引氣入體的過程。
這兩種方法歷經萬古都沒有誰能徹底辨清,將其一種證僞,因此都被認爲直指大道的理念。況且,武者開發自身,也要攝取食物和水,從外界補充能量;仙修天人感應,也要反哺肉身固本培元,以自身爲基。可以說這兩者相互矛盾,又相輔相成,委實說不出個對錯來。
不過也正是因爲這種相輔相成,陳安才異想天開的覺得,兩者可以統一,便在此處設立改良版的“啓靈陣”爲方媛啓靈。
突兀的,夜色降臨了,這不是修飾,而是真正的降臨。黑暗渲染了一域,侵蝕了一切,使人不能視物。
壓抑沉悶在心裡抑鬱成結,孤寂恐懼在胸瀰漫堆砌。
又過了許久,沉悶壓抑孤寂恐懼的情緒都在淡化消失,只有漫長時間的麻木。很快時間的概念也在漸漸模糊,一切似乎已經歷經了萬古,好像要這麼永久的繼續下去,沒有終焉,亦沒有開始。
也許這纔是永恆,人死之後的永恆;也許這纔是最初,人出生之前的最初,天地本無心,萬古如長夜。
在這呆板死寂的黑暗,連絕望都無法生出,連麻木沉淪都無法感受,唯有空空蕩蕩的無。
一點微光不知什麼時候在這無邊的黑暗點亮,一如那無盡黑夜的一顆繁星。這點星光根本不足以給整個無邊無際的黑暗疆域造成絲毫改變,但它卻帶給人們希望,彷彿在爲天地立心。
告訴大家有一有二,有二有三……
第二點星光亮起,第三點星光亮起……成百千點星光亮起,黑暗沒有絲毫改變,但人的心卻驀然生出一股暖意,這是對“有”的感動,對“生”的感動。
無論是“一”,還是“二”,或者是“三”都是區別於“無”的“有”。
“有”是希望。
以方媛的見識當然不可能體悟這麼多,事實這些感悟都是陳安的。
陳安也沒想到“啓靈陣”竟然是這樣的,他當時與姚琴只做了理論描述,這可沒有親身感受的效果。他也根本想象不到一個爲低階修者尋找氣感的普通陣法,居然真實闡述了大道原理。
是的,作爲已經觸摸到道的存在,陳安方媛收穫要大的多。整個目睹了從“無”到“有”,“無”生“有”的過程,他在這種不能自已的情緒完全忘記了警戒,忘記了掩飾行蹤,忘記了與仙門的恩怨,這麼傻傻呆呆地矗立原地,與方媛一起經受陣法的洗禮。
似乎只過了一瞬,又似乎經歷了一個jì yuán這麼長久,方媛從入定醒來,美麗的俏目迷濛散去,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亮,在她眼整個世界都不同了,到處都充斥着一種讓自己十分親近的元素。
它們是如此的清新自然,好似春日裡空山新雨後的泥土芬芳;彷若夏日海邊的爽朗空氣;幾如秋季白日下的清涼微風;又像冬日寒冰乍破的清脆聲響,讓人心曠神怡,整個人都通透了。
忍不住的,方媛對着這股氣息,猛吸一口,這股美妙氣息順着她的瓊鼻,婉轉於微微起伏的胸口,化作一股清涼流瀉於下腹丹田,最終在那裡生出一陣暖流,散入四肢百骸,流淌過身體的每一個微小處,時而清涼,時而溫暖。
“啓靈陣”的陣基處,姚琴提供的仙石,經過一個晚的運轉,徹底耗盡了能量,碎裂成粉末消散,陣法失去了能量來源,也緩慢的停滯了下來。
白日的晨光透射進來,驅退了陣法營造的黑暗,照射在了方媛的身,讓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涼是暖,總之有無限的舒適感在自己身體最深的根髓處被喚醒,讓她全身下每一個毛孔都通透出一股深沉的力量。
伐毛洗髓,真氣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