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秋天,北方似以感受到這森森寒意。尤其是這北漠與北海,一個西一個東。其間的溫差就好像是秋冬之交。徐仁覺夢寒雖然早已做好了準備。還是被這寒意噤到。
坐下的馬似也體力不知,也只能緩緩的走着。
這是一條最近的路,也是一條最安靜的路。因爲是小道,所以並不會有什麼人。眼前白茫茫一片。那是匿叔說的雪林。
二人奮起馬鞭,策馬急驅。行不足百步。馬嘶聲響。兩隻馬已經倒在在地上。齒間白沫,一命嗚呼了。
這就是海蜃給他們的大禮。
覺夢寒上前摸了摸馬肚說道“師弟,他們中毒了。”
徐仁看了看皚皚雪林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願北海早有防備。”
二人一步一步就往這雪林走去。
北地的秋,也許就是冬。九月也許你還要穿着棉襖。因爲他的寒冷,他的乾燥。並不會讓你覺得這是個賞菊的季節。不過也許是個賞雪的天氣。
徐仁他們並沒有看到下雪,可林中枝頭的雪卻也積了一層,正如一句詩說的那樣“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每個地方,每個時候,季節都是不一樣的。
徐仁看了看這枝頭的積雪和林間落葉說道“師兄看來我們還是晚了”
覺夢寒嘆息道“也許我們該早一點的。”
徐仁道搖搖頭“是,可是再早也未必能早過他們,如果他們想讓你慢下來。你就非慢下來不可了。”
覺夢寒無奈的點點頭,似以默認。
覺夢寒看了看這雪林。嘆了口氣道“何止晚,也許過這一片林中我們就要費很大的功夫了。”
過這一片林也許真的不容易。
寒風掠過樹梢,吹動這枝頭僅有的枯葉。風聲,落葉聲,還有二人的衣袂帶風聲。
二人一步一步的走着,能清楚聽到這積雪聲。就這樣一步一步,一聲一聲。
他們走的不快也不慢,因爲你無論走多快,都要慢下來的。就算只有三四丈的路卻也是要比三四百丈遠得多。
因爲他們沒走多遠,就已經看到了一堆樹枝。
樹枝是被砍斷的,切口很平整。也很光滑。砍斷樹枝的那個兵器一定很鋒利。
樹枝並不多,卻足夠擋住去路。。
覺夢寒道“師弟,看來有人不願讓我們過去。”
徐仁道“他們是否知道,我們是非過去不可的。就算是砍下整棵樹。我們也是要過去的。”
積雪聲響,他們已經跨了過去。同樣的他們走不了多遠。地上黑乎乎的東西已經擋在了他們面前。
是鳥兒,是死鳥。全身已經僵硬。而且通體烏黑。
徐仁皺了皺眉說道“看來我們再走下去,下場就是這地上的鳥兒了。”
覺夢寒道“看來真有人不願意讓我們過去,想讓我們知難而退。”說完覺夢寒看了看徐仁。
徐仁笑道“也許他們錯了,我們要是知難而退就不會來了。來了又怎麼會捨得走?”
覺夢寒道“他們這種先禮後兵的待客之道我倒是挺喜歡,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
此間飛雪冷,落紅皆歸塵。
奈何身是客,轉圜尤可珍。
覺夢寒聽了不禁哈哈大笑。
徐仁問道“師兄,你笑什麼。”
覺夢寒道“我是開心。不是笑”
徐仁道“難道是我作的這首詩讓你開心了?”
覺夢寒道“是,我突然覺得保持一種樂觀的心態是很好的一件事。”
徐仁已經聽懂,微笑道“是啊,至少那些躲在暗中的人是體會不到這種樂趣的。總是監視別人,自己也會緊張。也會不舒服的。”說完,徐仁已經環顧了四周。
話說完,樹梢的積雪橫落。兩個身着絳色衣服的人已經站在了他們面前。
深衣服在雪地中總是很明顯的。可是他們的面孔並不明顯。總是被黑紗擋住。
他們終於來了。
徐仁覺夢寒早已停住了腳步,看着眼前的二人,那二人也在看着他們。彼此眼神交接。他們沒有說話,就像是啞巴一樣。
他們不說話,徐仁倒是開口了“師兄,他們來了。”
覺夢寒道“總算來了,其實他們不應該等這麼久的。因爲我們並不會知難而退。而我們本就是不識趣的人。”
這句話說出來,倒有幾分譏誚之意。
徐仁聽了這番話笑着說道“是。我們就是一羣不識趣的人。”
毛利,日向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的站在那。毛利的臉色蒼白,因爲他中的內傷並沒有好。可是他們的眼睛卻很有神,很銳利。
徐仁往哪個方向邁出一步,毛利必會邁出同一步。無論是什麼方向。徐仁也前進不得。
可是他們還是不說一句話。他們的眼神已經告訴徐仁,這條路走不得。
徐仁苦笑,看來他們是絕不會相讓了。徐仁腳尖一點,連拍兩下已經貼着樹幹站上樹枝。毛利見狀,身形一展已經貼了上去。
徐仁暗暗想到“看來他們果然甩不掉,真像是粘人的膏藥。”
嗖,嗖,嗖。徐仁貼着樹枝身形一轉,躲過了日向發出的毒針。
奪,奪,奪。毒針已經釘在樹上。日向再想出手已經被覺夢寒纏住。二人對峙誰也動不了誰。
毒針聲停。毛利的細劍已經拔出,一柄沒有劍柄的劍。薄又細。在這凜凜寒風中更加逼人。
毛利意在劍中轉眼間已經刺出四招,而每一招都是貼着徐仁衣角劃過。
劍光閃,殺意濃。點,撩,抹,穿,挑。倒也像模像樣。
舊疾之痛,仍在心頭。只這四招,劍意已輕。氣力也有些跟不上。刺到第十招時。劍身一抖。已經力不從心。
剛剛如風之劍,已到強擼之末。最後一劍刺出。徐仁一提玉簫已經迎了上去。劍光消失,這無柄之劍已經插入徐仁的玉簫之中。徐仁就勢一掌打在毛利右肩。毛利腳下不穩栽在樹下。
毛利倚在樹下大口的喘着氣,竟然大笑起來。不僅毛利,日向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毛利開口說道“你輸了。”
徐仁面有慍色道“是,我是輸了。而你已經贏了。”徐仁右手直抖,剛剛那一掌雖然打傷了毛利,卻也被毛利藏在胸口的毒針刺中。雖然右臂經絡自封。右手也動彈不得。
毛利笑着說道“你們早該走的,因爲你們本就不該來。”
徐仁道“是,我們是不該來。可是我們既然來了,又怎麼會走。”
毛利道“其實多管閒事對自己並沒有多大的好處,相反卻會吃一些苦頭。”說完,毛利看了看徐仁的右手。
徐仁冷笑道“可是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管到底。因爲這隻有一條路。一條路並沒有其他的選擇的。”
毛利笑了“你錯了”
徐仁失聲“哦,我錯了?”
毛利道“是,這條道。你只要回頭還是有選擇的餘地的。”
徐仁道“你是希望我回頭?”
毛利道“是,假若你們早些回頭,自然不會受這些苦。”
徐仁道“看來你們還是些好意,原先並不想與我們交手。”
毛利點點頭。
徐仁冷笑道“我知道,你們如果有足夠的把握,一定會殺了我們,也無需好言相勸。多此一舉。徒費脣舌。”
毛利臉色已變“你覺得現在我們沒有這種把握?”
徐仁堅定道“絕對沒有。”
毛利臉色慘白,僵硬已經不說一句話。
徐仁接着道“你們原先有傷在身,無法用盡全力。所以纔會想出這種緩兵之計。你們這種把戲,能瞞過誰。你們又有幾分勝算。”
毛利獰笑道“九分,我們至少還有九分。而你們只有一分。你已經中了我的毒針。如果沒有我的毒藥。你必死無疑.....”
徐仁不再說話。
覺夢寒扯住日向的衣領,呵斥道“交出解藥。”
毛利搖搖頭。
覺夢寒道“你若不給我便殺了他,然後再找解藥。”
毛利道“你是在冒險,你如果殺了我們。我們也一定會想辦法毀掉解藥。然後你們連一分希望都沒有了。”
覺夢寒問道“你們想怎麼樣?”
毛利道“很簡單,你們只要回去。這解藥自然就會給你們。”
覺夢寒道“我們如果不答應呢?”
毛利笑了“我想你們會的,因爲這個條件你們並不吃虧。相反你們佔了很大的便宜。”
徐仁無奈的笑道“看來我們真的佔了很大的便宜,可是我們又怎麼相信你給的藥是真的呢?”
毛利道“我想你們已經別無選擇了。信還是不信只是在你們自己手中。”
徐仁沉吟片刻,道“好,我放你們走。”
毛利笑了“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做出一個很好的選擇的。是麼?’說完已經將藥扔到了徐仁手中。
“師弟”覺夢寒道。徐仁沒有說話。日向,毛利已經消失在林中。
二人站在原地,就像僵硬了一般。
他們走還是不走?對付海蜃這種人也許並不需要講什麼信義。
簌簌聲響,積雪飄落。一個人已經站在樹下。斜斜的倚在樹幹上。那個人悠閒的插着手,看着徐仁覺夢寒。
那個人倚在樹下。竟然有一絲戲謔。
二人攥着手中的藥動也沒動。眼前的這個人雖沒有說話。卻足夠逼人。這回他們想走也是走不了了。
那人笑道“漠城就只剩下你們了?”
覺夢寒道“何止千軍萬馬。”
那人大笑“千軍萬馬.....”
徐仁問道“我們與閣下並不熟悉,也不知先生是哪一邊的。”
那人道喃喃“不熟悉.....這林子中除了你們還會有哪一派。”
覺夢寒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覺夢寒右手提氣,已經準備出手。
那人道“我還沒有動手,你卻是要動手。這種待客之道真是讓人不太高興。”
覺夢寒內息一收道“客?”
那人改口道“不是客,應該是熟人。”
覺夢寒道“熟人?”
徐仁道“我知道先生是誰,而我們確實見過面。”
那人道“你想起來了?”
徐仁道“是,閣下豈非就是煙飛江上的紫衣商客!”
豐前守道“看來你還是很聰明的。這麼快就想到了。”
徐仁道“你的聲音總是那麼讓人難忘。還有你的眼神....而我現在已經相信這解藥是真的了。也知道他們爲千方百計的要讓我們離開。而且果於自信。”
“爲什麼?”豐前守道。
“因爲你,他們一定是因爲你的緣故。”徐仁道。
“哦。這又是爲什麼?”豐前守問道。
“他們之所以阻止我們,不下殺手。一是他們有傷在身,氣力不及。二是你的緣故。所以在我中毒之後,纔會耐心的跟我們談條件。他知道我們一定會答應。因爲有你在,他們相信我們絕不會爲難他們。”
豐前守道“我卻是很想再聽下去。”
徐仁接着道“他們雖沒有十足的把握殺了我們,可是你有。而且是百分之百的。”
豐前守笑了“謝謝你的恭維。”
徐仁道“我沒有恭維你,你對我們的招式瞭如指掌。連出力點,破解方式都瞭然於胸。這又怎麼會是恭維呢?”
豐前守笑着道“你似乎很瞭解我?”
徐仁道“我只是猜測,只是假設。”
豐前守道“看來你倒是很聰明,可是我並不喜歡被人猜測。被人猜測總會讓我覺得不舒服。”
豐前守說完已經走了過來,覺夢寒雙掌齊運。一招落木蕭蕭打了過去。這一招已經用了覺夢寒九成功力。掌擊破風,呼呼有聲。
豐前守側身一躲,右肘一擡已經頂上了覺夢寒的手腕。這落木蕭蕭的掌力已經被泄的全無。豐前守錯步已經到了徐仁面前。
“你不躲?”豐前守道。
徐仁道“我不躲,因爲我並沒有這個必要。”
豐前守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徐仁道“你不會,我又爲什麼要怕。”
豐前守道“哦,爲什麼。”
徐仁道“你並沒有那個必要,而且你的眼中並沒有殺意。”
覺夢寒反手一掌已經襲來,豐前守右手一出,已經略過覺夢寒的掌風,扼住了覺夢寒的咽喉。
“那他呢,你覺得我會殺了他麼?”
徐仁搖搖頭“你不會”
這話說完,豐前守的右手已經放下。他的心思確實被徐仁猜中了。
豐前守道“我不殺你們自是有我想法,而且我要你們帶一句話給一個人。”
覺夢寒捂着喉嚨問道“誰?”
豐前守道“你們自然知道。”
徐仁道“什麼話?”
“聽着,掌拳雖分明道義”
豐前守縱身,踏雪無痕。話音未絕。已經消失在這雪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