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微微一笑,扔了瓶酒給猿青山,姬祗也扔了一瓶過去,笑道:“動手前都是朋友,先喝酒,回頭再打。”說完坐到猿青山身側,眉頭就皺了起來,“長征的龍晶液存量是不是沒有了,這混合了龍晶液的猴兒酒怎麼變得這般清淡?”
猿青山怒容滿面的道:“怎麼會沒有,前幾天還蒐羅了一大池子,被軒軒那小王八蛋拿走了,長征說我們想要龍晶液就去找他,小王八蛋真不是個東西,拿了龍晶液在琅琊盟裝逼,可憐我們幾位老兄弟只能喝清淡的猴兒酒。”
“我草了,龍晶液落到軒軒手中還好要了,他那摳門性子還不如長征,長征摳是對外人,對咱們從不吝嗇,他的摳門是對所有人,我勒個去,這小王八蛋是真摳……”
兩人大口喝着龍晶液猴兒酒,編排着華軒軒,聽得在旁的姬祗面色一直在變。
龍晶液是什麼啊?那可是天地至寶,姬祗活到現在都沒有喝過一滴,在此之前見都沒見過。
“人和人真是沒法比啊!”姬祗喝了一大口酒,感慨不已。
“恆元元門與琅琊元門修煉資源更是沒法比啊!”姬祗喝了半瓶之後,感慨升級。
時間不長,戚長征回來了,拎着胸口插着狼牙元刀的姬變回來了。
“走了走了,定你生死的時候到了。”猿青山拉着姬祗飛身上了土峰。
秦煌也於此時開口:“公子與姬變之戰已經結束,道友請!”
方敏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見到胸口插着長刀的姬變顧不上了,匆忙一禮,飛身去了土峰。
姬變面色已是青紫,勉強盤坐於地,元神在其頭頂時隱時現。
方敏與姬祗見到的就是他這副模樣,方敏已經滿臉淚水,姬祗好似失了魂,眼中有淚珠滑落,卻是誰也不敢拔出那柄穿透姬變的長刀,只因長刀離身,姬變肉身即刻就會隕落。
姬變趨向死寂的目光盯着戚長征,勉強開口:“爲何不徹底將我斬殺?”
戚長征道:“你已經死了,帶你回來是讓你見道侶與子嗣最後一面,有什麼遺言就交代吧!”
姬變目光看向方敏,“往生路上做個伴。”目光看向姬祗,什麼話也沒說,回頭看向戚長征,“他不是我子嗣,沒必要陪我一起死……”
“阿爹……”姬祗面色大變。
姬變沒有理會他,只是盯着戚長征,有那麼一絲懇求的意味。
戚長征燃起一支菸,他在思考,思考的卻不是姬變的哀求,而是這麼做夠不夠,隨即他的目光看向方敏,說道:“曲哥,出手吧,形神俱滅!”
姬變長嘆一聲,這纔回頭對姬祗開口:“阿爹對不起你……”餘音未散,已是一頭栽倒在地。
方敏悲嚎,姬祗發怔,雙膝一軟跪地。
“這麼快?”戚長征傳音給曲巖。
曲巖迴應:“使用石化術禁錮元神自然快,等你晉升陰陽境就懂了。”
“不會有後遺症吧?”戚長征還是不大放心。
“我怎麼知道?”曲巖的話聽上去很不負責任,“我也是第一次使用石化術禁錮元神,是你說的要讓他覺得自己已經形神俱滅,普通禁錮達不到這個效果,石化術威力你也懂,這會兒姬變元神已經以爲自己隕落,時間不宜超過一刻鐘,再長我也沒有把握,搞不好真會隕落。”
戚長征心裡有數,招呼方敏,方敏卻是理也未理他,倒是姬祗擡頭看他,目光很冷。
“看什麼看,再看你老爹真死了。”戚長征上前一把推開姬祗,“別他孃的碰你老爹胸口的刀子。”很是粗魯的拽起方敏,“不想姬變真死就老實聽我安排,高吉,你來告訴她姬變生母死因,我說不合適,還得由她來說。”
姬祗發懵,戚長征一把拎起他,“你老爹最在乎你,他能不能活,你和你娘能不能活,就看你的表現,想不想你老爹活?”
姬祗愣愣的點點頭。
戚長征煽了他一耳光,道:“清醒點,你大爺的,費心費力,我容易嗎我,按我說的做……”
一刻鐘末,琅琊元門防禦法陣外圍某處山峰洞穴,姬變緩緩睜開雙眼,入眼黑暗一片,他摸了摸胸口,胸前的刀口還在,長刀不見了,渾身痠痛,腦子裡還迷糊,胸口卻是麻麻癢癢。這種感覺他很熟悉,是傷口正在癒合的現象,他腦子更迷糊了。
“阿爹醒了。”
姬祗微不可聞的聲音傳入姬變耳中,他腦子瞬間清醒過來,下意識的想施展神識查探,結果發現識海像是被禁錮似的,元神雖存,卻是無法移動,腦袋有萬斤重一般。勉強坐起身來,就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接近。
“你們沒死……”姬變腦子又迷糊了,“我也沒死?戚長征沒殺我?”
“阿爹輕聲。”姬祗聲音很慌張,“戚長征以爲阿爹死了,禁錮了我和阿孃的修爲,還把法寶收繳去,說是看在阿爹孝順的份上,給我們安葬阿爹的時間,他們現在就在洞外。”
“是阿爹連累了你們啊……”姬變說着已是完全清醒過來,“我胸口的刀傷正在恢復是怎麼回事?”
姬祗道:“是猿青山之前給我的一瓶猴兒酒,他們沒收繳了去,我隱約聽他們說起酒中混合龍晶液,起初是不相信的,龍晶液這等聖物泡酒喝怎麼可能,但阿爹能醒來,酒中就是真有龍晶液了。”
姬變摸索着接過姬祗手中酒瓶灌了一大口,片刻嘆道:“天不亡我啊!龍晶液對修復神識有大用,且容阿爹調息片刻,帶你們離開這裡。”
說片刻就是片刻,片刻之後姬變長嘆一聲,隨手拋開空酒瓶,“也不知我識海受到的是何等創傷,龍晶液無效……”
“這可怎麼辦?”姬祗驚慌失措,“阿爹,咱們還能不死嗎?”
“晚矣!”姬變再嘆,“殺父之仇焉能不報,戚元主已是仁義,給予阿爹選擇機會,阿爹選擇報仇,也就表示錯失了機會,殺父之仇又豈能不報,孩兒啊!莫怪阿爹,阿爹也是爲你阿爺報仇,身爲人子,不能不報啊!”
“阿孃如何身隕你可知曉?”始終沒開口的方敏開口了。姬變明顯一愣,苦笑道:“此時提這事作甚?阿孃身隕,不也是爲護阿爹,面對靈王獸,阿孃能護得阿爹存活已是無憾了啊!”
黑暗中,方敏略顯嘶啞的聲音傳出:“八十年前,阿孃在景陽觀遇到阿爹,次日景陽觀觀毀人亡,只餘阿孃一人,三年後,阿爹帶回阿孃,阿孃懷裡抱着你,從此你便在元門修道……”
姬變面色不渝,打斷了方敏,說道:“提這些作甚?景陽觀觀毀非阿爹緣故,阿爹救了阿孃性命,結成道侶這在元門中還是一段佳話,你這等態度說出不妥。”
方敏冷笑道:“你是聽阿爹說的,還有一個傳聞便是景陽觀毀於阿爹之手,原因便是因爲阿孃,且不說此事,阿孃身隕當真是爲護阿爹嗎?你不知我知,阿爹爲逃開靈王獸之口,將阿孃扔向靈王獸……”
“閉嘴!”姬變震怒,壓抑着嗓音吼,“再敢胡言亂語,我先斬了你。”
方敏慘笑道:“早死晚死都是一死,你不知,只有你不知,你問問姬祗,問問他知不知曉這事,整個元門只有你不知罷了。”
“姬祗,你說。”
“阿爹,兒不敢說啊!”姬祗雙膝跪地,“高吉師叔他也是知曉的,我們能進入這個山洞,還是高吉師叔暗中相助,此時他正在洞外拖延時間……”
姬變渾身顫慄,一步步向着洞外走去。
刺眼的陽關照在洞口,已是秋日,秋風吹拂,平添幾分蕭瑟。
姬變走出暗黑山洞,微閉雙眼,再睜開,便看見高吉,高吉身後不遠坐着戚長征幾人,姬變眼中卻是隻有高吉。
“姬師叔三子三女,三千多年歲月流逝,只餘你一子,你癡於修道,七十餘年便入陰陽,姬師叔以你爲榮,任何影響姬師叔與你關係的言語都不可能傳到你的耳中,要不是戚長征威脅我,我才懶得說這些齷齪事。”
“我阿孃死於阿爹之手?”姬變嘴裡在問,心裡已是信了幾分,只是不願相信罷了。
高吉道:“這麼說也無不可,你阿孃屍骨無存,被靈王獸吞噬乾淨,說是護你阿爹逃亡也行,只不過是被你阿爹一掌擊向的靈王獸……”
姬變嘶吼一聲,鮮血噴灑而出,一頭栽倒在地。
“你他孃的說話真氣人,把他氣死你償命啊!”戚長征罵罵咧咧的走上前來,“還愣着作甚,不給你老爹療傷?”
姬祗慌忙取出一顆木行聖元果就往姬變口中塞去,方敏拍了拍他,“孃親來吧,苦了你爹。”
三日後,湖心亭。
戚長征與姬變相對而坐,姬變渾身血液早已乾枯,卻依舊穿着那身傷前的道袍。
“我廢了這麼大心思,你倒是給句話啊!”
戚長征再次無奈,姬變昨日已經甦醒,甦醒之後一言不發,看着戚長征的目光依舊渙散,倒是沒有了恨意。
“抽不抽菸?”
姬變接了,戚長征親自給他點菸,他卻是拿着捲菸發愣,煙霧縹緲,他的目光更顯縹緲無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