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他從恐懼,變成了麻木,從憤怒的抵抗, 到哀求, 直到沉默了下來。
他的沉默卻讓魔尊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這種挫敗感轉化成變本加厲的暴行, 實在忍耐不住, 便化成一種嘲諷的狂笑。
“莫寒池你到底在笑什麼。啊, 你說話。”魔尊毫無憐惜之情,逮着莫寒池的頭髮,將人拉起來面對着他。直視那雙眼睛, 莫寒池看着他,彷彿剛纔被折磨的都是別人一般, 與他一點沒有關係。
“你說話, 在不開口, 本尊便殺了那孽種。”魔尊低呵道,多少次, 多少次,都想殺了他,結束自己的痛苦,也結束他的痛苦。
“咳咳,你讓我說什麼。”幾天來, 莫寒池終於張開了嘴, “無論我說什麼, 你都不信, 如果那個孩子那麼礙你的眼, 你就結束了他吧。”
“你就這麼惡毒,說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出世是你, 現在你反而這麼簡單否定了自己生下來的孩子。“
莫寒池看着他仍舊是笑:“若是這個世間給他帶來不幸,與其讓他痛苦的活着,還不如一走了之,我執意要生下他,只是覺得還有一絲癡人做夢罷了。魔尊就連這一絲癡人做夢的機會都不給我,哈哈哈,你讓我說話,我說了。”
啪,又是一聲,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莫寒池被洛溪打耳光。
“賤人。”
耳邊是亂七八糟的嗡嗡聲,眼前好一陣子模糊,他沒聽清楚魔尊對自己又是罵了一句什麼,嘴裡又有輕微的血腥味,還不待他弄清楚怎麼回事,忽然感覺到又是一股大力,將自己狠狠按在牆上,又是衣服被撕裂的聲音傳來。
莫寒池一隻手捂嘴不讓氣血涌出,努力將血腥味嚥下去,嘴脣跟蒼白的臉色比上去,不正常的豔紅。只有疼,沒有任何其他感覺,只是又一場刑罰而已。
“魔尊,帶的衣服可夠你撕去的。我還真不知道,放着那邊嬌小可人的多聞天王不要,卻天天來這裡,找我這個濺人,多聞天王還真是可憐。”莫寒池不忘自嘲一下,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思去開這種玩笑。
魔尊一聽他這話,慕然感覺道身後不知何時,竟多了另外一人的氣息。
嚴清眼圈通紅,看着眼前的一幕,叫了一聲“尊上。”轉身奪門而逃。
“魔尊不去安慰小情人,還是留戀這麼一副已經破落不堪的身體,呵呵,真是好興致。”
洛溪抓着莫寒池腰上的手,鬆了開來,他也沒有去追嚴清,理了理額前碎髮,坐在軟榻之上,而支撐的力量一離開,莫寒池便軟軟的靠着牆緩緩滑落。腰側一片青紫。
腹部那條細長的刀疤,又隱隱有些作疼,莫寒池赤身裸體,坐在冰冷的地上,低頭看了看那條刀疤,輕輕一按就有血跡滲出來,此刻他目光落在那道傷口上,嘴上又是咧出一道難看的笑容。
魔尊似乎冷靜了下來,從軟榻上抄起被子,扔向了莫寒池。
“別這樣笑。”
那牀被子好像很髒的東西,莫寒池寧願自己就這樣□□着,也不去接魔尊扔過來的被子。
“洛溪,這樣一副身體,我自己都噁心,你還能對着它發起情來。呵呵。”
魔尊半響纔回道“你知不知道回去之後等着你的會是什麼。”
莫寒池雙臂環住腿,將頭埋進膝蓋裡。沒有答話。
“呵,你就跟我死磕就行了,三都會審之後,無論你認不認罪,等着你的都是極刑,受盡酷刑之後,慢慢死去,天命之女身體強橫,雖然不易死去,但是越是這樣,反而會遭受更多的酷刑,一年,兩年,三年,你拼命也想保下的孩子也保不住。可是你若是認罪,最多便是最爲簡單斬首之刑,本尊念在以往,會對外說那個孩子是本尊的,保下他,作爲我魔都的小殿下養大。我只能爲你做這麼多了,你怎麼就這麼執迷不悟。”魔尊一口氣說完,手捂住了臉,似乎也是無奈至極了。
莫寒池微微擡了擡頭,病痛讓他皺起了眉頭。“住口,你折磨我還不夠,把他還給我。”
洛溪明白,現在這個孩子是莫寒池唯一弱點了,似乎除了那個孩子,他都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玄舟已經快要抵達魔都了,該跟你說的都說了,你自己斟酌,我,哎,寒池,已經累了,我多少次就想,直接把你抓回來,牢牢鎖在身邊,可你從小就心比天高。
若真是廢了你修爲,你恐怕不會獨活一天,可是你偏偏就是這樣,今天出現,明天就消失,原本你要做的那些事,我尚可以裝作不知,將之前諸事壓下去,可是你萬萬不該去殺花疏影,屠盡後宇。
哪怕只是在後面也好,可是你偏偏要衝到戰場最前方,就是我想盡辦法爲你脫罪,都做不到,那麼多人眼睜睜的看着你,認識你,恨你至極。”此刻的人已經不是那個琢磨不定的魔尊,好似又恢復到多少年前,莫寒池認識的那個洛溪。
“你若要真覺得命運不公,就恨我吧,不要在對任何以外之人動手,上次能抓到你,也不過因爲那個孩子對吧。寒池,你知道我多希望,那個孩子是我的。”魔尊雙手捂住臉,一滴一滴水珠落在了地板上。
莫寒池微微錯愕,張了張嘴,微微偏開頭去。“我認識你三十多年了,洛溪,你爲什麼到了現在纔對我說這些話,晚了,所有的事都成了定局,你的周圍,我的周圍,你看看,你覺得我能安安穩穩呆在你身邊嗎。你能放着彌天乾坤陣不管嗎?你能不爲坐穩那個位子,不去娶魔後嗎?可你有了魔後,還不是又找了一個嚴清。”
“你若有清兒一半溫順該有多好,無論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魔尊低聲說道。
“洛溪,你到現在怎麼還不明白,你少時跟我打了多少架,你那次能全身而退,你對付我,又那次是真正的手下留情過。哪次你不是稍微不如意,就是往死裡折騰我,那雙生子之事,你問過我沒有,你知不知道,喝下那藥是種多麼可怕的滋味,可我連爭都爭不過你,你能給我的,卻不是我想要的。魔尊,你累了,那你就放手吧,在下承受不起,您的擡愛。”
魔尊收回了手,靜靜的看了莫寒池一會,見他偏着個頭,將自己捲成了一團,身上骨瘦嶙峋,青青紫紫,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跡,還有一些已經淡去的傷口,還有四肢上纔剛剛包紮,被倒鉤刺穿的地方,這麼多天來,因爲自己暴虐,又不斷滲出血來。手臂更是不正常的扭着。
全身一直是不正常的高熱,可他也真行,一直咬牙忍着,也不啃聲,更不會向他問起孩子的事。
“你就不想見見,你生下的小東西嗎?”魔尊突然問道。
莫寒池這才轉過頭來看他,臉上哀慼的神色一閃而逝,眼睛突然利的像一把刀一樣看着魔尊。
“你終於肯看着我了,這麼久沒見着,你就不想他嗎?”魔尊道
“不想,你別想拿他來威脅我。”莫寒池說完將拳頭攥的更緊了些。
魔尊起身走到外面,,懷裡似乎抱着個包袱,而他懷裡的那個小傢伙,睡的正香.
這段日子以來,自從小傢伙睜開眼睛,紅皺退去,皮膚是越來越白,五官也從皺成的一團,慢慢的伸展開來,不哭鬧的時候,也不知是隨了誰,越看越覺得孩子好看.
照顧他的人,都說。“這孩子長大了,不定要迷倒多少女子。根骨也是少見數萬年來纔有的天靈根,要是誰家有這麼個孩子,就是睡着了也能樂醒,可惜了孩子的出身。”
照顧他的流月,簡直捨不得鬆手。被魔尊抱着,還在門外張望了好一會,支支吾吾的問道.
“尊上,這孩子太小了,什麼也不知道,好好教養,斷不會像他生身之人那樣,萬萬別”她想說可別爲了要莫寒池認罪,折磨這麼一個小小的孩子。
魔尊看得出流月的想法,冷冷的掃了流月一眼,流月看着在魔尊懷裡睡得安安靜靜的小傢伙,還時不時打了飽嗝,就住了嘴。
這個孩子並不怕魔尊,相反,魔尊偶爾抱住他的時候,還會笑笑。這也是孩子活下來的原因,洛溪以爲自己會很討厭這個孩子,甚至控制不住的時候會失手殺了他,也不一定。
可是非常奇怪,每次看到這小小的一團,衝着自己笑笑,哪怕只是打個飽嗝,也讓他有些捨不得放開手,這麼個小東西,不足月出生,非常的弱小,身體也是不好,似乎是受盡了委屈一樣,一放手便哭,因爲太小,哭的聲音也不算大,像極了喵嗚的小貓。
好幾天了,小傢伙也只比剛生出來時,大了一點,魔尊單手就能把這個小傢伙托起啦,太小了,有時候就連魔尊都不能肯定,這個孩子能不能長大。而自己的手只要那麼稍微,稍微輕輕的用力,小傢伙就會離開人世,他太過脆弱。
魔尊突然冒出個很荒唐的想法,這麼小這麼弱的孩子,竟然是寒池的肚子裡生出來的,爲了這麼個小東西,冒着那麼大的風險,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忌了,真的值得嗎?
小傢伙全身被裹在柔軟的棉布裡面,睡得正香,魔尊單手託着他,忍不住伸出一指,戳了下小小的身子,似乎很不滿意,小傢伙哇得一聲,睜了烏黑的眼睛,哭着哭着,似乎認出了戳他的罪魁禍首,突然止了哭聲,竟然咯咯的笑了起來。小手晃了晃。
魔尊慕然覺得心底有什麼,被這個孩子觸動了,手指往孩子手邊靠了靠,被那隻還完全張不開的小手輕輕攥了下。好像是什麼好玩的東西,小孩攥着,用他小小的力氣,似乎想往嘴巴里挪動。
即便配合那個小東西,他依然也沒有力氣挪動魔尊的手指往嘴裡填。不過小東西攥着卻玩的異常開心,咧着小嘴,口水都流了出來。魔尊竟然不捨得將手指從哪個又小,又溫暖的小手裡抽出來。
流月在旁邊心驚膽顫的跟着,雖然才幾天,她已經徹底是母愛氾濫到了極致。唯獨鬱悶的卻是小傢伙沒有名字。她不敢去問魔尊,這個孩子到底有沒有名字,此時卻也不敢亂叫。
流月看魔尊對待這個孩子似乎也很是喜歡,才大着膽子問了一句:“尊上,奴婢冒昧斗膽問一句,這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魔尊逗着小傢伙,聽到流月這一問,擡起頭來,溫柔的神色突然消失,頓了頓,他突然想起,莫寒池曾經叫過一聲卿兒,他猜大概這就是這個孩子的名字吧。或者他該去問問這個孩子的全名。
“卿兒。”他說出口來,小傢伙竟然咯咯笑着,好似答應着一般。
流月,眼睛一亮,竟一時忘了尊卑有別,對着小傢伙又叫道“卿兒,卿兒。”
小傢伙聽到又睜了睜烏黑如深潭的眼睛,好似聽懂了一般。流月道:“好機靈的孩子,一般孩子這麼小的時候哪裡知道是在叫他的名字。”
魔尊點了點頭,道:“畢竟是他的孩子。”也不知道這話是算肯定,還是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