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搖了搖頭,面現欣慰之色:“朕已經幫不了你太多了,最後能做的事情是幫你將你的敵人都找出來……”
“兒臣明白,”帝雲庭努力平復心境:“如果朝堂只有一個聲音,那這一個聲音之下會有太多的竊竊私語,不可分辨;若有兩個聲音,那其一個聲音下的不和諧都會聚集到另一個聲音下,清晰可辨。 ”
“哈哈,果是吾家麒麟兒。”老皇帝開心的連朕也不說了。
人言帝王心術最是難測,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
帝雲庭從未覺得老皇帝是在危言聳聽,鎮國公去後,朝堂的確清明很久,可人的yù wàng總是無法遏制,得到多了想得到更多,大乾開國之時的那些功勳世家是這樣,這些曾追隨鎮國公富國強兵的功勳權貴也是這樣。
三百年前的十七世家可不是如今這些,除了三極王氏橫跨萬古,其他十四世家怎麼來的?還不是埋葬無數屍骸的位,他們的權力都是從皇權分割而出,他們的權力大了,皇權自然少;他們的權力縮減,皇權纔會大。
再加各大門派壟斷資源,大乾內部的問題從未減少過。
不然老皇帝貴爲九五至尊,算資質不好,不能武道通神,那也總可以去仙門求得一顆延壽丹藥,長命百歲自不再話下,可現在不僅難以達到古稀,還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這裡面朝廷對仙門的抵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未嘗沒有皇族對世家的妥協。
看着老皇帝憔悴的容顏,帝雲庭心悲苦,自己那些兄弟紈絝的紈絝,夭折的夭折,他自己若不是有着聶海峰的強力支持,也未必能夠成宗師,而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自己證法身的道路也肯定不會平靜。
父皇的考量不算錯,算是鎮國公當年施政的時候,陽奉陰違者也不在少數。能在登基之前把這些傢伙找出來,登基之後可以省卻不少麻煩。
對於帝雲庭來說最怕的不是敵人,而是那種打着你的旗號反對你的貨色。
先帝前期,由於鎮國公的存在,大乾的確只有一個聲音,鎮國公也確實爲大乾解決了不少弊病,但留下的問題卻也不少,畢竟重口難調,沒有人能滿足所有人的胃口。
鎮國公最後的還政之舉確實強化鞏固了先帝的權位,但鎮國公可不是一個人,他代表了一整個利益集團,他是走了,但十七世家,十方巨擘還在。
在那時無極趙家,弘谷楊家,欽平李家強勢崛起,嶺佑孫家也紮根邊域,最終形成十七世家的格局。地方流風亭、河洛盟、大江幫、綠林道把握帝國經濟命脈。連老靈王那個奸猾似鬼的傢伙,也在西北小動作不斷,硬生生啃下了千堡這塊肥肉。
大乾的確是強盛了,但那可不代表皇室的強盛。
相反,鎮國公的作爲留下了一個深遠的隱患,那是相權凌駕於皇權之。
無極殿自鎮國公走後,確實再也沒出過一個能夠欺壓皇權的存在,但卻也沒有恢復到太祖時期的一言九鼎。
十七世家搞出的政事堂地位日漸高漲,政令皆出一門,皇帝詔令想要生效也需要政事堂討論。帝雲庭也不是說這種方式不好,一家之言的確不如博採衆長,但其誰爲主導的問題卻需要好好爭他一爭。
由是自先帝起大量提拔寒門,沒落世家子弟,以期與十七世家分庭抗禮。老皇帝更是直接化身鐵公雞錙銖必較,每一分權力都牢牢抓在手,讓各大世家無從下嘴。
兩代積累到了帝雲庭,更是獲得以聶海峰爲心的軍事集團的支持,御龍唐家、西寒楚氏的鼎立幫扶,還有金玉林氏的聯姻。這些資源使得他還未登帝位有了影響帝國走向的權力。
當然各大世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軟柿子,扶持新帝有之,聯絡仙門有之,親近三王有之,甚或有加緊與草原冰原貿易者也是不勝枚舉。
正思緒紛呈間,門外內侍總管張英稟報道:“啓奏陛下,政事堂崔公,祖公,鄭公,蘇公求見。”
“何事?”老皇帝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威嚴不減。
“曲亂事已然平息,接下來的安撫判罰,諸公希望能與陛下能儘早拿出個章程出來。”顯然張英已經認真解過了,以備老皇帝問詢。
“咳咳,”老皇帝咳嗽了兩聲,想也不想地回道:“這還有什麼好討論的,一切按祖制好,忤逆緩則皆流配東荒。”但又想了一想,諸公聯袂而來,不能不見,這是對宰相起碼的尊重。於是又衝門外道:“去請諸公進來吧。”
“遵命,請諸公覲見。”
接着老皇帝又轉首對一臉若有所思的帝雲庭道:“熙王若是無事,今兒留在宮歇息吧,晚叫你母后準備家宴,爲你接風。”
“謝父皇,兒臣告退。”
退出暖閣之,帝雲庭面色異,曲在靈曲郡,是靈曲蘇氏的地盤,京畿之地的盜匪緩則真的是見仁見智,但父皇卻二話不說全扔到東荒去挖礦,全然不顧後果,這麼做也是爲自己鋪路吧。
這種對着世家勢力能削弱一分是一分的手段不止不能算是高明,反而有些幼稚,但是作爲一個父親爲自己兒子位鋪路的話,赤忱之心可見一般,所以帝雲庭實在不知此事該如何評價。只能退到角落看着那縱然虛弱,依舊努力遮風擋雨的背影,享受這最後的安寧。
好在接下來的路他已有謀劃,只需安心等待,滾滾大勢必將洶涌而來。
……
陳安帶着鐐銬,揮起一柄大錘,將面前半人高的黑紅礦石敲chéng rén頭大小,然後再將這半人高的礦石搬起扔到一旁的一個不斷顫動的機械之,從出口處得到拳頭大小的石塊。
這種石塊是一種名爲血晶石的原礦。
大乾的機關術和一些玄器能夠使用運行,所需的能源主要來自於三種途徑。
一種名爲燃氣,是燃石或其他燃燒物質,釋放出的熱能,通過特殊途徑保存,爲一些機關器械提供能量;第二種名爲符御,是仙修通過刻畫蘊含特殊力量的符法陣所產生的能量,他更多運用於玄器和一些靈器法寶,而最後一種被稱爲源力的能量,用途最爲廣泛,幾乎所有的機關器械,靈器法寶都能用到它,而它來源於一種名爲源晶的天然礦物,仙門更多情況下依據這種源晶的成色,稱呼它爲靈石或仙晶。
其次大乾還對電能、風能、磁能等能量有所利用,墨宮、機關所、魯班院、公輸社等研究單位對這方面的研究不遺餘力,只是迄今爲止限於一些技術原因,還沒有更多突破。
因此目前狀況下,源能或者說是源力,是整個大乾世界乃至仙門昊天境都不可缺少的支柱,而能夠提供源力的源晶,更是珍貴無,昊天境甚至直接以此爲貨幣。
當然源力來自於源晶,可能夠提供源力的卻不止有源晶,一如陳安腳下的礦石,血晶石的原礦,它經過加工可以變成帶有紅色不明雜質的晶石,同樣能夠爲機械提供源力,只是因爲雜質太多,利用率不高。
可即便是這樣也耐不住其量大,整個東荒大陸隨處可見,大乾儘管看不東荒的惡劣環境,但這種血晶石卻是好東西,所以他們硬是冒着惡劣的環境在泰一關外開了四十多座礦場,使用罪民爲其挖礦。
陳安旁邊的陸然也在做着相同的碎石工作,他倆年紀幼小(看外表)被分配到的活計還算輕鬆,其他成年人多數都被押着下了礦井,如與陳安同住一室的邋遢青年。
陸然次被同屋老者屍變的事情搞的現在還有些精神恍惚,稍微有點動靜跟個驚弓之鳥似的,捲縮身體,瞪大眼睛,警惕的四處觀望。沒有第一時間找地方躲避則是因爲對他來說,東荒這個鬼地方,沒有安全的地方。
事實也確實如此,只在這住了三天,陳安知道了這裡爲什麼會被叫做極惡之地,詛咒之地。
因爲這裡時刻都被一種無處不在卻又難以察覺的煞氣所籠罩,生活在這裡的人或物無時無刻不被這種煞氣侵蝕着,體質稍弱的,抗不住的,很容易會被這種煞氣改造成一頭嗜血的怪物,被人們稱之爲血妖。血妖不局於人,還可能是動物,植物乃至死物。
算礦洞裡的礦石在煞氣濃郁的地方,放太久都可能產生變化,成爲行動木訥,無論速度力量都要血妖低一個層次的血傀。
次的事情發生之後,邋遢青年還專門滿臉玩味地給陳安等人科普了一下血妖的具體訊息,告訴他們別以爲那變異的怪物被礦場的看護軍士隨便幾棍撂倒了,認定血妖很弱,實則不然,那只是一個沒有完成變化的殘次品,血妖一旦真正成型,哪是區區四個只會用蠻力的軍士所能抵抗的,那絕對是一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