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一步步走在漆黑的焦土之上,東荒野外的地形就這樣,不是鹽鹼地就是這種乾枯到能自燃的焦土,反正是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所以十二連城對輔城的選址就沒了挑選的餘地,只能尋找古代遺蹟建築,清理乾淨,在廢墟上重建,如此才能收穫一塊不錯的居住地。
不過東荒奇詭,這些焦土和鹽鹼地也能長出花來,就像陳安面前的這一塊,到處生長着一種低矮粗糙滿是荊棘葉的灌木,迫使其間之人必須要用手中戰刀劈砍清理出一條道路,才能行走。
陳安倒沒有這種顧慮,他身前時刻繚繞着幾道鋒銳之氣,伴着一股扭曲之力,面前無論是荊棘還是灌木枝都自動脫落,化爲齏粉。
“這等掌控力,統領大人應該已經達到超品極限,神通巔峰了吧?”
陳安身邊一位面目曲線柔和的青年男子滿臉羨慕欽佩的詢問着。
“還好,最近修煉,偶有所得。”陳安淡淡一笑,這些時日除了與金明研究魂牌的新式融合法外,他也沒閒着,對元磁御兵炁的參悟更是一刻沒停,自身各項素質都有提升,連神通界域都自然而然的成型。這時他才明白,神通界域不是固定一種形態,只要表現出一種對身週一片區域絕對的掌控力,就是神通界域。
旋即他又想到身邊的青年,心下不由暗暗嘆息,這可能是家族能夠給予的唯一支持了。
大概一個月前,他着令溫良向青孚城彙報妖潮端倪,同時也得到了氏族回饋的消息,原來族議會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察覺了不對勁,開始派遣斥候,深入東荒查探,並與其他的神裔部落取得聯繫,同樣都得到了血妖數量開始明顯增高的訊息。
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就是妖潮即將到來的前兆。
可氏族中還是有些人不敢相信,畢竟以前血妖潮的間隔都是二三十年爲單位,可現在纔過去七年而已。
本來即便有人不信,防患於未然也是沒錯的,可現在長風軍的威脅還沒接觸,妖潮又起,簡直是雪上加霜,長風軍一定自西而來,血妖潮則是自東而來,其中就是個資源先管哪邊調度都是一個嚴峻的問題。一個應對不好,十二連城真的有可能面臨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劫。
在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十二連城各大氏族真的算是摒棄前嫌,協同合作了起來,一方面向東打探長風軍動向,另一方面向西查看血妖情況,務必要做到準確把握態勢變化。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陳安身邊的青年男子羽真被派到了三鎮,協同陳安調查血妖襲擊野人部落事件。本來陳安作爲統領,當然是坐鎮中樞,但可憐的是他手下當真是無一人可用,唯一兩個算是頂樑柱的沈林和金明都在閉關之中,其他人的修爲俱都慘不忍睹,無端來野外探查簡直就是給血妖送食糧,所以只能他親身陪同。
至於神通開道,披荊斬棘,倒不是陳安愛顯擺,一者確實此法方便趕路,二來,卻是要在氏族面前露個底,告訴他們自己現在強悍的實力。大難來時,雖是應當協同合作的時候,但很多時候也會有些不必要的心思滋生,此時亮亮肌肉,在獲得更多話語權的同時還能有效的震懾宵小,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聽得陳安親口承認,羽真心中開始變得不平靜起來,陳安已經在景嵐城展現了神通體系,又在氏族中承認了已打破命輪,現在更是有了穩固的神通界域,從某種程度上已經超越了氏族中的三位超品,達到了鳴鸞氏虞凰兮和九秋氏司洪的層次——超品極限,神通巔峰。這是不是意味着高陽氏也有爭奪前四個席位的資格了。
哎,只可惜現在十二連城面臨前所未有的劫難,不然起碼可以想想前三的排名。
陳安自不知羽真在想什麼,奇怪的看了神思不屬的他一眼道:“羽兄不是乾人吧?”
羽真被打斷了浮想聯翩,但面對巔峰級的戰力也不敢怠慢,立刻回道:“我祖父那代是東荒旅人,旅居高陽氏,就在這裡落了戶,以高陽爲氏。”
果然,陳安看其纖細到顯瘦弱的身材和白皙的肌膚,怎麼看也不像自幼習武的乾民,甚至都不像人族。只是想及自身,心中不禁一窘,皮膚白皙顯柔弱,自己不也是嗎。
搖搖頭,甩開這些雜念,陳安繼續問道:“對於這些詭異事件,羽兄怎麼看?真的是妖潮即將來臨嗎?”
他是真不懂,說起來算上在礦區的時間,他到東荒還不到一年,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埋頭苦修,對於東荒很多常識性的問題都靠着沈林答疑,根本沒有深入瞭解,只能人云亦云,大家說妖潮要來了,他也就這麼認爲的。
但仔細想想,若真是妖魔大規模襲擊村落就預示着妖潮要來了,那十二連城的各大氏族還調查什麼,直接準備開戰不是更節省人力物力嗎,所以他確實是想聽聽羽真這個專家的意見。
“不一定”,羽真先是搖了搖頭,肯定了陳安的猜想,接着才道:“歷史上也有幾次,十二連城或各部落部族相互廝殺爭奪太甚,遺下不少屍骸,異化爲妖魔,造成了大量血妖襲城事件,雖然也是血妖襲擊部落和城市,但比之真正的妖潮卻要遜色不少。”
陳安皺眉道:“如此十二連城高層應該對這類事情注意了一些纔對。”
“統領明鑑,自那次事件之後,大家的確特別注意,就算偶有械鬥,也儘量控制在可控範圍內,事後也會把屍體集體焚燒,但東荒到底沒有完整建制,有些事情怎能禁絕,一些小部落間常爲資源分配問題大打出手,使得不止屍鬼,妖鬼妖靈都造出不少。再加上古獸一塊,我們更加鞭長莫及,因此妖魔襲擊村落事件,每積累一段時間就會爆發式的發生一次。”羽真無奈地說道。
陳安點了點頭,算是明白,同時心中的陰霾也散去不少,但旋即就敏銳的發現了羽真話語中的一個關鍵點,疑惑道:“聽你的意思,妖潮不是因爲屍骸異化,或人類變異積攢了大量妖魔的緣故爆發的?”
羽真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浮現一絲恐懼之色道:“的確,經過我們大家的努力控制,屍骸異化和其他物種變異的事情已經很少發生了,可血妖潮還是一次比一次強大,我們有深入東荒探索過,發現形成血妖潮的血妖們是一路從極東之地而來,十二連城也曾派遣勇士一路向東探索,和去了的人,再也沒有回來過,所以迄今爲止沒人知道它爆發的原因。”
又是東邊,東邊到底有什麼,會如此詭秘,或者……就是血刀?
陳安沉吟了片刻,又問道:“第一次血妖潮出現是在什麼時候,有史記載嗎?”
“有的,十二連城完好的繼承萬族城邦的傳承典籍,根據裡面的記錄,血妖是有,但卻沒有血妖潮的相關記載。因此我們推斷,百年前與乾軍最後一次決戰後的爆發的那次血妖潮,是第一次血妖潮,那次血妖潮突如其來,我們沒有一點防備,萬族城邦的徹底崩潰,起碼有其一半的功勞。一開始我們也都覺得血妖潮的爆發是因爲屍骸沒有得到有效的清理,直到最後又經歷了三次……”
“等等,你是說與乾軍決戰結束後萬族城邦還沒有徹底崩潰?”陳安猛然發現之前與沈林交流中模糊的地方,不由脫口問道。
羽真對陳安再次打斷自己的話語,沒有絲毫脾氣,因爲他清楚地知道作爲一個超品巔峰,對方不止能打斷他的話,還能輕易地擰斷他的脖子,所以十分耐心地解釋道:“百年前的萬族城邦,完全不是現在的十二連城能比的,儘管在大規模殺傷力武器上被乾軍完勝,但六十個封神階齊出,還是給予了乾軍致命一擊。本來萬族城邦在剩下的封神階大人們的鎮壓下,還能勉強延續下去,可最後被血妖潮一衝……”
羽真沒有繼續說下去,陳安已經明白了,原來萬族城邦是被血妖潮沖毀的,那那個時候乾軍在做什麼?
陳安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一個問題,依鎮國公的性格是輕易被人打敗的人嗎,草原,冰原,世家,三王,乃至仙門,哪一步他退卻了?
一個東海練兵團崩潰了,還可以壓上北方義軍聯盟,以那個時候的萬族城邦的情況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了吧,況且東海練兵團並未完全崩潰,起碼長風軍和河洛遂營都保持了完整的編制,完整的戰力,若是強行壓上,先崩潰的是誰,真不一定。
爲什麼會退?他知道什麼?
不待陳安想清楚這個問題,前面的灌木已經開始稀疏了起來,甚至隱隱有一條道路出現在陳安兩人的腳下。
又行十餘步,面前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