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了費爾勃格之後,郭懷一當晚就派人奪取了赤嵌鎮,荷蘭人在那兒只有很少的守兵,居住於彼處的荷蘭商民更已經全都轉移去了熱蘭遮城。
次日裡,幾千義兵扛着大旗就殺到了禾寮港前。
把被俘的二百多荷蘭兵驅趕到了陣前,義兵們耀武揚威着,氣焰好不囂張。
熱蘭遮城內的荷蘭人已經收到了費爾勃格全軍覆沒的消息,不提保羅、普特曼斯等人是怎麼的氣憤加惱怒,就說他們出兵鎮壓郭懷一的機會,隨着這幾日時間的流逝也已經消失不見了。
鄭芝龍的大軍已經看到了禾寮港上飄着的荷蘭旗號了。
鄭軍前鋒已經抵到,這叫荷蘭人如何報仇?
保羅、普特曼斯他們再氣惱,除了詛咒郭懷一喝水嗆死,吃飯噎死之外,就只能痛恨費爾勃格的蠢笨和無能了。
但保羅還是不願意放棄禾寮港,因爲丟了這兒後,他們在陸地上就再無落腳地,除一鯤身之外的六鯤身也早晚會不保。如果海軍沒辦法迅速解決澎湖的鄭氏水師,取得戰略優勢,那局面就不免太被動了。
引兵先一步抵到的是桃源總管鄭泰。
鄭芝龍雖然打着戚繼光的旗號,再摻雜了自己腦子裡的一些前世軍訓的記憶,搞出了一套作訓章程,練出了一些不錯的士兵,但他手下的高層將領,卻還是當初的那些老人。
如鄭泰。
這人與鄭聯、鄭彩兄弟可算是鄭氏下一代中的後起之秀,都是慣於操舟縱船的人,大海之上基本的軍事素養和管理才能是有的,可對於陸地戰爭實平庸的很。
這兩年裡聽鄭芝龍的話,自己也耐着性子把戚繼光的《練兵紀實》看了幾遍,還把鄭芝龍使人編撰的《戚繼光抗倭之戰記事》、《百戰經典》,這些書翻了又翻,但這真不代表着他的陸戰能力就提升了。
現實不是遊戲,不是你得了本兵書,就能提升智力和統帥的。
後兩本書,在集團內部的不少人眼中直就跟故事書劃了等號。
不管是戚繼光抗倭之戰的事例,還是歷史上的名將經典之戰,對於一般人言,可不就是故事書麼。
還好鄭芝龍給鄭泰的命令就是搶奪赤嵌鎮,修築大營,看住禾寮港,而不是叫他與郭懷一合併一處拿下禾寮港。
“炮轟,快架起大炮轟他孃的!”
鄭泰沒有自作聰明的去打禾寮港。他帶着人從桃源一路走來,那就想清楚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這鄭家的下一代人中,先那近時聲名大噪的鄭森一步成名的三人中,鄭彩的實力最強,因爲鄭聯是他胞弟。鄭泰覺得所以自己才能得到‘桃源總管’的位置。
而鄭彩和鄭聯,一個被鄭鴻逵拴在身邊當副將,一個被鄭芝龍派去熱蘭遮做使臣,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鄭聯手下的兵還能繼續奉他爲主嗎?
細思之鄭泰有些不可對他人言語的小心思翻騰。
“轟轟轟——”
大炮轟鳴着。
足足二十門五斤炮齊齊奏響,炮彈一波波的砸向一里開外的禾寮港。
後者雖然被荷蘭人抓緊時間修築加固過,但到底不是棱堡。待到鄭芝龍趕到的時候,當面的圍牆已經被打了個稀巴爛。
荷蘭人新增的胸牆、柵欄、土堡等工事,或是被打的千瘡百孔,或是在炮彈下搖搖欲墜。
這些工事面對冷兵器時代的軍隊絕對管用。但面對炮彈就有些力不從心了。鄭軍仗着火力優勢,摧枯拉朽一樣,兩天時間就掃平了禾寮港外的多處防禦據點。
荷蘭人很乖覺,感覺守不住,那就直接叫人撤退來。
港外的鄭軍足足有兩千人,清一色的火槍兵,這叫港內的主官貝德爾根本生不出偷襲奪炮的念想。
等到鄭芝龍大軍趕到,“上帝啊,他們帶了那麼多大炮?”貝德爾收起了望遠鏡,內心裡都直打顫,深深懷疑,保羅讓自己領兵堅守禾寮港是不是在有意借鄭軍的手來除掉自己?
對手有那麼多的大炮,自己根本支撐不到巴達維亞的下一撥援兵趕來。
“我要向保羅抗議,禾寮港不是熱蘭遮城。把我們的士兵留在這裡挨炮打,那是犯罪。”貝德爾向自己的副手,也是之前費爾勃格的副手阿爾多普叫道。
鄭軍那一門門大炮叫他生出了很不好的預感。
可就在這個時候,老天爺站出來秀了下自己的存在感。
島南下雨了,還是大雨,暴雨!而且一下就是一整天。城外的鄭軍別說是發起進攻,就連他們營地都被雨水澆的通透。
鄭芝龍唯一能慶幸的就是鄭泰打好了前站。
在郭懷一手下的義軍的幫襯下,鄭泰不僅在港外的高地處修起了一個挺大的營壘,還把拿到手的赤嵌鎮進行了清理。
大批郭苞一樣的漢民及其家屬和原住民被看管起來,荷蘭人的馬廄也被清理了來,大量的輜重在天色變幻時候迅速運入了其中,比如那一桶桶的藥粉。
禾寮港也沒得好,很多工事整個都被大水浸泡了來。貝德爾的臉皮如死人一樣蒼白。
“少校,我們需要立刻離開這裡,大雨讓槍炮失去了原有的威力。我們繼續呆在這兒,會死的。”
阿爾多普是個蘇格蘭人,看在金錢的份兒上他會爲東印度公司效力,但他絕對不願意去死。
貝德爾咬緊嘴脣。
“這雨來的兇猛,槍炮都不管用了。我軍兵多將廣,不趁這個機會奪了禾寮港,更待何時?”
鄭芝龍也不是軍事天才,只是腦子最基本的智慧還是有的。大營裡,披着蓑衣的陳鼎進了中軍帳篷,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蓑衣都不解下,就向鄭芝龍稟告了赤嵌鎮一干事宜。
叫鄭芝龍徹底放下了心。他腦子就也從後勤輜重上轉移了來,打起了奪取禾寮港的念頭。
“林習山。”鄭芝龍點起了個人。
與施富、洪旭、甘輝他們一樣,林習山也是鄭氏集團裡有名的外姓將領,只是地位弱了前者一頭。
“末將在。”
“給我拿下禾寮港,有問題嗎?”
“大帥放心。末將定不辱使命。”
林習山臉上露出歡喜,這可是個不小的功勞,欣喜的抱拳領命,轉身出了大帳。
外頭,鄭泰營地裡的大片空地已經被一頂頂帳篷給覆蓋,不管那帳篷內的地面是不是一灘鬍渣渣的爛泥,可好歹叫人不再被雨澆了。
一頂帳篷就是一個棚,密密麻麻的,一個接一個,跟魚鱗一樣。完全不去考慮安全隱患問題。
林習山沒有召集太多的人,他只選了兩個隊。
順利的話這五百人已經足夠了。而要不順利,那就叫人再招兵了。反正兩邊離的很近!
五百名新軍士兵頂着瓢潑的大雨,站立在林習山跟前。
“大家都跟我來!”一把抽出腰刀,林習山吼了一聲,第一個向着禾寮港去,身後的五百軍兵看到頭兒親自帶隊,一個個士氣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