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馬上就要到山頂了吧。高楓揣測着,心中不安的感覺愈發濃重。甚至高楓心裡有強烈的衝動要取出核舟來,把所有人放在覈舟裡,直接飛到山頂看一看。就算是清虛道祖想必也無法阻止核舟飛上九天。
但高楓還是強行忍住了,一步步向上走去。身邊暗金色光芒流轉,也不完全收斂,在黑色雲霧中有些顯眼。
到了第三層的平臺,能看見黑霧中通向上面的石階在平臺的另一端。高楓輕嘆一口氣,心中有些失望。還沒到山頂,到底還有幾層?
活屍在麻木的向上走去,第三層的平臺和第二層的平臺相仿,都是幾十丈方圓。黑色霧氣中似乎有一座小丘蹲在那裡,等待着高楓一行人的到來。
張之江手中朴刀依舊斜指地面,血腥殺氣燃燒着,就要衝上去。高楓微一沉吟,說道:“月香去吧。”
張之江心中百感交集,剛剛鳳冠霞帔的紅衣女屍幻術中諸多負面情緒還在心中迴盪,實在無法凝聚心神,全力應戰。聽高楓這麼說,遲疑了一下,便站住。月香笑了笑,從張之江身邊經過,走向對面那座小丘一般的怪物。
“狐族?”對面小丘一般的身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問了一句。不是金屬傀儡,不是活屍,似乎是一個妖族?高楓眼中先天混元真氣暗金色光芒閃爍着,凝神細看。但對面黑色的霧氣似乎無論如何都看不透一般,不知道到底那座小丘是什麼。
月香身姿搖曳如風中楊柳。看着賞心悅目。站在黑影對面,說道:“是。沒請教閣下是哪位?”
即便是高楓運起先天混元真氣也看不穿的黑色霧氣散開,和周圍一樣,雖然模糊,但是眼前驟然出現一個小山丘一般高大的棕熊,半趴在山路間的平臺上。棕熊似乎脾氣有些暴躁,散去遮蔽自己身形的法術後,隨手拍死了一個從自己身前經過的活屍。屍體狠狠的砸在陡峭的山石上,無數膿汁流下。
“閣下,閣下!”棕熊口吐人言。越說越是激動。聲音越大,震得周圍山石嗡嗡作響,在山間反覆迴盪。
月香不知道對面棕熊爲什麼這麼激動,站在棕熊的對面寧神戒備。生怕這隻棕熊暴起傷人。
過了幾息的時間。棕熊忽然冷靜下來。兩種情緒變化的極爲突兀,讓月香血氣翻涌,有些難受。月香不敢有絲毫大意。剛剛見朱厭和張之江都吃了不小的虧,知道清虛門就算是清虛道祖沒出手,也絕對不容小覷。
“你們狐族現在怎麼樣?有新的天狐了嗎?”棕熊恢復了平靜,冷漠的問到,像是一個長輩在隨意問晚輩事情,語氣中帶着些許高高在上的威嚴。
月香不以違忤,聲音像是水珠落在銀盤中,滴滴答答的清脆而乾淨,淡淡的聲音不卑不亢,“我狐族已經數百年沒有天狐了,不過天佑我狐族,至今依舊興旺。”
“有那隻狼在,誰敢招惹你們狐族?只要你們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自然百無禁忌。現在北地居然讓那小子橫行,嘿嘿……”棕熊說着,嘿了兩聲,聲音空曠的迴盪在山間,說不出的寂寥。
“還沒請問閣下是哪位?”月香聽棕熊說起來一些北地妖衆的陳年舊事,侃侃而談,雖然話語中多有語焉不詳之處,想來也是沒有必要跟自己說的太多而已。但無論如何都是北地妖族長輩,這點確認無誤,就是不知道這隻棕熊爲什麼會在清虛門的山門中。客氣一點總歸沒錯,月香恭敬的問道。
聽到月香再次問及自己到底是誰,棕熊忽然沉默,全身棕色毛髮乍起,四周黑色霧氣被棕熊身邊強勁的氣息變化帶動,形成了一股旋風。月香眯起眼睛,雙手下垂,手指間火紅的氣息燃起,身後微微光影晃動。
棕熊忽然人立而起,巨大的陰影投射下來,即便是在黑色霧氣繚繞之下,依舊顯得如此巍峨高大,好像是一座山峰般,只能讓人仰止,心生敬畏。棕熊四周氣流更加強悍的流動,帶着嗚咽的風聲,隱約還有嗶嗶啵啵的爆裂聲音響起。
“閣下?閣下!我早他孃的不再是北地妖衆了,哪裡來的閣下!”棕熊憤怒而瘋狂的嘶吼,憤怒中不再控制自己的力量,巨大的聲音形成一道道聲波,猶如海浪一般席捲而來四周黑色的霧氣爲之一空,整個清虛門山門坐落的山峰似乎都在顫抖。聲音在羣山之中迴盪,似乎所有的大山都在響應着棕熊的憤怒。
人立而起的棕熊只是比尋常熊族微顯高大而已,但那股強悍的氣勢卻讓這隻棕熊看上去無比高大。
怒吼之後,棕熊眼睛裡泛起一層深深的血色。月香心中一驚,同樣是北地強族,月香自然知道熊族暴走時候的狀態,怎麼剛說兩句話這隻棕熊就要暴走!但卻又不像,暴走的熊族失去理智,可是這隻棕熊眼睛裡雖然充滿了血色,卻依舊能看見智慧的光芒,而不是肆無忌憚的殺意。
棕熊兩隻厚實的熊掌上尖爪變得極長,閃爍着幽寒的光,在黑色霧氣之中猶如幾點燈燭一般,隨着揮舞的手臂在黑色霧氣之中留下一道道犀利的弧線。
棕熊並沒有直接攻擊月香,而是做出了一件讓高楓一行目瞪口呆的事情。利爪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匕首,在自己胸膛上插了進去,兩隻手猛地一拉,自己把自己剖膛破肚!
月香雖然已經是站在七尾巔峰的狐族強者,但不管怎麼說都還只是一個沒見過多少大世面,沒和多少強者戰鬥過的小狐狸而已,驟然看見棕熊做出自傷的動作,驚駭的手足無措,臉色煞白,不知不覺向後退了三步。
棕熊也不暴起攻擊,而是怒吼着,彷彿一個壯漢撕開皮衣,把胸膛裸露在寒風之中,盡述胸中塊壘!
棕熊撕開熊皮,並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卻是金屬的光芒流轉。這是怎麼回事?高楓也有些駭然的看着棕熊,無論看見什麼,不管這棕熊是活屍還是傀儡,高楓都不會如此驚駭,但一隻披着熊皮的傀儡?似乎還有神智,最起碼剛剛和月香說起北地的一些陳年舊事的時候,表現的就像是一隻熊族的長老般。
難道?高楓隱約猜測到了這隻棕熊的來歷。仙山第五層那白衣少婦舉辦慶生宴的時候,熊族輕甲武者身後跟隨的那個孩子,難道就是他?
“我妖不像妖,魔不像魔,你問我是哪位?”說着,棕熊向前踏出一步,整個山峰似乎隨着這一步的邁出而顫抖不已,彷彿要崩塌了一般。
逼人的氣勢,氣勢逼人!
月香又向後退了半步,勉強穩住身形,個山一般的棕熊恰好相反,好似風中弱柳一般擺動着,隨時可能折斷。
“哈哈哈!”棕熊暴怒下開始仰天長笑,笑聲裡帶着自嘲與不甘,無數的山石從山峰跌落,寂寞落在山峰上,好像是一場大雪崩。
笑聲戛然而止,無數落寞與憤怒迴盪在黑色霧氣之中,巨大的棕熊胸膛裡閃爍着金屬的光澤,站在黑色霧氣之中,說不出的怪異。
月香穩定住情緒,倔強的站在棕熊身前,說什麼都不肯再後退。
“你們去吧,清虛門那條老狗正在忙着,你們趕緊走吧,再往上走就是自尋死路。”棕熊有些落寞的說到,雙手鬆開,熊皮好像帶着彈性似乎合攏,看不出一點剛剛被撕裂的痕跡。棕熊回身走向剛剛趴着的地方,背影寬闊而無奈。
就在棕熊邁出第二步的時候,四周黑色霧氣騰起,整個平臺似乎有一座巨大的法陣猛然間開始運轉起來。無數的黑色霧氣飛速的凝聚成實質,纏繞在棕熊身邊,彷彿是一道道枷鎖,落在棕熊巨大的身軀上。
枷鎖不斷收緊,龐大的身軀被一條條黑色的繩索捆成可笑的形狀。好像熊皮下並不是堅硬的金屬傀儡,而是厚厚的準備過冬的脂肪。
“你們快走!”棕熊聲嘶力竭的吼到,似乎拼盡全力的抵抗着周圍黑色霧氣的力量,又像是在和命運抗着,不願就此低頭。
月香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微一沉吟,剛想回頭看看高楓,尋求意見,棕熊身上的氣質爲之一變,粗豪爽快中猛然摻雜進去一些陰厲的氣息。綁縛在棕熊身上的繩索也在變化,漸漸鋪平,赫然變成一身鎧甲。鎧甲極爲精緻,兩處肩甲上有兩個活靈活現的熊頭,張着大嘴,似乎意欲擇人而噬。每一片甲葉都厚實無比,好像山石一般厚重。棕熊的身子也變大了一圈,身子驟然一停,然後慢慢的轉過身。
氣息的變化,高楓一行都已經感受到。如此強者居然是被囚禁在清虛門的山門中?如此強者居然被強行改造成傀儡?如此強者居然會被短暫的抹去神智?清虛門中怎會有如此強者!
如此強者!
棕熊轉身,隨着角度的變化,月香看見棕熊變得冷漠而兇悍,似乎和剛纔的那個北地熊族長者截然不同,完全變成了兩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