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眸華低垂,端木暄對赫連煦微微福身,轉身便要離去。
“端木暄!”
聲音裡,蘊含深不見底的怒氣,伸手拉住端木暄的手,赫連煦的眉頭,皺的已然緊到不能再緊。“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聲音,低啞磁感,讓人倍覺壓抑。
深深的,凝視着他,端木暄訕訕一笑:“這不是皇上想看到的麼?”
擡手,掙脫赫連煦的手,她轉身向後,擡步向外走去。
人,都是有脾氣的。
尤孕婦最是。
此刻,並非他有怒氣,她,也怒了!
過去,他不知她是誰。
懷疑她跟姬無憂之間有什麼,也就罷了。
但是如今,他明明知道她是誰,且她還懷着他的孩子,可他……卻仍舊如此。
這讓她,如何接受的了。
即便懷着他的孩子,也要與別的男人私會?!
在他心裡,她就那麼不堪麼?
她,爲了他,失去了全家人的性命。
可,即便此刻她與他相認了。
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仍是不相信她的。
這,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皇上到底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還是對暄兒沒有信心?”眉心,微微皺起,看着端木暄越走越遠,姬無憂擡眸,看向赫連煦。
聞他此言,赫連煦不禁周身一冷。
見狀,有些誇張的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姬無憂快步上前,追上端木暄的腳步。
看着端木暄和姬無憂一前一後相繼離開,赫連煦倏然擡手,用力捶打在假山之上。
碎石滾落,他的手指處,頓時鮮血淋漓。
方纔,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他只知從一開始的時候,姬無憂便一直橫橫在他和端木暄之間。
那個時候,她不是司徒珍惜,只是端木暄!
這個心結,根本與她是不是他的惜兒無關。
至於這個心結爲何而來,恐怕,也唯有上天知道答案了。
……
翌庭宮內,溫暖如春。
剛一回來,端木暄便吩咐翠竹在花廳準備好煮茶的器具。
不多時,熱水燒好。
拂袖,提起水壺,端木暄動作輕盈的將早已泡好的茶杯翻轉過來,然後爲姬無憂沏上一杯上好的雪峰毛尖。
竈火上,熱氣騰騰。
毫不客氣的伸手接過端木暄遞來的熱茶,隔着繚繞的霧氣,姬無憂嘆道:“你在跟他賭氣!”
“侯爺如此覺得麼?”
眸華低斂,端木暄復又爲自己斟茶一杯。
這其間,她的眸光溫潤,讓人不覺有任何不好的情緒。
回到皇宮的端木暄,彷彿又回到了從前。
淡定,從容。
在皇宮之中,這樣雖不是不好,但卻讓姬無憂想起在仇府時的她。
在仇府,她的性子,放開了許多。
高興的時候,她會笑。
不開心的時候,她亦會眉頭緊鎖。
但如今,那些多面的她,他怕是再難有機會看到了。
擡手,將茶杯送到嘴邊淺啜一口。
以舌微品,姬無憂眉頭一擰:“暄兒今日泡的茶,是苦的。”
聞言,端木暄端着茶杯的手微頓。
擡手,輕啜一口。
端木暄的眉頭,亦跟着輕輕蹙起。
這茶,確實是苦的!
“看樣子,這煮茶,也是要看心情的。”輕嘆一聲,姬無憂擡眼嗔了端木暄一眼:“你啊!可要記仔細了,若你心情不好,連帶着肚子裡的孩子,日後的脾性,也會暴躁一些。”
明眸微眯,端木暄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你這又是從哪裡道聽途說來的?”
肩胛輕聳,姬無憂悻悻一笑。
“不信你問劉姑姑!”下頷上揚,他意指劉姑姑。
在過去,端木暄尚是太后奉茶婢女時,劉姑姑便常見她跟姬無憂在一起。
是以,此刻,看着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見二人將話題扯到自己身上,劉姑姑也跟着笑了。
上前兩步,她躬身回道:“侯爺可是故意戲弄奴婢?”
“本候怎麼戲弄你了?”
一臉的冤枉,姬無憂看着劉姑姑。
“您明明知道奴婢自小就跟在太后身邊,一直都不曾離開過皇宮的。”微抿了抿嘴,劉姑姑胖胖的臉上閃過幾分尷尬:“這會兒子,您讓皇后娘娘問奴婢關於孩子的事情,豈不是羞臊奴婢麼?”
聞言,姬無憂神情一窒。
邊上的端木暄,自也是面色微變。 щщщ ☢ⓣⓣⓚⓐⓝ ☢C 〇
但是很快,便聞他們二人同時撲哧一聲,皆都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
“哎呀,劉姑姑!”
笑到臉色發紅,姬無憂輕盈起身,而後雙手抱拳,對劉姑姑稍稍恭身:“本候少不更事,劉姑姑莫要介懷,在這裡我與你賠不是了。”
聞言,端木暄眉頭一皺!
他都多大了,還說自己少不更事?
他如是少不更事,那這世上恐怕就沒有懂事的人了。
身爲下人,劉姑姑豈有受他一禮的道理。
急忙擡手,她輕扶姬無憂的雙臂,讓他起身:“侯爺如此,可是折煞奴才了!”
就勢直起身來,姬無憂轉身看向端木暄,對她暗暗的眨了下眼。
見狀,端木暄擡手掩嘴,竟又被他都笑了。
“皇上駕到!”
正在此時,廳外,傳來榮昌的唱報聲。
聲落之時,赫連煦已然出現在花廳門前。
隨着他的出現,花廳裡的氣氛,瞬間冷場。
氣氛,一時間,凝滯到極點。
視線,穿過花廳門口處的竹簾,瞥到廳外的那抹明黃色,端木暄面色一肅,再不見方纔的喜悅。
“奴婢參見皇上!”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自然是一直跟在太后身邊的劉姑姑。
“劉姑姑平身吧!”冷冷的,對劉姑姑擺了擺手,赫連煦行至桌前。
“無憂參見皇上!”
大大方方的站起身來,姬無憂對赫連煦微微恭身。
眉宇緊皺,赫連煦對他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身邊的端木暄。
“臣妾參見皇上!”語氣,清清的,冷冷的,彷彿例行公事般,端木暄面色從容的對他躬下身來。
見她仍是如此,赫連煦心裡的火氣,噌的一下便又躥了起來。
“皇上的手怎麼受傷了?”一聲驚呼,打斷了端木暄和赫連煦之間的靜窒,劉姑姑步上前來,伸手便要檢查赫連煦手上的傷。
“朕的傷並無大礙,無須如此大驚小怪的。”擡手一揮,躲過劉姑姑伸來的手,心下火氣不減,赫連煦漆黑的瞳眸微動,抄起端木暄面前的茶杯,便飲了一大口。
見狀,姬無憂眉心微動,脣角處,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弧。
“噗——”
剛剛入口的茶,苦澀難嚥。
只是瞬間,便被赫連煦給噴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
眸露不悅,赫連煦聲線冰冷的轉身嗔怪的看着榮昌:“翌庭宮裡,怎會有如此難喝的茶?!”
心下一驚,榮昌面色微變。
張了張嘴,他剛要上前詢問。
卻聽聞邊上的姬無憂道:“皇上覺得這茶苦麼?不會啊?方纔本候和皇后喝的時候,味道還是好的沒話說呢!”
語落,爲表事實,姬無憂端起面前的茶杯,再次淺啜一口。
咂了咂嘴,他風華絕代的對赫連煦輕輕一笑:“皇后煮的茶,永遠都是最好的!”
眸色微暗,赫連煦冷冷的掃了姬無憂一眼。
看懂了姬無憂臉上的笑。
端木暄的臉上,隱隱有梨花淺現。
明眸微動,她自赫連煦手裡接過茶杯,竟也跟着喝了一口。
丁香輕卷,似是在細細品味着茶香之氣,她面露疑惑之色的望進赫連煦的眸中:“這茶是上好的雪峰毛尖,氣味清新撲鼻,明明好好的,皇上爲何會覺得苦呢?”
一個說苦,另外兩人卻都說是甜。
此刻,連赫連煦都以爲,是自己的嗅覺出現了問題。
伸手,再次接過端木暄手裡的茶杯,赫連煦竟皺着眉頭,又嚐了一口。
入口,苦澀依舊。
但他的眉心,卻漸漸舒展。
“皇上?臣妾煮的茶,皇上喝着,果真是苦的麼?”眉梢輕擡,端木暄翹首以盼。
輕輕垂眸,見端木暄一連希冀,赫連煦的心,生出一種別樣的滋味。
喉結輕動,他微微頷首:“皇后煮的茶,怎會是苦的?方纔是朕喝的太急了些。”
此言落地,端木暄的眸底,不禁盪漾起一縷笑意。
“皇上方纔喝的那麼急,一定是渴了,再喝一杯吧!”伸手,自赫連煦手裡接過茶杯,言語之間,端木暄又一次將茶杯斟滿,擡手敬給他。
她給他的,只是一點點的小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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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他的不信任,爲她帶來的心痛,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呃……好!”
心裡,無法拒絕端木暄關切的眼神,赫連煦接過她手裡的茶杯,又喝了一口苦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