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曦辰自宮中回來,卻不見無憂在翠雲軒,尋了沁寒來問,才得知她去了梅林。
“侯爺走後,黎王來過一趟,像是對娘娘說了些許不該說的話,娘娘很是傷心。”沁寒如實說道。
龍曦辰頷首,“本侯知道了,你且退下吧。”說罷,便尋到了梅林。
梅林之中有一片梨花樹林,無憂便是在此。
正發着呆,忽而感覺到背後一陣溫暖,隨即一件狐裘披上她身,她一怔才晃神,見是龍曦辰,也沒能露出笑顏,只幽幽道,“你回來了,父皇可對你的表書做了批示?”
“正如你所料。”龍曦辰無奈一笑,坐於無憂身旁,“父皇說屬意我爲儲君,但他也允許我任性一回,只是我必要等到儲君落定之後,才能離開。”
她早知道離開北魏並非易事,從龍君曜處置叛國賊的角度看,他最是忌諱另立國家。說不定儲君落定只是一個緩兵之計,他大有可能懷疑龍曦辰也有異心,想留他在國內,然後輕鬆除之。
對付林瑛嵐刻不容緩,但也不能疏忽了龍曦辰的安危。在確保順利離開北魏前,她一刻都不能鬆懈!
龍曦辰畢竟是大齊的女婿,龍君曜即便生了除之後快的心思,也不會光明正大地殺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就怕龍君曜來陰的,殺人於無形!
“聽沁寒說,你不開心?”龍曦辰鎮靜依舊,恍若不知情況有變、性命堪憂一般。
說到這,無憂便覺得滿心的委屈,也只能啞巴吃黃連,“白日,黎王來了芙蓉園,求我替龍千墨洗脫罪名,我自然不肯,他竟說我薄情寡義!還說什麼,一切都是我們的陰謀,將龍千墨說得何等正義,反將我們說得陰險不堪!我實在氣不過……”
同爲“沒有自由的皇子”,龍曦辰自然是明白自己六弟的心思的。
但他一向重色輕友,見無憂如此委屈,哪裡還管什麼明不明白,遂一通批評道,“六弟實在不識好歹,竟幫着賊人說話,難道他不知道叛國該當何罪麼?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他是叔子、你是嫂子,哪有幺弟詆譭嫂子的道理?我改日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想起金國的日子,每一次迎合龍千墨,她都覺得生不如死。無意間,她已然落淚。
龍曦辰心疼地摟過她的肩,“好好的,怎麼就哭了呢?寶,我可不許你哭了!六弟實在可惡,咱們以後便與他斷絕來往,可好?”
“不必你做絕,他已然留了話,說不再來金國侯府了。”無憂依在他的懷中,終是得到了一絲安慰,“我只是覺得委屈,我犯得着爲那點土地,以身犯險麼?龍千墨用那麼卑劣的手段挾持了我,怎麼他反倒成正義之人了?龍黎軒豈非失明?”
倒是第一次聽無憂以名字稱呼他,龍曦辰哈哈一笑,配合着道,“他確然失明,竟看不出我的寶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哪能與那賊人相提並論呢?我看他不僅是失明,還失聰、失感、失嗅……”
無憂終是破涕而笑,“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你第一次向着我。”
“怎麼會?我一直都向着你,只不過不在你面前表現出來罷了。”龍曦辰替她拭去眼角淚水,柔着語氣道,“寶,快別哭了,你掉淚倒不打緊,只怕我的心也要跟着你的淚一起掉了,到時你可要守寡了。”
聽他總是玩笑的語氣,無憂也漸漸忘了委屈,“呸呸呸,說什麼守寡,快到新春了,也不忌諱麼?”
黎王府中,龍黎軒被這對相親相愛的夫妻,弄得連打噴嚏……
日子終是這樣過去。
龍君曜確然生了剷除之心,都說虎毒不食子,他原本還是有父心的,卻在殺了龍千墨之後,泯滅得一點也不剩了。
不過龍曦辰也不是省油的燈,再加之無憂的聯盟。夫妻齊心、其利斷金,哪裡是那麼容易擊垮的?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無憂遂進了宮,求見龍君曜,威逼加利誘,終於停止了這場暗地裡的惡戰。
對付林瑛嵐事不宜遲,不然只會讓她風頭再盛。
寧溫雲與柳木槿一起來了芙蓉園。
無憂先是慰問了一句,“璧良媛的胎兒可還安好?”
柳木槿忙福身答道,“託娘娘洪福,郎中說嬪妾的胎象穩固。”
無憂點頭而笑,“再過一月,便能辨出男女了吧?”
“是。”柳木槿恭然答道。
以林郎中的醫術,一般孕過五月即可分辨出男女。柳木槿現下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小腹微有突出,卻被衣裳很完美地遮擋住,乍一看就如沒有身孕的窈窕女子一般。
接到無憂的神色,汀怡會意上前,向柳木槿一福身,“良媛,我們娘娘在落梅居,準備了孕中的膳食,請良媛移步落梅居休養。”
柳木槿隨即一笑,向無憂道,“娘娘美意,嬪妾心領了。不過郎中讓嬪妾多多走動,總是吃吃膳食、休養小憩,並不益於腹中胎兒。”
汀怡很快便反應過來,“那奴婢便陪着良媛,去梅林逛逛吧?”
這樣的排斥,似乎略顯刻意。寧溫雲忙一笑道,“外頭冷,木槿還是待在裡頭吧。”說着,又向無憂道,“我與木槿有事要與你說,咱們去內室講。”
說着,兩人偷偷對換了一個眼神,皆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至內室中。
寧溫雲先一步開口,“薛氏廢后、林氏遭貶,現下正是林瑛嵐最爲脆弱的時候,咱們必須要攻其不備!”
柳木槿繼而憤懣道,“以往她便佯裝善人,日日夜夜地讓侯爺宿在她那兒,現下若還留着她囂張,恐怕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
上次柳木槿被推入琴湖,便就是林瑛嵐動的手腳,因此她討厭她也不稀奇。
無憂點點頭,“芹良媛已有八個多月的身孕,眼看臨盆之期將至。咱們可以藉此發揮,安排產婆爲自己人,也爲替罪羔羊,佯裝成蕪妃的人,治蕪妃一個謀害子嗣的罪名。皇上最是恨妒婦,說不定會從重處決了她。”
寧溫雲溫然一笑,“你的計策是好,只是皇上並非愚鈍之人,未必會相信產婆的一面之詞。”
柳木槿卻是不然,“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咱們須得瞭解蕪妃,纔好安插眼線。由她自己身邊的人,道出她的罪行,總比與她無關的產婆之言,要好得許多吧?”
看來她也是個有心思的人,無憂淺笑,“不如買通她身邊的瑞瀾或者菊生?”
柳木槿頷首,“這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嬪妾聽說蕪妃身邊的菊生,近來與蕪妃不睦,或許咱們可以走一走她的路子。”
寧溫雲淺淺一笑,“買通菊生、嫁禍蕪妃,以謀害子嗣之名,永除後患。無憂與木槿一同出的計策果然妙哉!”
無憂故作驚然,“連溫雲都贊同,可見這計策是真好。如此,便就買通菊生吧。”
如是這樣聊了許久,柳木槿便藉口先一步離開了芙蓉園。
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無憂悠悠道,“她倒是很有閒情逸致,懷着身孕也要跑一趟來請安。”
寧溫雲擔憂地看着柳木槿離去的身影,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確定她與蕪妃有勾結?”
“我也不確定,”無憂面色微凝,“只是聽襄伶說,她近來與蕪妃交往甚密。”
寧溫雲微思,“會不會是蕪妃想離間我們?她的陰狠,咱們都是見識過的,現下賢妃繼後,木槿正是風光之時,沒了她,我們也等於失了一條手臂。若是與木槿敵對,無疑又多了一個蕪妃呀!”
她何嘗沒想過是林瑛嵐的離間計,但她總覺得柳木槿對她有敵意,不得不小心一些。
無憂思慮了片刻,“不如這樣,咱們姑且試一試她。”
“怎麼試?”寧溫雲惑然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將計就計?”
她無非就是懷疑柳木槿有異心,試探一下即可,不然鬧得兩邊都在冷戰,反而不利於她們。
汀怡端着一盞茶而入,向無憂道,“娘娘,奴婢瞧着璧良媛又朝蕪菱苑去了。”
蕪菱苑則是林瑛嵐的新居所,自無憂失蹤後,她便有了身孕,並誕育了一子,因着那孩子出生的日子不吉祥,林瑛嵐並不能按祖制晉封。
但因林瑛嵐之子是長子,因而龍君曜賜了蕪菱苑供她居住。
“你可瞧仔細了?”無憂問道。
汀怡埋首,“奴婢與何公公都瞧見了,德總管心有疑慮,已然跟蹤而去。”
一聽跟蹤,寧溫雲跟着便一驚,“木槿頗通些武功,德勝莽撞行之,不會被發現吧?”
無憂倒是不擔心德勝,遂道,“放心吧,德勝練過幾十年的功夫,跟蹤她不在話下的。”
聽罷,寧溫雲才鬆了一口氣,又聽無憂道,“若她真與蕪妃勾結,我定是容不下她的!溫雲,你可會憐之?”
寧溫雲溫和一笑,誠然凝向她,“一切都聽你的,我相信你的謀略。”
這時,襄伶快步而來,“娘娘,陳夫人求見。”
一提到陳嘉敏,無憂便生一種不妙之感,隨即道,“替本宮回了她吧。”
寧溫雲細看了看她的神色,平聲道,“你與她若有嫌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