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既是身子不適,還是早些回初霞宮歇着爲好,待兒臣空暇,定會到母后身前盡孝!”轉頭,看了眼盛怒之中的太后,赫連颺意有所指的對端木暄使了個眼色。
對他的意思,瞭然於心。
淡淡的,端木暄微微頷首。
“龐海,送太后回初霞宮。”眉心微褶的對龐海交代一聲,不待太后發作,赫連颺抱着納蘭煙兒,大步離去。
“皇上!”
渾身止不住的輕顫着,太后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
“太后……”
龐海有些躊躇的輕喚出聲。
“哀家不回宮,哀家要去刑部大牢!”瞥了龐海一眼,太后冷冷的道:“此事不能只聽皇后一面之詞!”
“這……”
無奈,龐海只得求救似的看向端木暄。
輕嘆口氣,端木暄輕撫太后顫抖的背脊,軟軟出聲:“太后還是先回初霞宮吧。”
在太后身邊五年,她從來都是平心靜氣,不曾輕言軟語。
但,此刻,她卻如此……
蹙了下眉頭,太后一臉探尋的看向端木暄。
卻見她神情凝重的對自己點了點頭。
微蹙了下眉,太后伸手搭在她的腕上,同她一起緩緩離去。
“你爲何不讓哀家去刑部大牢?”
剛剛回到初霞宮,屏退左右後,太后便十分不滿的問着端木暄。
自她抵達鳳儀殿,便不曾見端木暄替赫連煦求情!
眸華輕斂着,端木暄行至桌前,爲太后斟了杯新茶。
將茶水端起遞到太后手邊,端木暄輕道:“太后即便去了刑部大牢,也不一定能見到王爺。”
“你此話何意?”
低眉睨着她,太后並未接過茶杯,而是繼續問道:“今日事發之時你可在場?可是煦兒他一時衝動……”
想到當初赫連煦對納蘭煙兒勢在必得的神情,太后心裡,也開始打起鼓來。
“王爺是被冤枉的!”
眸華輕擡,端木暄目光堅定。
太后蹙眉:“那方纔在鳳儀殿內,你爲何不爲他辯白?”
“太后明鑑!”端木暄苦笑了下:“依今日之勢,您覺得即便暄兒開口,真的會起作用麼?”
“你的意思是……”
語氣裡有着不確定,太后眉心緊蹙,思忖連連。
“今日,臣妾與王爺初進宮時,便發現宮中守備,比之以往要多出數倍,敢問太后一句,依您看來,這多出的侍衛,是所爲何來?而且,方纔在離開這裡之後……”
黛眉緊鎖,端木暄將離開初霞宮後裙衫被染的經過一一與太后稟明。
“看樣子,此事的始作俑者,是皇上……”聽完端木暄的話,有些渾濁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太后的眉頭緊緊擰起,面色愈發的冷了。
若端木暄所言不假。
皇上如此大費周章的陷害赫連煦,那……他想要的結果,必然是他的性命!
但!
於她而言,這個真相,無疑是殘酷的。
自小,皇上便是由她撫育,可如今,她一手養大的兒子,卻要置她的親子於死地!
胸臆間的怒氣瞬間直達頂端。
她霍然擡手,將端木暄手裡的茶掀翻在地,旋身快步向外。
她,要去向皇上問個明白!
“太后……”
不及多想,端木暄急忙追了上去。
但,只是片刻,殿外便傳來太后的怒喝聲。
只因,在初霞宮門處,不知何時,已然佈滿御林軍,而這些軍士所得的命令,便是在昶王之罪未定之前,將太后禁足於初霞宮中,不得踏出一步。
此舉,恰恰印證了端木暄方纔所言。
皇上,這次是真的要對赫連煦下手了!
“養虎爲患啊!”
立於刀劍之前,太后心下驟冷。
不住的輕搖着頭,心中的焦急懊悔,令她足下踉蹌着後退了幾步。
口中,腥甜味上涌。
噗的一聲!
她被生生的氣吐了血!
“太后……”
一聲驚呼,扶住太后顫巍巍的身子,端木暄痛心疾首。
從來,在她的面前,太后都是端莊的,慈愛的。
可此刻,她的臉上,嘴上,還有身上,皆都掛着血跡,讓人不忍目睹。
“救……”帶着血的手,緊緊的抓住端木暄的手,太后雙目圓睜,輕顫着聲:“救煦兒……”
晶瑩的淚,順着眼角簌簌落下,端木暄輕抿脣瓣點了點頭,回頭對身後的侍衛喊道:“還愣着做什麼?傳太醫!”
……
夜,漆黑如墨,。
如端木暄此刻的心情一般,不見一絲光亮。
因爲鳳儀殿之事,原本爲皇后準備的壽辰午宴,未能如期舉行。
此刻,赫連煦被押,太后抱病在身。
而她眼下,則隨着龐海,一路離開初霞宮,再一次來到翌庭宮中。
皇上此時召見她,所爲何事,端木暄大約心裡明白。
不過,對於即將來臨的一切,她的心中,並無恐懼,有的,只是陣陣哀涼!
“奴才只能到這裡,前面的路,只能王妃自己走。”在恩澤殿外止步,龐海恭着身子,對端木暄笑了笑。
“有勞龐總管了。”
對龐海微微頷首,端木暄蓮步輕擡,步入通往恩澤殿的甬道。
這已不是她第一次來到恩澤殿中。
依稀間,上次侍寢時的一幕幕,出現在腦海之中。
輕嘆了口氣,端木暄微微擡眸,向着恩澤殿緩步行去。
……
恩澤殿內,芙蓉帳升,呻吟陣陣,奢靡之香渲染。
“皇上,癢……”
緋色帳內,似是被撓到癢處,納蘭煙兒銀鈴般的笑聲輕軟飄逸。
腳步微頓,端木暄的脣角,冷冷翹起。
早上,納蘭煙兒還哭哭啼啼,要以死明志,未曾想現下,卻又能笑的如此開懷!
她,與納蘭煙兒並不相熟。
只見過兩面而已。
以前,她在意納蘭煙兒,只因爲她是赫連煦心愛之人。
但今日,卻也大約明白,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
姬無憂總說,她是個薄情的女人。
可,納蘭煙兒,比她,卻更加薄情!
漸漸的,笑聲不復見,伴隨着低沉的喘息,帳內,嬌吟聲漸起,斷斷續續,時高時低。
這個場景,端木暄並不陌生,卻仍是暗露赧色。
曾經,也是在這個地方,仍是龍榻上的那個男人,她早已看過一場活色~生香的春~宮戲碼。
但,她從未想過,此刻壓在他身下之人,會是初見時身附梅花,冰清玉潔的納蘭煙兒。
念及此,她輕嘆着!
嘆這人世間世事無常!
也嘆她平日鎮定自若,卻看不慣這恩澤殿的一室旖旎!
“誰在外面?!”
似是聽到輕嘆聲,輕喘着,赫連颺微啞的聲音在帳內響起。
“回皇上話,是暄兒!”
將心中思緒收起,腰背挺直,端木暄如上次一般,緩緩上前,在龍榻前輕輕福身。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至。
短暫的靜寂後,衣袂摩擦聲響起,赫連颺身披一件明黃絲袍自帳內步出。
“暄兒參見皇上。”
不曾擡頭,端木暄輕掂了下交握於左腰的手。
“端木暄……”如上次一般,在她身前蹲下身來,赫連颺扣住她的下頷,冷冷逼視於她:“今日在鳳儀殿時,你是故意刺傷阿煦的。”
他說話的聲音,低啞磁感,透着幾分慵懶。
可,攫着端木暄下頷的手力,卻陡然加重些許,彷彿早已篤定了問題後的答案!
赫連颺的眸底,透着讓人膽顫的寒意。
被迫凝視着他琥珀色的雙瞳,端木暄並未否認,只是輕顫着,輕輕啓脣:“皇上忘了,暄兒是在太后身邊長大的,在成爲皇上的細作之前,我首先是太后的人。”
雖然,端木暄今日刺傷赫連煦,根本就是爲了救他。
但,這些,她可以跟赫連煦說,可以跟太后說,卻唯獨不能在皇上面前說。
過去五年,太后對她極爲寵愛。
身爲太后親子,不用想也能料到,若赫連煦發生不測,太后定會心傷不已。
正趕上此事,太后確實抱病!
是以……此刻她如此說話,則無太大不妥!
“人,有的時候,還是不要太聰明瞭好!”如此警告端木暄一句,赫連颺輕輕頷首,算是接受她的藉口,隨即,他冷然一笑,問道:“母后身體如何了?”
“太醫已經瞧過了,說是急火攻心,需多些時日靜心調養。”
想起來時太后臉上的憔悴之色,端木暄的心緊了緊,眸底的水汪,也跟着鋮亮起來。“暄兒斗膽,敢問皇上,可是發現了王爺意圖謀反的罪證麼?”
他派她到王府,一是要羞辱赫連煦,再者就是要她探得赫連煦是否有謀反之心。
現如今,她這裡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消息,皇上卻忽然對赫連煦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