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後就想着要找個位置自行坐下,卻撞進了皇后不善的眼神裡,一時倒是愣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個人在那裡彆扭。不過終究是從這皇宮裡打滾摸爬出來的,若是沒些手段,早就屍骨無存了。不再看皇后,而是風情萬種地看向武德皇帝,眼裡的赤裸裸的誘惑。卻又帶着些許的委屈,我見猶憐。
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況且何止百日。些許時日不見凌妃,此刻乍一見那泫然若滴的模樣,一顆心早就軟了。但是顧忌皇后在場,再加上之前閔妃所陳述的事情,就算不忍也的忍着。便低頭喝茶,假裝看不懂凌妃的暗示。
凌妃一時愣住,一股氣卡在喉間,不上不下的,只憋得難受。思及這是皇后的地方,且又有閔妃在場,只好藉着低頭的功夫將眼裡的淚水生生逼了回去。
威武皇后卻是看的冷笑不已,擱下了手裡的茶盞一眼斜過去只涼涼地說道:“凌妃,你可曾記得惜月公主?”
晴天霹靂一般,震的凌妃一個踉蹌。能在宮裡站穩腳跟,手上沾的,又豈止是一個孩童的鮮血?很快的,凌妃就冷靜下來。想着歌妃已經瘋癲,當年的人該處理的都已經處理乾淨,沒有留下什麼後患,也就強定下了心神。不過終究是心虛的,在衆人看不見的額角冷汗慢慢沁出,密密麻麻一片。忍了又忍,緊緊低握住手,任憑指甲刺進皮肉裡,面上卻是做出了悲傷的表情,擡眼定定地看着威武皇后的眼睛開口說道:“自然是記得的,那個孩子……終究是福薄……至今提起,臣妾猶是心痛不已。”
“是麼?”冷眼看着凌妃演戲,威武皇后也不出言點破。只是淡然地掃了眼一直看戲的閔妃說道:“昨日裡你對本宮說了什麼來着?”
想旁觀,自然是已經不行了。這次的事情,若是不乘機扳倒凌妃給她喘息的機會,他日必定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破釜沉舟在此一搏了。閔妃打定主意起身上前跪下,臉上的表情也並不比凌妃差着多少的悲傷,就和那已經過世的惜月公主是她親生一般。
“回皇上,回皇后。”穩穩當當地磕了一個頭,閔妃纔開口。在禮數上,她一向都是周全的,不似凌妃。“臣妾昨日偶然聽聞當年公主之死有疑。細細查探一番才知果然是給人害的。心下焦急回明瞭皇后娘娘,本欲和她一道去看望歌妃,希望能問出些什麼來。卻無意間聽到歌妃自己說……說惜月公主是被人所害,而那個人……”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一邊的凌妃,卻是打住了話題。
明知閔妃話裡的水分頗多,威武皇后也沒有計較的心思。畢竟這皇宮裡的女人哪個沒有着自己的打算?若都計較,她就算不給累死也坐不穩現在的位置了。也沒有多少的猶豫便配合着閔妃說道:“卻是如此。臣妾也有親耳聽到。”說着站起了身,向着武德皇帝微微低了低頭說道:“凌妃謀害公主,還請皇上定奪。”
這是,聯合着皇后來害我了?閔妃,看不出,你還有這樣的本事。此刻再不喊冤。怕是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了。什麼面子尊嚴的,都沒有性命來的重要。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凌妃就直直跪了下去。沒有任何做作。“撲通”的聲響,誰都有聽到。同一時間淚如雨下卻又做出刻意隱忍的模樣,開口說道:“臣妾冤枉,臣妾沒有做過,請皇上明察。惜月公主生的粉雕玉琢人人喜愛。臣妾更是喜歡的打緊,又怎麼會做出這樣心狠的事情來?皇上不要聽信小人讒言而冤枉臣妾啊……”
“小人讒言?凌妃這是在說本宮呢?還是在說閔妃?”不待皇帝答話。一邊的皇后卻是不冷不熱地接道。“說這話的人是歌妃,還是凌妃覺着,歌妃有意誣陷於你?”
歌妃?這下凌妃倒是冷靜了下來,伸手一下一下地拭掉臉上的淚,擡眼看着皇后,竟也帶上了咄咄逼人之勢。“皇后娘娘說這話是歌妃所說,人人都是從惜月公主死後,歌妃便陷入瘋癲。那瘋癲之人的話如何可信?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妾知道皇后娘娘處事一向公正,可也不要給有心人利用,給臣妾加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若真是如此,那臣妾也只能說,臣妾不服。”說完有覺的不解恨,將目光對上了還在跪着的閔妃。冷笑一聲接着說道,“你說是我毒殺了惜月公主,那就拿出證據來,莫要在這裡說些捕風捉影的事情。至於歌妃,你別以爲拉着皇后娘娘去看些你事先佈置好的假象,就可以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臣妾相信,”言此,一個頭磕下去才接上話題,“無論是皇上還是皇后娘娘,必將查明真相,不叫臣妾蒙受這不白之冤。”
“呃,這個,皇后你看……”凌妃說的,也不無道理。歌妃的證言有待商討,而眼下又沒有別的證據,若是草草定案,不免有點草率。武德皇帝想着,心下終是不忍,將目光投向了威武皇后。
皇后卻是不爲所動。宮裡人人皆知,皇后對惜月公主的感情,所以事情牽扯到公主,皇帝也不好直接就下什麼決定。
“好一張利嘴,本宮會叫你服。”俯視着跟自己分庭抗禮的凌妃,皇后氣勢更甚,壓的一邊的閔妃連頭都不敢擡,卻是心中暗喜,幸虧自己下了一步好棋,先下手爲強趕在凌妃將自己假造懿旨的事情捅出來以前查明瞭惜月公主的死因,否則現在跪在這裡的,就是自己了。依着皇后的性子,絕不會輕饒了自己。說起來,也要多謝蕭瀟那丫頭。幸的自己前些時候沒有殺了她,還有六皇子沒有信了那懿旨上的話來,否則這場好戲,可就沒有了。凌妃,你囂張半世,卻不知道其實是被自己的侄女所害,這也算是你壞事做絕的報應了吧。
閔妃在這邊思量,那邊的皇后卻是深深地拜了下去。“臣妾懇請皇上下旨捉拿鄭東流歸案,以證當年的真相,還後宮一片清淨。”
“這個……”武德皇帝還有猶豫,卻給皇后打斷,“此事只有這樣處理纔算是公正,有了鄭東流的證詞,無論凌妃是冤枉的還是真的做下了那等喪盡天良的事,便都無可狡辯。還請皇上莫在猶豫,若是再不下令,就有包庇之嫌。這叫在天之靈尚是孩童的惜月,如何瞑目。”說道情深意切處,竟也留下了幾滴傷心淚來。一邊的王達忙指使的青雲奉上了娟帕。
“好吧。來人,傳旨意下去,着刑部全力追捕離宮太監鄭東海歸案,不得延誤。”想起那個小小年紀的女兒,武德帝自也是傷心不已。
“是。”一直侍立在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蘇玉海朗聲應着,弓着身退了下去。
皇后看着蘇玉海退出宮殿,這才定定地望着將頭擡起的凌妃,她臉上也沒有什麼情緒。
只要抓住鄭東海,一切都不是問題。
皇后當下淡淡了看了一眼王達。王達心領神會,也乘着衆人不注意悄悄地退了出去,安排事情去了。
面上雖是一樣的鎮靜,但是隻有凌妃自己才明白,冷汗已經基本上浸透了她的裡衣。而手心裡溫溼一片,怕是都已經出了血。鄭東流身邊不是有兩個絕頂高手麼?就希望他們不是吃乾飯的,要護着鄭東流不被很快抓住纔是。也好給自己爭取些個時間來安排一下。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閔妃,目光愈發的寒冷。
“凌妃,這幾日,你就呆在東凌閣好好休養吧,有事沒事,就不要出來了。這幾日的請安也便免了。”凌妃的神情盡數落入眼裡,威武皇后也並沒有怎麼言語,只是不冷不熱地丟下了一句。
“是。”事已至此,也只好先應着了。明知這是變相的軟禁,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沉靜地出聲,只有凌妃自己的心裡明白,此刻有多麼的焦急。
“罷了,既是這樣,那就等有了結果再說吧。此事,勞煩皇后了。御書房那邊還有些事情,便不久留了。”說着,武德皇帝便起了身,步下臺階,對上閔妃不捨的眼神說道:“有機會了多陪陪皇后。”
“是。”雖是應着,閔妃低下的頭福身的間檔眼裡還是有憤恨不甘之色一閃而過。什麼御書房有事,還不是惦記着那個黃鶯小賤人。心下委屈,卻也只能忍住。
等一干人都行着禮送走的皇帝,皇后看了眼剛進來衝着自己點頭的王達,懶懶地說道:“知道了,今日之事,你辦的不錯……你也回吧,本宮乏了,準備沐浴更衣!”
一旁青雲應聲,轉身穿過內廊進入內殿準備沐浴香湯去了。
“奴才告退!”王達恭恭敬敬地退下,不忘向閔妃使眼色。
儘管皇后面沒向着自己,但閔妃知道話是對着自己說的,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也便恭敬地行禮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