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崢嶸山莊少主秦海平。”
李綺羅適時地在陳安耳邊介紹着,介紹的話語讓陳安的眼眸微亮。
不過他卻沒有上去搭訕的意思,只是看了一會就轉首對李綺羅道:“我們進去吧。”
“就這麼進去?”
李綺羅有些愕然,她現在用斗篷遮住臉,就是怕有人認出她來。
陳安還好,二十年的生面孔,可她卻不一樣,她是名聞天下的鬼母,西北鬼徒的首領,認識她的人的不在少數,就這麼大模大樣的跑崢嶸山莊九成九會被這些所謂的江湖正道給分屍了。
如果不是靠上了大齊這麼個靠山,多半都是在哪個犄角旮旯裡安靜的趴着,絕對不敢這麼放肆,要知道她能超越羣倫,靠的是人人畏懼的毒物,而正面戰力上能勝她的人比比皆是。
躲在暗地裡害一兩個頂尖高手還行,若是真陷入了重圍十死無生。不然她早就報了仇了,哪還用憋屈的出海尋求外力。
陳安對她的反應卻是不以爲然,甚至根本就沒有顧及她的想法,直接向崢嶸山莊正門走去。
李綺羅見此,咬了咬牙,無奈之下只能緊跟其後。
陳安現在可不止是她的師父,還是她的最大靠山,簡直就是衣食父母,由不得她不上心。
她就這麼硬着頭皮,來到崢嶸山莊門前。
這裡是將整個山峰給削平了,成爲一個開闊的廣場,中心矗立着高高的門牌,由六根四人環抱粗的石柱撐起,上面龍飛鳳舞寫着四個燙金大字:崢嶸山莊。
背面比較低調,只以水墨石刻相就,繪畫了一副錦繡山河圖,題詞:乾坤菏澤,雖不顯韻律卻也有一種氣勢磅礴之感。
門牌的後面纔是八扇紅漆大門,此時中門半開,偏門全敞,神采飛揚的秦海平就站在門前迎賓。
他自信非凡,根本不去看來人所遞的金箔請帖,就能將來人名諱記全,並還能與之攀談一二,再親自送入門中。從容自若之中,沒有半點飛揚跋扈之感,反倒讓所有人都如沐春風。
兩個江湖客都已經跨過門扉,還讚不絕口。
“秦少莊主果然風姿絕代不同凡響,這就是虎父無犬子啊。”
“說不得這次宴席過後,我們就要將那個少字給去掉了……”
陳安在門口也駐足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莫名覺得熟悉的身影,這才施施然的跨步入內。
李綺羅跟在他身後,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秦海平她是有過交往的,深知這個後輩年紀輕輕就已經通達武道先天,武功非同小可。雖然還不是她的對手,但卻也能從容地在她手下過上幾招,且這後輩身後還站着風眠雷空崢嶸二老,兩人聯手武功還在她之上,
另外山莊內的幾股熟悉氣息都是老相識了,每一個都讓她心悸,她單qiāng匹馬的,一個不好絕對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莫名的崢嶸山莊門前之人突然都變成了瞎子聾子,無論是那身姿不凡的秦海平,還是一看起來就及不好惹的崢嶸二老,乃至周圍的十幾個家丁和往來的賓客,全都看不見她。
甚至都察覺不到她的存在,就這麼任由她跟着陳安大模大樣的走進府中。
李綺羅心頭有些抽搐,大齊的強悍是她此生僅見,這幾日光顧得上震撼這等勢力的存在了,幾乎都忘了陳安本身也是一位巔峰強者。
遠超先天宗師的強悍存在。
狠狠嚥了口口水,她就這麼跟着陳安一路往山莊後院而去。一路上所見之人,無論修爲怎樣,全都對他二人視而不見。
李綺羅漸漸放下一顆心,卻又有些疑惑了起來,她竟感覺陳安好像對此地十分熟悉一樣,直接繞開了正廳和大堂,一路極有目的性地往山莊深處而去。
儘管心中好奇,但她也不敢多說什麼,隨着對陳安認識越深,一種莫名的敬畏感就越濃,至高無上的皇權,再加上本身強大的勢,還真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先天宗師所能抗的住的。
多年的江湖沉浮,處處碰壁,使得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個性偏激的倔姑娘了,起碼審時度勢,趨吉避凶的本領不弱。因此在陳安面前,她把自己的位置擺的極正,安心地在對方身邊做好思慮周全,服務妥帖的跟班。
因爲一路直行沒有停留,兩人很快就到了一處清淨的院落裡,走進一間佈置溫馨的繡房之中。
繡房主臥,一個容貌秀麗的花信少婦頭上綁着紮帶,半躺半靠在牀畔,略有些期待地看着屋子中間身處搖籃之中的小娃兒。
而另一容貌甚顯年輕的中年女子,則帶着一個嬤嬤坐在搖籃邊上,邊伸手搖晃,邊輕哼小曲兒,似在哄那小娃午睡。其他屋裡屋外各有四個丫鬟,兩個僕婦隨時聽用。
這本是一副含飴弄孫的美妙畫面,可陳安看的心中是五味雜陳。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原本他身上消失的存在急速回歸逐漸濃郁,這使得他的身形突兀地在這屋中一衆人的眼中急速勾勒而出。
因爲他站在圓拱花門間,由是最先看見他的是那斜依牀畔的花信少婦,她先是愕然,緊接着大聲尖叫。
“呀……”
屋中之人反應快慢層疊,最先反應過來的竟是那腰背佝僂的嬤嬤,她背對陳安,本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卻從自家少夫人眼中看到了實實在在的驚恐之色,由是想也沒想,身體拔起倒栽出去,這才連續出掌反身打出,掌風拳勁如罡風肆虐,竟是內氣外放的先天手段。
且期間沒有任何的留手,能引起自家少夫人的驚恐,那必然不是平日裡的熟識之人,而又無端闖入這女眷專屬的後院,必然來者不善,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直接拿下了再說。
“咔啪。”
突兀的半空中如炸開了一道雷霆,李綺羅在那嬤嬤有所動作之時就已經擋在了陳安的身前,此刻穩穩地接下對方一擊。
之後,兩人急速對了數招,那嬤嬤雖也將武道練至先天,但明顯是家養,哪裡是李綺羅這一路拼殺出的先天宗師可比,第二招就被壓制,第三招直接落入下風,如無意外,十招之內就會被對方一掌拍死。
如此她哪還敢繼續打下去,身形一抖,步法交錯,同時全身勁力一振始才從李綺羅的攻勢中脫開身去。
她也不敢逃,兩位主母連同孫公子都在身後,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只能站在搖籃之前把自家主子牢牢護住。好在李綺羅也沒有繼續追擊,趕退對方後,相當自覺地又退回到陳安身後。
可她不追擊,那嬤嬤也不敢放鬆,下意識地看了看竟逐漸開始麻木的掌心,瞳孔一縮,向着李綺羅寒聲道:“羅剎掌!你是太陰鬼母,你竟敢潛入崢嶸山莊害我主母,不怕莊主與你不死不休嗎?”
她也算精明,以威脅爲主,言辭不算激烈,生怕在莊主回援之前把對方刺激的發瘋。李綺羅自己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可江湖中人還是對她懼怕非常,那防不勝防的毒物,恐怖無匹的毒功,非是江湖排位前十者根本不敢跟其正面放對。
她現在只想着拖延對方,等待救援,不想有任何的節外生枝。
李綺羅撇了撇嘴,她慣來不喜這種嘴炮,一般都是趕緊殺了了事,只是今日不是她的主場,她也不是主角,由是根本沒有接那嬤嬤的話茬,老實地退回到陳安身後,不發一言,如女婢一般侍立。
屋中其他人在那嬤嬤道破李綺羅身份時,也是寒意遍身,不過看她之後的動作卻有些奇怪,由是下意識地都朝陳安看去。不明白這面目清秀的少年人何德何能,竟能讓兇名遍天下的太陰鬼母屈居身後。
其中那花信少婦全然不明所以,只是滿臉愕然,而正在搖搖籃的中年女子卻是渾身一震,滿臉不可置信地直視着陳安,顫聲道:“你,你是,小,小安?不,不可能的,你不是小安,小安早死了,你,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屋中的四個丫鬟和兩個僕婦早在陳安兩人闖入時就已經做了鳥獸散,此時屋中除了陳安二人外,就只有那中年女子,花信少婦和那滿含戒備的嬤嬤了。
此時聽了中年女子之言,後兩者滿面愕然,李綺羅也是目泛異色,紛紛猜測,兩人之間的關係,其中李綺羅是知道陳安身份,對此更是有諸般臆想。
而身爲當事人的陳安,面對對方的質問,卻有種喉頭哽咽的感覺,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他本以爲自己二十年的沒有釋懷,可以讓對方有所感動。哪怕僅僅只是一句問候,一如:你回來了;你還活着,真好。
那麼他有很多話想要告訴對方,很多相思之情想要對對方傾訴。
可直到最後他從慕晴面上看到的沒有任何的親近,欣慰,只有莫名的畏懼和絲絲複雜的歉疚。
短暫的沉默使得慕晴似是反應過來了眼前的情狀,無論對方是誰,必然來着不善,由是她一下站起,攔在陳安面前,依舊顫着聲音道:“不,不要傷害她們。”
剛剛是震驚,現在是害怕,是恐懼,而正是聽出了慕晴話語中的害怕恐懼,陳安的心頃刻間變成了篩子,碎成了灰。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