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聽無憂講過林瑛嵐,可基本沒涉及什麼美貌。在她聽來,林瑛嵐是一個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之人,生得自然也是一副奸詐的樣子。
無憂也曾說過林瑛嵐,可豔可素,豔麗時能冠羣芳,素顏時只對一人,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吸引男人的氣質,不論那個男子,皆是抵不住她的極致誘惑。
而現下的眼前人,毫無林瑛嵐的特點,既無吸引力,也無豔冠羣芳的打扮,江芊熠怎麼也沒想到她就是林瑛嵐!
只見林瑛嵐平躺在牀上,發白的臉色,足以證明她久病不治,望聞問切只一望,便知她已然奄奄一息,不久於人世。像是許久未進水般,她的嘴脣是乾澀的,嘴上還不停嘀咕着水。
江芊熠心下一驚,想給她倒水喝,卻發現連茶壺都沒有,只好跑到外頭的林子裡,以最快的速度收集了露水,便送去與她喝下,這才微微解了她的渴意。
這便是北宮麼?見人大勢已去,就連水也不給她備下!
本以爲餵了水,她便會好一些,卻見她臉色更是發白,像是受了病痛的折磨,整個臉都是猙獰的。
她的雙眼是緊閉着的,似是不知江芊熠的到來,又似知道卻無心搭理。
心下憐憫,江芊熠忙去把她的脈,神色愈是震驚,她還懷着身孕,竟就被打發來了北宮?!不僅如此,還染上了鼠疫?!
看這房間雖然不亮堂,但也算是乾淨的,哪裡來的老鼠呢?既然沒有老鼠,何來的鼠疫?即便有老鼠,這宮裡的老鼠也不該是患有鼠疫的,既無病,何來人的病?
如此一分析,江芊熠不禁嘆這後宮的涼薄,如此弱女子,還懷着身孕,怎麼就被關進了北宮?還惡毒地讓她染上了鼠疫!
也不知是哪個惡人所爲,江芊熠也無瑕多想,只想着快點治好她的鼠疫。
根據她的脈象,應該才染上不久,只是久不進食、心思鬱結而致胎像不穩,本來好治的病症,被她一拖便就難愈了。
因着囚地常行鼠疫,又與越國十分接近,何紓做爲越國第一醫者,對鼠疫的防治,自然是義不容辭的分內之事。
她對鼠疫的治療,有獨特的見解,且有自己親自研究出的秘方。傳到了江芊熠手上,又將那秘方稍作修改,加上一味藥、去掉幾位藥,可更快地治療好鼠疫。
這是兩代人改良的藥,自然是好得沒話說,只是林瑛嵐現下還懷着身孕,如何用得那刺激的藥?
就算調理溫和了藥,也不能盲目亂用,畢竟林瑛嵐現下身子弱,又因幾日的風寒,再加上北宮的溼冷,若有幾分寒症的跡象。如此一來,便更是難用藥了。
幸而江芊熠隨身帶着銀針包,隨即取了出來,打算用銀針暫時壓制鼠疫。
這是她第一次用銀針壓制鼠疫,從前有在假人身上試驗過一次,可畢竟是假人,不同於真人,它們沒有知覺,即便錯了穴位,也並無什麼反應。真人便不同了,只一個穴位的稍稍出錯,重則致命,輕則傷及自身和胎兒,兩全皆是不美。
爲難之時,只見林瑛嵐微微睜眼,即便在病中,也不丟貴妃該有的氣場,“
你是何人?本宮不認得你,你怎麼敢擅闖北宮?!”
她既自稱本宮,便是貴嬪及以上的位分了。見她如此年輕,卻穿着破爛,許是龍曦辰玩完丟棄的宮女,夢想着自己是娘娘吧!
如是這樣想着,江芊熠還是尊重病者,喚她一聲娘娘,“娘娘,你可知你得了鼠疫,是一種極爲嚴重的瘟疫,需要馬上醫治。”
“鼠疫?”林瑛嵐問得驚奇,卻是一點力氣也無,剛剛想要驚起身子,卻不料無力支撐,又倒了回去。
江芊熠忙去扶她躺好,細聲囑咐道,“娘娘現下病了,身子弱,還是少動彈爲好。”
下意識地抗拒,想要拂開她的手,卻是有心無力,林瑛嵐只好乖乖躺着,有氣無力道,“本宮不過一個失勢妃子,你何故來管本宮?”
她的樣子甚是可憐,癡癡的眸色像是在期盼什麼,又像是在恨什麼,閃爍的眸子更是泛起了淚光,不過一瞬又被忍了回去,像是故意掩飾自己的脆弱。
看得出她原本該是位標緻女子,如今被害成如此,難免遭人憐愛,江芊熠一下便心軟了,同情一笑道,“許是出於醫者本有的心思,哪有醫者看見病人,卻不管不治的道理?你可知你月餘的身孕麼?定是個白淨可愛的孩子!”
最後一句說得林瑛嵐有些心動,跟着眉心一動,不覺心疼自己的孩子,竟要與她同受如此苦痛。
還記得龍曦辰說過,這孩子的死活便聽天由命了,他擺明了說不要這孩子,她還留着做什麼呢?雖是這樣想,卻也擺脫不了母性,想着昔日藝菊帝姬的慘亡,她便更是心痛。
想要伸手抓住江芊熠,卻連手都擡不起來,只啞着嗓子道,“本宮受了她人諸多算計,早已經不信深宮有你等好心之人了。”
聽得這樣讓人憐愛的話,江芊熠更是同情,隨即衝她一笑,淡淡的,像是寬慰,像是在取得信任,“娘娘多慮了,我並不是深宮人,而是大齊來的厲侯貴妃。”
貴妃......她亦是貴妃麼?
厲侯......林瑛嵐因病,腦子也遲鈍了許多,久久纔想起厲侯是陶棐啻。
她聽說過大齊的一點事,聽說的雖然不細,但也聽說了厲侯貴妃的本事。
于越國時,江芊熠的醫術便是鼎鼎有名的,母女二人皆擅長醫術,皆自稱媲美太醫,只有過之而無不及。龍君曜曾多次邀她們入宮從醫,她們卻是忠於越國,誓死不肯離開故土。
許是江家勢力散去的關係,柔菡襄主嫁去了大齊,何紓便跟去了大齊,兩人在他國亦是不減名聲,甚至被稱作是醫科妙手,不管是什麼疑難雜症,只要經了她們母女之手,只有她們不想治的,沒有她們治不好的。
像是抓到了一顆救命稻草,林瑛嵐驚得想要睜大雙眼,卻只勉強睜開了一點,忙道,“你真的願意治本宮的病麼?你就不怕被本宮的仇家盯上,被本宮連累?”
這世上便沒有她怕的事!江芊熠豁然一笑,“醫者見病人,特別是一母一子,更何況還奄奄一息,豈有不救之理?”
一聽如此,林瑛嵐立時一喜,卻因病容,連笑都是十分勉強,“早聽說貴妃盛名,今日一見果真不凡。若貴妃能救本宮之病,改日翻身,定然回報!”
見她笑了,雖然勉強
,但江芊熠也能感覺到其中的謝意,遂也一笑,“我救治的人數不勝數,若個個都要報答,那我不是要忙死了。這點小忙,不足掛齒,妾身只求娘娘平安便好了。”
什麼援助之手,都不如這雪中送炭來得溫暖。
當她得知自己被隔離之時,便知得了瘟疫。近來也不鬧瘟疫,定是哪位嬪妃心惡,急着想除了她,所以想出如此毒招來!
這些時日,被算計得頗多,先是龍泰赫的不吉,再是藝菊帝姬的慘亡,而後是被粗人凌ru,最後便是這瘟疫。
原她還不知,只聽得不遠處有人議論,說她被龍黎軒傳染了瘟疫,才知自己得了瘟疫,卻不知是鼠疫。
她倒沒想着自己的安危,只想着龍黎軒無人醫治,定然出事,便想逃出宮去爲他請郎中。
卻不曾想,北宮門還沒出去,便被幾個老姑子噴了藥水,還狠狠在她身上抽了幾鞭,這是她應受的。龍曦辰說過非召不得外出,這北宮確實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懷着身孕,哪裡吃得消那幾鞭?回了房間便疼痛在牀,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竟忘了蓋被。
天氣還寒,她又懷着身孕,睡了一晚上,不禁感染了風寒,傷口還受了感染,致鼠疫更加嚴重。
如此,便癱瘓在了牀上。一日便如同一年,許久不見人煙,本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只能等着下一世輪迴再報仇,沒想到來了江芊熠這個救星!
仔細算算,她們也算是冤家,元皇后江採頤與繼後薛婉碧乃是死敵,江芊熠是元皇后的侄女,林瑛嵐是繼後好友的女兒,死敵的下一輩亦是死敵。
不過幸而江芊熠不認得她,不然定然不救,那麼她的一線生機便又沒了!如此一想,她便更注意自己的言語,絕對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這鼠疫是會傳染的,江芊熠先用隨身的藥水淨了碰過她的手,再用銀針封住自己幾個穴道,防止鼠疫感染自己。
“這鼠疫的施針,要入肉七分、入肉八分,伴有刺骨的痛,娘娘定要忍住,不然前功盡棄。”江芊熠將銀針消毒後,熟練地點點入肉。
原還無關痛癢,沒想到疼痛愈是強烈,不過片刻便是鑽心的痛。林瑛嵐的面目更是猙獰,想要咬牙堅持,卻是連咬牙的力氣都沒有。
不過紮了一針,林瑛嵐的額上便滿是冷汗,像是有昏厥過去的趨勢。
江芊熠心下擔憂,若是如此下去,她定然支撐不住而倒下。此時若是睡去,便是大羅神仙,也再難救她。
沒力氣的原因,一在身孕不可改,二在病痛正於治,三在進食不能待。她必須馬上餵飽肚子,不然絕對接受不了這刺骨的痛。
卻見林瑛嵐一臉爲難,“本宮自得了瘟疫,便沒人再敢往這送餐,本宮活下來已是萬幸,哪裡還有什麼食物可以填飽肚子?”
江芊熠緊了緊眉,“可如此下去,沒等施針完畢,你就先痛死過去了!”
想到龍黎軒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林瑛嵐也頓時沒了活意,隨即清冷道,“罷了,且讓本宮死吧!至於腹中孩子,皇上已明確說了聽天由命,既天不保它,本宮也不再掙扎了,都是無用功!”
江芊熠越聽越是急躁,“你想死可以,但你沒有資格替腹中孩子決定生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