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幫年輕將領來說,他們是從小聽着武安君白起的故事長大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位大秦人屠便是他們從小到大的偶像,也是他們一直要追逐的目標。
而今天,他們終於要親眼見到這位一直存在於父輩所講述的故事中的傳奇人物,這又豈能不讓他們激動呢?
衆人的目光通通投向遠處,也就是那股沖天的血腥味所傳來的地方。
噔!噔!噔!
隨後,一陣此起彼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那股本就已經無比濃郁的血腥之氣更是鋪天蓋地般襲來。
除了爲首的蒙驁和王齕因爲昔年經歷的問題,早就習慣了這股強悍的血腥之氣之外。
那些年輕的將領們體內都紛紛涌起了一股想要嘔吐的感覺,身上也感受到了一股極強的壓力。
不過好在這些年輕的將領並非是只有家世沒有能力的草包,他們都有着不俗的修爲,乃是大秦軍方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
所以即便感覺很難受,這些人的身子依舊挺得筆直,沒有一個人彎腰,也沒有一個人嘔吐。
只有旁邊站立着的那些黑甲士兵們出現了異常的狀況,不過也僅限於彎腰低頭,沒有一個人發生嘔吐現象。
從這一點便能夠看出,大秦兵卒的精銳程度絕對不是普通的士兵能夠相提並論的。
片刻之後,那股可怕的血腥之氣逐漸散去,周圍的空氣也都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但還沒等衆人喘上口氣,一股可怕到了極點的殺氣便立刻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在這剎那之間,半邊天空都被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滔天殺意渲染成了赤紅色。
咸陽宮,四海歸一殿。
正在批改奏摺的嬴政神色突然一動,然後大跨步地走出了這座宮殿。
他擡頭看向了遠處那幾乎被渲染成了赤紅色的半邊天空,面色逐漸陰沉了下來。
“不過幾十年時間,居然已經強到了這等地步,看來這一次必須要採取手段了”
這位秦皇眼中閃過了一道凌厲之色,隨後袖袍微微一甩,轉身走進了四海歸一殿。
書院後山,一處木屋之中。
“好濃郁的殺氣,難不成他也走到了那一步嗎?”
嬴不凡剛準備從鍋裡撈一塊牛肉出來之時,便感受到了外界那股沖天般的殺氣,那伸出的筷子也在空中微微停滯了一下。
對面的夫子恰好抓住了這個機會,立刻將那塊牛肉夾到了自己的碗裡,然後美美地咬上了一口。
“他在北疆打了幾十年的仗,修爲自然會有所增長,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夫子喝了一口肉湯,不急不緩地開口說道。
“說的也對,他所修的功法,本就是以殺證道”
嬴不凡眼神微微眯起,看起來像是在思索些什麼。
“不過這裡是咸陽城,武安君就算修爲再高,也影響不了大局”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這位大秦親王嘴角微微掀起了些許弧度,然後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大秦第一戰神回到咸陽,本王理應去見上一見,不然我大秦皇族豈不是失了禮數”
шшш¸TTκan¸CO 話音未落,嬴不凡的身形便似霧氣般散開,消失在了木屋之中。
“還好老夫只是普通人,否則一天到晚管那麼多事情,累都要累死了”
夫子有些感慨地說了一句,然後又將一塊肉放進了自己的嘴裡,美美地咀嚼了起來。
那些黑甲士兵紛紛倒地,而那些年輕將領則是在反應過來之後,當即施展了手段。
他們都紛紛全力凝聚起了體內功力,將自身功法催動到了極致,甚至有人還動用了自己的兵器。
反正衆人都是手段皆出,都試圖抵擋住那股不但壓迫肉體,而且侵蝕心靈的強大殺氣。
可惜他們和這股殺氣的主人之間差距實在太大,哪怕是在手段盡出的情況下,也不過是多堅持了一段時間而已。
只有蒙驁與王齕依舊是身軀挺直地站在了原地,除了臉上的那抹苦笑以外,似乎並沒有怎麼受到這股殺氣的影響。
“老將軍還是喜歡以這種方式來考驗後輩,不過觀察這股殺氣的強度,老將軍的修爲怕是更進一步了”
蒙驁輕撫着已經有些泛白的鬍鬚,神色有些複雜地開口說道。
“可惜這些後輩啊,以後心裡難免會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陰影了”
似乎是想到了一些當年從軍時的經歷,王齕用一種顯得有些幸災樂禍的語氣笑着說道。
“不錯的陣仗,幾十年沒有回咸陽城,沒想到還有人能記得老夫”
一道無比冷漠和殘酷的聲音由遠及近,一道血紅色的人影也在漫天殺氣的簇擁下緩緩走了過來。
“蒙驁”
“王齕”
“參見將軍”
在看到那道人影出現之後,兩名德高望重的老人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激動的笑容。
然後他們一起單膝跪下,行了一個莊重的大禮。
一名身披血紅色青銅鎧甲,一頭黑髮用一席青巾束在肩後的將領緩緩走出。
隨着此人的出現,周遭那濃郁的殺氣都紛紛聚攏而來,化作實質般地凝聚在這名將領的周身。
此人看起來年約四十左右的樣子,相貌上剛毅多過英俊,並不是一個相貌出衆的男子。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從一個小兵做起,最後成爲了如今聞名天下的大秦殺神,人屠白起。
也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接連創造了戰爭史上的數個奇蹟,百年的沙場生涯,更是從無敗績。
“都起來吧,你們如今已經與我平級,不必行此大禮”
白起的臉色看起來冷漠到了極致,說話的語氣也顯得極爲冰冷而又殘酷。
“多謝將軍”
蒙驁與王齕拱手道謝,然後方纔站了起來。
白起看了一眼周圍那倒下的兵士和年輕將領們,然後搖了搖頭,看起來似乎頗爲失望。
隨後他眼神微微眯起,周身那股鋪天蓋地般的殺氣也緩緩被其吸入了體內,不在向外泄露分毫。
那些因爲殺氣太過強大而暈倒昏迷的年輕將領和士兵們逐漸甦醒了過來,然後一個接一個地站了起來。
當他們擡頭看到面色無比冰冷的白起之後,連忙單膝跪地,行了一個極爲莊重的軍禮。
同時那些年輕將領因爲自己昏迷倒地的原因,臉上還充斥着些許忐忑和尷尬之色。
“這便是我大秦年輕一輩的優秀將領嗎?連我一成的殺氣都承受不住,真是讓人失望啊!”
白起冷哼了一聲,然後身形化作了一道血影,消失在了城門外。
“一羣不爭氣的兔崽子,真是丟臉”
蒙驁與王齕看到這個情況,面色也顯得極爲尷尬和難看。
王齕更是有些暴跳如雷,毫不客氣地直接訓斥了那些年輕將領一頓。
如果不是蒙驁及時拉住,這位王氏前代家主恐怕就要出手給這羣在他眼裡不爭氣的小輩留下一個深刻的教訓了。
“你們好好在這裡呆着,接應武安君帶來的部將和衛隊,我們兩個老頭子累了,得先回去了”
王齕很不滿地冷哼了一聲,袖袍一甩,便轉身走進了城門。
蒙驁也嘆了口氣,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了那幫年輕將領一眼,然後也緊跟着自己老戰友的步伐走入了城門。
只留下那幫面帶尷尬之色的年輕將領在那裡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
而那位原本準備前往皇宮,向嬴政彙報一下北疆戰況的武安君白起,卻在離皇宮不遠處的地方被人攔了下來。
“白老將軍,好久不見了”
嬴不凡靠在了一面牆前,笑着對前方的白起開口說道。
“白起,見過武成王殿下”
白起並沒有因爲這位大秦親王的突然出現而感到驚訝,只是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詫異之色。
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軍只是微微躬身,面色依舊看起來十分平淡地行了一禮。
“不知王爺此番攔住白起,有何要事嗎?”
“本王和老將軍之間差不多有十年未見了,您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想着來找您敘敘舊”
嬴不凡眉頭挑了挑,並沒有因爲白起那種冷漠而又平淡的態度而感到不滿。
因爲早在十年前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和事,能讓眼前這個已經心若磐石的武安君產生情緒變化。
哪怕站在他的面前的是當今秦皇,又或者說是當年的昭襄皇帝嬴稷復生,白起恐怕也會是如今這樣一副平淡冷漠的樣子。
“白起需要進宮向陛下覆命,如果有事情,王爺就直說吧”
武安君的面容依舊那般淡然和冷漠,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
“老將軍這一次特意加快了行軍速度,提前回到咸陽城,想必是已經聽說了一些消息了吧?”
嬴不凡把玩着自己右手無名指上的黑色戒指,看似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
“王爺不必拐彎抹角,有話可以直說,我還有事情要辦”
白起的臉色絲毫未變,只是語氣中隱隱出現了些許不耐之意。
“老將軍這性子還真是從未改變過,還是這麼得直截了當”
“既然這樣的話,本王也就直說了”
嬴不凡那原本靠在牆壁上的身軀驟然挺直,看向白起的目光中也比之前多出了幾分威嚴的氣勢。
“因爲過往的一件舊事,書院的那位十三先生,也就是本王的一位師侄,準備要了夏侯的命”
聽到這話,白起那雙本沒有任何感情的眸子中突然閃過了一道幽深的光芒。
“夏侯雖有過錯,但他終歸是我的部將,這些年他更是在北疆戰場上立下了赫赫戰功”
“光憑昔日的那樁舊事,還不至於要了他的命”
他說話的聲音冷漠而又平靜,聽起來不像是在反駁和商量,而是在說明一個不可辯駁的事實一般。
“勾結昊天道,對我大秦自家將士動手,這可是構成了叛國之罪”
“按照我大秦律法,叛國之人,當滿門抄斬,誅滅五族”
嬴不凡的語氣也隨之冷漠了下來,很不客氣地開口說道。
白起聞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語速緩慢,但卻非常堅定地開口說道:“已經死去的人,是沒有存在價值的。”
“死人的確沒有價值,可偏偏如今還有人惦記着這個死人,而那個人又恰好是書院二層樓的弟子”
“相比於夏侯,書院二層樓弟子價值應該要更大一些吧”
嬴不凡面色早已變得漠然而又冰冷,看向白起的眼神中,也失去了一開始那僅有的幾分尊敬。
在聽到這話之後,這位武安君那萬年不變的冰冷麪龐上終於產生了些許變化。
仔細看去,他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很輕微的掙扎之色。
不過這點變化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這位老將軍的臉色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的冰冷和淡然。
“我既然把他從北疆帶到咸陽,就會把他完完整整地帶回去”
他說話的語氣也很淡,也很平靜,但卻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堅決之意。
“既然如此的話,那咱們就各憑手段吧,到時候就且看老將軍能否如願了”
冷笑了一聲之後,這位大秦親王的身形便如同微風般在空中飄散而去,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真像,無論是樣貌還是脾氣,都是那般得相似”
在嬴不凡離開之後,這位武安君的面龐上莫名閃過了一絲懷念之色,並且還自言自語了一句。
不過在此之後,他便化作了一道淡淡的血光,向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
雁鳴山下的雁鳴湖,是大秦都城咸陽附近最大的一片湖。
這片湖附近的風景看起來極爲秀美,周圍的生態環境也同樣是巧奪天工。
在湖外有着一處江南園林式的山莊,附近還有一望無際的金黃色稻田。
而在這片雁鳴湖內,則是水鳥的天堂,蒲韋的天下。
大約有五十多種鳥類在此棲息繁衍,數百畝蕩葦延綿於盪漾碧波。
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別有情致的灰鶴列隊相迎,自在的鴛鴦則只顧耳鬢廝磨、訴說衷腸。
曾經有詩人在觀看了這篇雁鳴湖的景色之後,詩興大發,以其爲主題即興賦了一首詩。
詩云:泱泱碧湖蒲蘆生,穆穆鴛鴦沙諸停。
水中時見魚悠遊,草中頻聞鳥嬉鳴。
繞沙槐林十里翠,隔村黃河渡千層。
中原水鄉饒風韻,遊罷不思江南行。
這首詩聽起來並沒有什麼華麗的辭藻,但卻一語道破了這片雁鳴湖的本質。
原本這片雁鳴湖是屬於無主之地,有不少咸陽城中的世家公子,或是平民百姓會集體來此踏青。
但就在最近,這片雁鳴湖包括其方圓二十里以內的區域,都被人花大價錢給買下了。
據說當時因爲此事,不少世家公子大發雷霆,甚至還試圖在此事上做些手腳。
但可惜的是,出手之人的背景遠比這些整日只知道聲色犬馬的世家公子哥要深厚得多。
不過幾天功夫,這件曾經在咸陽城裡引起熱議的事情便徹底失去了它的熱度。
而那些曾經想要做些手腳的世家公子哥在受到了警告之後,也紛紛偃旗息鼓,不敢再做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