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解釋了這麼一句便不再言,一者是怕越描越黑,二者則是因爲本身十二連城之人對拯救東荒萬民的心,也並不熱忱。無數年的絕望早就消磨乾淨了他們的熱情。在此類事情上面向來都是出工不出力的,如此表現卻是歪打正着的恰如其分。
笙籮的目光還是有些奇怪,崇日卻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語氣重新恢復了之前的古井無波道:“君統領拳拳之心,在下甚爲感動,至於爲何會對你寄予厚望,那當然是因爲你的與衆不同。”
“我的與衆不同?”陳安先是一怔,接着不由苦笑。
他確實是有些,不,是十分的與衆不同,首先就是來到這方世界後沒有受一點傷;其次實力不降反升;還有就是這裡濃郁的煞氣氛圍對他沒有半點妨害,這一切怎能不讓注意到他的人感覺到奇怪。
崇日繼續道:“我雖然天賦異稟,但初來這方世界的時候,還是受了很重的傷,養了很久才能下地,最後付出了神通被廢大半的代價,才能自如地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阿籮現在這個樣子,也能說明很多事情。可唯有你……”
他沒有說下去,意思卻已經不言而喻。
陳安再次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道:“這麼一說,我確實是有些特殊。”
崇日面色誠懇地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我並沒有窺探你私密事的意思,只是覺得你是最有希望拯救東荒萬民的人,所以纔會將一切所知俱都相告。”
崇日往前邁了一步,語氣中沒有絲毫的嘲諷,而是一片鄭重:“也許在你人族眼光看來,輕易得到的東西未必可靠,但我三目神族從始至終都只是爲了恕清罪過,爲了擺脫詛咒,爲了擺脫族人日漸凋敝的困境,爲了擺脫種族將要消亡的恐怖。”
崇日再次往前走了一步,直至陳安身前,直視他的的雙眼,似乎要看到他的靈魂深處,高大的身材形成極致的壓迫力,就算以陳安在這個世界上近乎巔峰的修爲,也有一瞬喘不過氣的錯覺。
“我就在此放言,若你願全力解救東荒萬民,我崇日必傾盡全力相隨,鼎立相助,縱粉身碎骨,亦九死未悔。”
陳安稍退了半步,以緩解來自崇日的壓力,不過他心中卻無被逼退的屈辱,而是感到深深的震撼,來自崇日人性的震撼。這可能也是代表着東荒所有的神裔和異人的畢生追求和萬世夙願。
在初至東荒時,他還覺得神裔和異人天生超凡,過的會比人族滋潤,可當他成爲了“君統領”後,涉足十二連城高層,才明白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神裔和異人的情況。
他們的生產能力本身就不如人族強,物資極大匱乏,根本不能支持人口的增長;而且人族只要不往高品階晉升,異化的風險會極大的降低,而神裔和異人天生神通,就算不想晉升也會隨着年齡的增長變強,當然同時伴隨的還有異化的風險增大。
所以他們的族人每年都會有大量的戰鬥和非戰鬥減員,甚至有好幾個經歷了萬古的族羣都已然消亡在了歲月之中。
在這種背景下,崇日放此豪言,陳安怎能不信。既然相信,那自然就會被其甘願犧牲的精神所震撼。
“崇日前輩言重了,解決東荒異化根源,拯救萬民,本就是我等此行的目的,君某自是義不容辭,不知前輩想要在下怎麼配合?”
陳安姿態擺的很低,反正也是要去拔血刀的,做個順水人情也不錯。
崇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從陳安的表情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心下不由一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人族壽命短暫,幾代人的時間就能忘記一些曾經刻骨銘心的事情,指望他們與自己等人一般根本不可能。
不過崇日也非族中的頑固守舊派,就幼稚地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和自己的想法一樣。他深知依照人族一貫以來的表現,雖不積極,卻也相當配合,這已經很不錯了,真心不能要求太高。
便坦言道:“那六位元神真仙的真實目的其實並不未人所知,他們到底是在守衛血月刀,還是在解決血月刀遺害,都未可知,是敵是友還不可確認,因此我們首先要確定仙山的所在,才能決定之後的行止。”
話題又繞了回來,陳安面色有些古怪:“崇日前輩剛剛不是說仙山無法被找到嗎?”
他想了想還是暫時隱瞞了古道的事情,準備先看看崇日怎麼說。
“按照常規的方法確實不能找到仙山,但是卻可以走點捷徑。”
“哦?什麼捷徑?”
陳安真心有些好奇,就聽崇日語氣漸轉低沉地道:“我們找不到,不代表所有人都找不到,我們只要跟着能找到仙山的人身後,自然可以到達仙山的所在。”
陳安好奇追問道:“那誰是能找到仙山的人呢?”
“妖魔。”
只有兩個字,崇日卻說的鏗鏘有力,讓陳安覺得一陣違和,但轉瞬之間他心中卻是一動,似是明白了什麼,不由繼續問道:“妖魔怎麼會和仙山扯上了關係?”
崇日極有耐心地娓娓道來:“這方世界的妖魔秉承煞氣而生,其實都是血月刀遺留的產物,在他們的傳說中,聖山中有聖祖,只要恭迎聖祖降臨大地,必然使聖族威壓寰宇,一統天下。我與師尊研究許久,發現他們所言的聖山就是我們所說的仙山,聖山中的聖祖很可能指的就是血月刀本尊。”
“那你的想法是?”
“放妖魔入境,讓他們去尋找他們的聖山,我們尾隨其後。”
崇日對此直言不諱,卻讓陳安聽的暗自咋舌,這崇日剛剛還表現了一副爲了生民,寧願犧牲自我的樣子,現在說出了這等喪盡天良的計劃,不過似乎也無法指責他,他只是爲了自己的族人的生計,對這方世界的人類可沒有絲毫的憐惜。甚至別說是他,就十二連城的來人可能也不會把這方世界的人當成同族。
“道門的職責是守護這片地域吧?”
儘管明知道如此,陳安的語氣還是略有些嘲諷,剛剛被對方的人性光輝逼退一步,他心中不是沒有氣,只是對方佔據道德高地,他不好說什麼,現在算是小小的報復。
“師父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