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魚道士突然說。
我忐忑不安地坐下了,不知爲什麼,在這臭道士的逼視下,我竟然有種赤身裸體被人看穿而無地自容的感覺。
這或許是因爲我太嬾了。
魚道士望着我問:“小子,多大了?”我不由一愣,敢叫我小子,老雜道,太沒禮貌了,見他態度如此惡劣,我膽子反而大了,說十八了,魚道士又問:“父母從事何種職業?”我越聽越不是滋味,說都是農民,怎麼了?魚道士又問:“你從醫多久了?”
我有種被我審問的感覺,就鼓起勇氣也望着他反問:“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到底想說什麼?”
魚道士哼道:“小子,膽子挺肥啊,看見本道一點也不害怕。”我說我憑什麼要怕你?魚道士問:“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我沒有應道,他說他是抓鬼的,我說你抓鬼跟我有毛關係呢?我又不是鬼。魚道士盯着我說:“你雖然不是鬼,但你養鬼!”
我倏地站了起來,一時脫口而出:“胡說八道!”
魚道士冷笑道:“脾氣還挺火爆,別激動,坐下來,慢慢說。”我說沒什麼好說的,說完就走,魚道士不緊不慢地道:“想走?你若不放下屠刀改邪歸正,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將你送入佛門。”
一聽這話,我反而不想走了,轉過身望着魚道士,一字一字地問:“你憑什麼說我養鬼?”魚道士說:“既然你沒養鬼,昨晚爲什麼看見我來了轉身就跑?昨晚從房裡跑出來的那隻小鬼難道不是你養的?”
我不由一怔,這老毛道果然發現了何碩,但是,捉賊拿贓、捉姦在牀,他既然沒有看見我跟水聖子何碩在一起,我就死不承認,便裝聾作啞,說昨晚我走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因爲我昨晚根本就沒注意到他,也沒有看見什麼小鬼。
“你可以不承認,”魚道士說:“但是有一件事,你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本不想理會他了,但被人冤枉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我忍住心中的怒火問是什麼事,魚道士站起身,慢慢地來到我的身邊盯着我問:“錢太太左腿上的那塊腐皮是你割的?”我說是,魚道士上前一步又問:“你是用哪把刀割的?”
我暗暗吃驚,這魚道士果然有些斤兩,我故作輕鬆地說:“當然是用我的手術刀。”魚道士問:“能讓我看看那把刀嗎?”我說對不起,刀不在身上。魚道士說他不介意跟我走一趟,我說不必了,我那把刀是祖傳之刀,不會給任何人看的。
魚道士像是早已料定我這麼說,也沒有再強求,只是冷冷地說:“小子,你記住,我魚道既然來到了這裡,就不會允許這裡發生任何怪事,如果你還想養鬼幹壞事,我告訴你,別讓我再碰到,我會毫不手軟!”
“隨便你。”我說完就走,不想再聽他廢話了。
又聽得魚道士在我背後揚聲道:“還有那個姓張的小子,是你的朋友吧?替我給他轉達一句話,不要再用歪門邪道欺騙人,對於這種人,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你什麼意思?”我停下腳步轉身望向魚道,生氣地問:“你憑什麼說他用歪門邪道欺騙人?我看你纔是用歪門邪道欺騙人!”
魚道士沒有再理我,轉過身自顧自地念道:“人生在世,是正、是邪、是善、是惡,全在於一念之間,稍有不慎,將永墜阿鼻地獄,萬劫不復!”
莫名其妙!
出了楠竹樓閣,我見錢先生站在那兒,聽到我的腳步聲,立馬回過身,問我跟魚道士談得如何,我沒有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反問他還需不需要我給他妻子的右腿做手術,錢先生強笑道:“魚道長說他有妙法,能不用動手術也可治好我妻子的病,所以……我寧願讓我妻子少受一些痛苦,你覺得呢?”
這我還能說什麼?我說既然魚道長能治好你妻子的病那就最好不過了,我走了。
“哎——”錢先生將手伸向我,我看了看他,問他還有什麼事,錢先生笑道:“不管怎麼樣,都要感謝你。”我說我都沒幫上你什麼,你謝我幹什麼?我弄疼你妻子了……越想心裡越憋得慌,有一種被人掃地出門的感覺,一氣之下,將那張支票拿了出來,遞給錢先生說:“我沒治好你妻子的病,這錢我不要了。”
“這……”錢先生看了看我手上的支票,左右爲難。我將支票塞到他手中轉身就走。錢先生哎了兩聲想追上來,我走得飛快,他自然沒追上。
出了別墅,我又有些後悔了,我幹嘛把那支票還給錢先生啊?一分鐘前還是個萬元戶,爲了一時之氣,轉眼回到解放前。
現在身上沒錢,從這兒打的回學校需要十五元錢,我現在也心痛了,只得坐公交車,轉了兩趟車纔到學校,差點遲到。
整個下午都沒心情上課,好像失去了什麼。唉,有錢沒法安心,沒錢也不安心,真是搞不懂了。
下午只有兩節課,下完課我打電話給張筠浩,問他在哪裡,他說在家睡覺,我問他下午沒上課?他說沒上,說話有氣無力地,我掛了電話徑直回家。
沒想到吳樂樂也沒上課,在房子裡看電視,聽見我回來的腳步聲就走了出來,問我怎麼了,跟死耗子一個樣兒,被霜打啦?我說煩着呢,然後推開張筠浩的門,見他坐在電腦前打遊戲。我問他爲什麼不上課,他懶洋洋地說不想上。我說那個魚道士說你用歪門邪道欺騙人,張筠浩依然自顧自地打遊戲,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我一把他的電腦屏幕蓋了下來,生氣地問:“我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張筠浩望着我,面無表情地,像是一塊木頭。我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納悶道:“傻了?”張筠浩這才問:“那雜毛老道還說了什麼?”我便將當時的情況說了,最後強調,對於魚道士置疑我、冤枉我,我並不生氣,我生氣的是,他竟然誣衊我的朋友,說你用歪門邪道欺騙人!
“他說的其實也對。”張筠浩說:“其實我就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神棍。”
“什麼?”我以爲他在自我解嘲。
張筠浩又說:“有一個秘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看我像什麼?土豪?富二代?”我說你的確像是一個富二代,有錢,又有車。張筠浩說:“其實,我從小父母雙亡,我是由我爺爺帶大的,幾年前我爺爺也過世了,現在我在這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
我吃了一驚,沒想到張筠浩的身世這麼悲慘,難道他的爺爺留了一大筆錢給他?
張筠浩卻說:“我爺爺什麼也沒有給我留下,只留下一把上古冥琴,還有一本破爛冊子,說是地獄鎮魂曲。我以前感覺好玩跟我爺爺學了個開頭,後來那曲譜也不知弄哪兒去了。我命很慘,但是,我卻擁有神奇的鼻子,能聞得到鬼氣,就靠這個,我去給人看風水,憑着我所練起來的三寸不爛之舌,我不但養活了我自己,還存了一大筆錢,並且還買了車。”
說到這兒,張筠浩又慢慢地將電腦屏幕拉開,邊用鼠標點開遊戲邊問:“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騙子?或許我不配做你的朋友?更不配做你鬼醫的跟班?”
我愣了半晌,如果張筠浩說的是事實,那麼他昨晚之所以要留在錢先生家裡那就說得通了,他是見錢先生出手大方,有意留下,借給他看風水的機會想從錢先生那兒撈一筆,結果,半路殺出一個魚道士,揭穿了張筠浩的把式,結果可想而知,錢先生選擇相信了魚道士,張筠浩也功虧一簣。
難怪他如此垂頭喪氣。
“你是好樣的!”我由衷地說:“我並不認爲你在用歪門邪道欺騙人,每個人有他生存的方式,你給人看風水,以此生活,無可厚非,只是,你的道行沒有魚道士高而已。”
“那個臭道士,我不會放過他的!”張筠浩惡狠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