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林哲的話,樑庸奇一驚:“爲什麼?”
“我們找人守在三思殿和他們寢舍附近,發現最近有些外人出入。陸家超前天跟着幾個道士走了,盧昊昨天也跟着人走了。”林哲微微一笑,繼續道:“而且,似乎連那傀儡掌教都不在觀裡。”
“有這種事?”樑庸奇問道:“那幾人也就罷了,那新任掌教除了前幾天露過幾面,後面一直行蹤不明,你怎麼知道?”
這個還是從三天前,蕭遠悠在風雷臺上給他說的:“讓你下山。”推斷出的。
那天之後他礙於面子,抱着僥倖心理不打算給李師孚或陽鑫道歉,但等了好幾天,幾個長老沒說話就算了,“高鶩遠”自己的話難道自己忘了?四下打探,發現整個北峰裡都沒有高鶩遠的蹤跡,連亂真洞天也有人去蹲過點,除了他以外的人都看到過,偏偏沒有他。
林哲的狗腿田鵬在旁邊胸有成竹地搭話:“我親自蹲在天問峰道觀外面,絕對能肯定他不在山上。”
林哲繼續道:“其他長老不在,掌教不在,李師孚既然揚言引退了,那她就不方便直接出來管事,調度一定沒有效率。我們今晚上先商定好,明天一早動手,讓他們措手不及。等那幾個人反應過來,我們已經推出了自己的領導者,就算是最壞情況下,無非就是推舉出兩個掌教真人,且我們一派人衆多!讓亂真派死灰復燃啊!”
他們看不到《御劍圖》事件將會引起的風波,這種颶風前夕分裂教派,整個亂真道都會覆滅在未來的動盪之中。
而這恐怖的結果,有很大可能在這羣人手中被促成。因爲“鶩遠真人”在門派內還沒有威望,除了朱、陽以外,其他李黨弟子覺得此人趕走李師孚是過河拆橋,顧黨更不必說,幾乎沒有人會向着他。能夠主持公道的長老都不在山中,其他弟子皆是一片茫然,這時候有人突然真臂高呼,盲從的機率非常大,一旦形成氣候,三長老就是回來,也對這次道派分裂回天乏術。
“怎樣?師叔,這個忙你一定要幫啊!”林哲的看法雖然粗淺,但他的語氣神態還有感情,也的確是真的。他真的覺得這樣才能拯救道派,李師孚的確是壞人。
沒錯,他作爲原定的四代掌教,這樣未雨綢繆纔是對的,因爲他有責任去帶領同伴規避未來的失誤。未來的事畢竟不好說,或許他的方法能絕處逢生也說不定。此外,李師孚也自知不是什麼好貨,總的來看,林哲沒說錯。
其實這世上的很多事情,分不了黑白,就像太極雙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能判定對錯的,只有一己之見,沒有人能在宏觀上準確無誤。有的話,它就是那個真理:“道。”
林哲聲淚俱下,旁人無不爲其所動。
樑庸奇聽完這個計劃,覺得可行,但是風險也大:“萬一失敗了呢?”
“只要師叔您作爲長老振臂高呼,我們顧秉鬆一派的弟子帶動所有人廢掉現任掌教也不是不可能,李師孚一黨幾乎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在,怎麼會失敗?難道師叔連李師孚教出來的幾個四代弟子都怕嗎?”
樑庸奇一喝:“就算是李師孚本人!我也從來沒怕過她!”
林哲說出了一句經典,但卻不乏殺傷力的臺詞:“今天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一旦錯失良機,往後萬劫不復啊!”林哲繼續道:“難道我想把師父接回來的這片心也無法得其所望嗎!”
樑庸奇右手拍桌:“對,秉鬆也不會這樣屈服下去!我們人多勢衆,不怕分宗!”
一羣人,就在蕭遠悠出關前的一天晚上,達成了一個後患無窮的共識:分宗。
…………
次日一早,風雷臺上顧黨那票人就已經穿戴整齊,氣勢洶洶地等在那裡。尋常弟子一看就知道不妙,儘量不搭話,自顧自的練習早課。
林哲這邊等到人到齊了,大聲道:“衆位師兄弟,亂真道現在面臨大事,長老讓我們聚集所有門人到天問峰集合,事態緊急,我們立即出發。”
陽鑫也在風雷臺,當然不可能默不作聲,站出來伸手道:“能召集所有弟子集合的人只有掌教真人,你有掌教的符印嗎?”
林哲掃了他一眼,嗤笑道:“現掌教畫不畫得出符印還不一定呢,長老代爲召集不行嗎?”
他說的……的確對,蕭遠悠真的不會畫令符,掌教金印在他手上形同板磚。
“那你有哪位長老的符令憑證?”
“樑庸奇樑長老。”
陽鑫一愣,哈哈兩聲:“樑長老算個什——唔唔!”
陽鑫正準備把捂着自己嘴巴的這條手摺斷掉,回頭一看,卻是朱嘉森。
“不要再說了,再說下去你不佔理。”朱嘉森的神色也很急,但卻趨於理智:“不如去看看狀況,樑庸奇顯然是和他們定好了,我們再看情況,衆目睽睽,追究起來也跑不掉。”
“哼,那就儘量追究!”林哲放下話,轉身面向其他人:“長老有指示,讓我們去洞天,天問峰頂集合,這幾年才入門、沒去過的人跟着我們來。”
說完林哲前方開路,其他顧黨弟子在隊伍前中後各有人看守,不準人跑路。
當然也不會有人跑,因爲亂真道能混到風雷臺做早課的,如果不是正式弟子,再不濟也是進了山的山門弟子,都是熬了幾年資歷過來的。根據以往經驗,道派裡的條條框框不多,需要集合的場合一般都不會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家很配合,所以紀律良好。
一小時後,衆人到達天問峰腳下,由於朱、陽沒說“縮地陣”的事,其他人基本上就算知道也不懂用,大夥只好爬上山去。道士體能都算不錯,加上山路寬敞好走,全部上山只用了一個半小時多,臨近中午。
衆人一上山,就看到天問峰頂上正在演一場好戲。
“別打別打別打……”原本人跡罕至的天問觀外面,居然有兩個人在打架,一個人在勸架。
打架的人是田鵬和陳天澤,與其說是打架,倒不如說是田鵬在當面毆打陳天澤,兩人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又因爲田鵬想到昨天他打退堂鼓,心裡很記恨,打人絕不留情,拳拳到肉。
陳天澤知道自己這小身板挨不了幾下,從假打架變成真逃命,邊跑邊喊邊流鼻血,模樣相當悽慘。
樑庸奇已經在這裡等好,看人都來了,把兩人拉住道:“你們不要打了,爲什麼要在這裡胡鬧?”
田鵬大聲道:“他和我在行功時不聽規矩,弄壞了我的修行。”
“對不起師兄。”
樑庸奇道:“他既然道歉了,你爲什麼還要追着不放?”
田鵬拿出一個帶裂痕的孔方銅幣:“這是我們修行的‘素卷’,他起身時居然踩破了,弄壞了素卷,打死他也賠不了!”
所謂【素卷】,就是【洛書】級別之下的一種亂真書籍,與洛書的唯一區別是:簡單,獎勵相對少。但素卷也是前人前輩留下的道法遺蹟,當然也很珍貴。
樑庸奇故作沉吟,隨後道:“如果是糾紛,我還可以調節,但事關素卷的話……這個處罰,只能由掌教來拿主意。你們還要跟我去見掌教!走。”樑庸奇趕着兩人進去,回頭道:“這件事要引以爲戒,你們既然來了,就一起來看看怎麼處理,以後避免再犯!都進來!”
陽鑫一想不妙,攔上去道:“掌教正在閉關,今天行功期滿,你們如果打擾了掌教行功怎麼辦?”
“既然是掌教,自然要爲教派多出心力,這件事情不大不小,但管事的長老又不在附近。這種情況下,不找掌教找誰?”林哲話鋒一變:“難道說,我們的鶩遠掌教連賞罰都不能獨自決定嗎?”
回答不能,就是承認蕭遠悠傀儡掌教身不由己的地位。回答能,那他們就要去見蕭遠悠。
陽鑫這才發現,他們帶人過來,目標居然是掌教?
陽鑫難以置信,低聲道:“你們可要想好,自己在做什麼?”
林哲冷然道:“我很清楚——我們走!”
顧黨一行人帶着許多不明所以的吃瓜羣衆衝了進去,朱嘉森對陽鑫道:“看住他們,我先去看看掌門師弟散功了沒。”
陽鑫急切道:“儘快!”
朱嘉森也沒了以往的沉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