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遠嗯了一聲,他臉上的潮紅已盡數退去,眼眸裡的血絲也只剩淡淡地一點。
我只望了一眼就閉上了眼睛,故意裝作沒看見他眼中百般複雜的神色,但身體卻沒移動任何一分,頭也依然輕挨着他的肩頭。
他沒有受傷的右肩,肌肉略略地緊繃着,頭微微地轉動着小心地注視着四周。
我能感覺他的小心翼翼,也知道此刻他的心潮必定十分洶涌,只是——我暗暗地苦笑,不論於公於私,此刻我都無法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現在時間對我們而言太過寶貴。
也許追兵馬上就會搜查到這裡來,我必須在追兵來到之前理清心頭的疑惑,分析出事情的真相,還有尋找出去的辦法,而且面對那樣的尷尬之後,也許雙方都裝作沒發生過纔是目前最好的處理方法。
牽引着心法自動地運轉之後,我開始思考。
那個胭脂球到底是誰的?是白飛飛的,還是王雲夢的?如果是王雲夢的,爲什麼白飛飛也有?聽幽靈鬼女們的意思,好象白飛飛早就有了這個胭脂球了。
胭脂球不是普通的東西,就算在南疆,也算是稀有之物,難道是王雲夢先得到,然後分給了白飛飛一顆麼?
可是——我回想起王雲夢身上那似淡又似濃,似純又似雜的香氣,和第一次我見到她時那類香氣渾然不相同,彷彿前者的香氣味道更是純正。
未有精心提煉過似地——我心中一動,仔細地迴響王雲夢的聲音舉止,她的臉、她的笑聲,還有她的身影,確實都是王雲夢啊!尤其是她那掩嘴輕笑的樣子——對了,就是她的笑容有些不對勁!
王雲夢雖然也有這樣掩脣而笑地動作,但是她笑起來的時候。
彷彿是臉上地每個部分都蘊涵着無盡的春意,生怕別人瞧不全她的誘惑似的。
可今日這個王雲夢。
笑聲是不變,可臉上的表情卻變化的很少,而且大部分笑的時候都是半掩着臉地,這個動作不是因爲她的習慣,而是她分明在掩蓋着些什麼!
不錯,她其實不是王雲夢,而是白飛飛!
我激動地直起身子。
修遠正四處小心地打量着,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正要詢問。
我忙安撫地微笑了一下意示我沒事,重新靠了回去,合上眼睛繼續回想。
是,她就是白飛飛!我現在已經絕對可以確定了,因爲白飛飛縱然演的很像,可她的神情之中還是缺少了一種雍容的氣度。
而且,她在話語間犯了個大錯誤。
她不該直呼王憐花的名字,也不該以“快樂王”三字來稱呼她的前夫,她應該說“憐花”,應該直接叫快樂王爲柴玉關纔對。
白飛飛,我憐你身世。
不僅不再追究你地人殺害修君的四名護衛,將修君差點害成永遠的白癡,還在晉城中放你一馬,並與你協議,只要你不傷害中原武林人士,不利用無辜,我就不干涉你報仇。
可你爲什麼居然恩將仇報,反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而且,用的還是這麼惡毒、毫無人性的陰謀?
白飛飛,你這不是僅僅要我的命。
你還要我名譽掃地。
從此成爲全武林全天下所最令人唾棄地**女子啊?白飛飛,你難道就這麼恨我麼?爲什麼要想讓受到世上最大的侮辱?難道。
你就不是女人麼?
你的心,實在是太狠了!
我深深地呼出了口氣,眼前彷彿晃過最初見到白飛飛時那張怯生生的、楚楚動人的絕色容顏,再想起前不久她那冰冷的語氣,和話語中掩飾不住的嫉妒,不由地微微地苦笑起來。
白飛飛,你是因爲嫉妒我麼?
“唧——吱吱——唧唧——”低鳴的夏蟲中突然多了幾聲不同的聲音。
我忙轉頭和修遠驚喜地交換了一眼。
修遠輕輕地扶正了我的身體,彎着腰小心地移到另一處殘破地圍牆下,也回鳴了幾聲。
不多時,一個黑影就從牆上輕盈地落了下來。
“屬下姜風,參見小姐!”暗影拉下蒙面巾,露出一張普通地臉。
中等個子,略顯瘦削。
“不用多禮了。
”我微帶驚喜地打量着他,低聲道,“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姜風?”
姜風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驚喜地笑道:“小姐您還記得我?”
“呵呵,怎麼會不記得?”我微微一笑,注意了下花神祠有無動靜,低聲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地?”
見我問正事,姜風馬上端正了臉色,道:“屬下是發現小姐留下的暗號一路跟隨過來的,小姐一進園子,我們就知道了,只可惜快活林原來的人員的行動都被快樂王的人限制着,屬下們無法靠近花園,只能在外圍暗中留意着。
”
我點頭道:“那現在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姜風道:“快樂王已經發現小姐失蹤了,正親自派人以翠玉軒爲中心,四處搜查呢?怕是不到四分之一時辰就會搜到這邊來了,小姐還是趕緊想法子避一避吧!”
我沒有回答,反問道:“你可知道沈浪他們的消息?”
姜風愧然道:“屬下無能,只知沈少俠和王憐花比試,略勝一籌之後,快樂王就要求沈少俠他們打賭,賭他們能不能順利地離開快活林,好象還答應一個時辰內不阻攔,至於更詳細的內容和其他,屬下們怕引起懷疑,不敢再多探聽了。
”
“嗯,做的好。
”我點點頭,心裡咀嚼着這個消息。
一個時辰內不阻攔?我心頭突然閃過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記得原著中,快樂王爲了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就曾故作大方地讓了一個時辰給沈浪他們逃亡,卻又在沿途溪水中驅趕牲畜在水中排泄污染溪水,不讓他們喝水,故意更加消耗他們的體力,以到達戲弄和在沈浪等人最許虛弱的時候出擊,從而將他們殲滅。
但如今快樂王先是主動邀請了沈浪和熊貓兒入林,後熊貓兒贏了獨孤傷,沈浪也展現了他的才能,王憐花又曾暗示快樂王對他們起了愛才之心。
那麼快樂王提出了這個賭局,情況是不是與原著有所不同了呢?他會不會打着想通過挫傷沈浪他們的銳氣來收服的主意?
“那你們此刻能否聯繫上沈浪?”
姜風爲難地低下頭:“此刻快樂王不僅將全林的人都發動了起來,還啓動了所有的機關,整個快活林已進入一級的戒備狀態,附近地區也都被封鎖了,屬下怕無法立刻找到沈公子——”
意思就是我們現在不僅等於已與外界全部斷了聯繫而孤立無援,而且還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發現了?
我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道:“這也不能怪你們,你們能獲得這些信息,已經很難得了。
快樂王雖然答應給沈浪他們半個時辰不阻攔,但是必然早已在周圍佈下了大量的警備,將沈浪他們的行蹤都掌握在手裡,你們此刻前去打探實在是太危險了。
”
“爲了小姐,屬下們寧願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姜風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地看着我,激動地道,“不過屬下此刻雖然還無法直接聯繫到沈少俠,但我們在花園外圍還是有人手安排的,並且早已傳令下去,無論誰見到沈少俠,都會盡一切力量地通知沈少俠,如果順利地話,現在沈少俠此刻應當已經知道小姐在快活林了。
眼下時間緊迫,還是請小姐趕緊暫避一下,等小姐安全了,屬下們再設法聯繫上沈少俠他們,告之小姐所在。
”
修遠接口道,“那你可知道,附近有無安全所在?”
姜風澀然地道:“原本屬下的住所還算安全,可如今難的是無法順利地通過快樂王的搜索線,快樂王不但派出近一半的急風騎士,而且還親自帶領搜索,一定要找出小姐,屬下實無把握。
”
“快樂王親自來抓我?”我有些驚訝地問道,腦中則迅速地回憶着快活林的地圖,“那沈浪那邊誰來監督,王憐花嗎?”
姜風搖頭道:“不是王憐花,他似乎也被派來參加搜尋了。
”
“不是王憐花那還會是誰?”我蹙着眉頭思索道,目光無意識地遊離,忽然看到不遠處那座花神祠,對了,一定是白飛飛。
她不是說要讓快樂王和王憐花都來看我們出醜麼?那麼只有她才最有可能留在花園裡代替快樂王監控沈浪他們的行蹤。
如果是這樣的話——
“後面是快樂王的追兵,前面是幽靈宮的巢穴,兩處皆是絕處,無論我們往哪邊走,都隨時可能暴露——”修遠喃喃地道,道:“小姐,屬下有個可行之計!”
“哦?什麼主意?”我一邊繼續思索着剛起的念頭的可行性,一邊擡頭看着修遠發亮的眼睛,下意識地覺得不會是個好主意。
“讓屬下去引開快樂王的追兵,姜風兄弟對快活林的地形比較熟,就讓他帶着小姐趁機離開。
”修遠凝視着我,毅然地道。
“還是讓屬下去吧!”姜風爭道。
“不行!”果然是個蠢法子!我斷然否決,不等他再分辨,馬上又道,“這種念頭以後動都不要動,我不會答應的。
”
“小姐——”修遠低聲道,“小姐如此愛護修遠,修遠此心已足已,你就讓我去吧!”
“你不用再說了,因爲我已有了法子,”我擡眼看他們,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微笑,看向殘破的花神祠,“我們進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