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吉拍拍雙手,拍去指間的木屑,伸足一踏,魔氣灌注鯉鯨,破損的臟腑漸次癒合,剩下一些傷勢,假以時日,也可自行痊癒。他仰頭看了片刻,伸手將五色神光鐮摘下,左三右四,隨手丟了幾個解數,心中即是歡喜,又是惆悵。
時隔多年,五色神光鐮終於又回到了手中,周吉催動魔氣五色神光噴薄而出,依次刷過虛空,“蛇海”小界不堪重負,綻開一道道慘白的裂痕,如冰紋,如蛛網,天地震盪,雷聲隆隆不絕。
五色神光,青,黃,赤,黑,白,無物不刷,攻守一體,最是厲害不過,然而在周吉看來,神光仍分五色,卻染上一層淡淡的灰色,說不清道不明,與魔氣絕不相類。他皺起眉頭端詳許久,鄭重其事探出手去,將神光輕輕一點,流光盪漾,魔氣湮滅無蹤,短短一剎那,周吉感同身受,肅殺,枯寂,介於生死之間,那是西天靈山,涅槃之力。
周吉呆了呆,將五色神光鐮收起,仍納入脊柱之中,脊椎節節合攏,牢牢抱鎖。
琢磨了半晌,他搖搖頭,大雷音寺既然將賭注押在他身上,日後自有分解,他還太過弱小,只能聽任擺佈,一點點積蓄力量,等待轉機降臨。周吉拿定了主意,將諸念棄之腦後,舉目望向銀光遊動的蛇海,陰氣淡薄了許多,只聽“嘩啦”一聲水響,他千挑萬選挑中的冥石飛將出來,寒氣肆虐,蛇海上空大雪紛飛,海面凍結爲堅冰,四下裡迅速蔓延。
冥石嗡嗡顫抖,彷彿有什麼東西正破土而出,陰氣纏繞,漸漸凝聚成形,依稀是一獸頭人身的鬼陰兵,身軀強健,蘊藏着無與倫比的力量。然而令周吉哭笑不得的是,那獸頭並非狼頭獅頭虎頭豹頭象頭馬頭牛頭狗頭,只是一隻慈祥的羊頭,彎角盤曲,頜下鬍鬚,看上去十分可笑。
居然是一個羊首鬼陰兵,但是,總比雞頭豬頭來得順眼一些……周吉上下打量着鬼陰兵,心中給他起了個名字,陰白藏。魏十七手下有四大天王,他也打算收幾個小弟,以爲羽翼,就以三清、蓬萊、青陽、朱明、白藏、玄英爲名,來紀念一段久遠的過去。冒牌侯夫人
蛇頸海浩瀚無垠,周吉乘坐鯉鯨,浮游於海上,不緊不慢祭煉鎮流玉印,此物畢竟是真仙遺寶,對他而言雖是雞肋,賜予閻青陽陰白藏防身,卻難得的好物。比起閻青陽憨頭憨腦,陰白藏頗有幾分機敏,不待吩咐,頻頻潛入海底,一面汲取散逸的陰氣,一面搜尋提耶鬼修遺下的法寶,但有所得,便持與主人審視,是否有保留的價值。
蛇海之下,多是一些爭鬥遺棄的殘寶,經歷歲月消磨,靈氣散失,幾成廢鐵。直到有一回,陰白藏獻上一枚殘破不堪的令牌,才令周吉生出了些許興趣。他翻來覆去看了一會,曲指輕彈幾下,叮叮有聲,所有所思道:“原來是此物”
當年在蛇頸海下一場大戰,提耶鬼修出盡法寶,俱被屠龍真陰刀斬滅,其中涉足大長老奚入雲這一枚“萬兵歸一令”不知所蹤,沒想到竟落入蛇海之中,直到今日才重見天日。周吉輕輕撫過“萬兵歸一令”,探知一點本源未滅,當下灌注魔氣,以“蝕諦”神通加以煉化,繼鎮流玉印後,得了第二宗法寶。
運氣就此耗盡,周吉在蛇海漂浮了大半載,再無收穫,小界內的陰氣業已一掃而空,他將鎮流玉印交與閻青陽,將萬兵歸一令交與陰白藏,依舊兩手空空,身無長物,動念間遁出小界,來到蛇頸海中。
閻青陽載着主人奮力浮出海面,沐浴在溫暖和熙的陽光下,周吉難得放任自己喘口氣,偷得浮生半日閒,舒舒服服打着瞌睡,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身雖閒,心未鬆,周吉暗暗盤算了一回,他以天魔本源氣重鑄五色神光鐮,而梅真人境界未固,手頭缺少真寶,此消彼長,若再遇上,勝負當在兩可之間。時機不容錯失,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他心意已決,當即驅使閻青陽,風馳電掣奔往大瀛洲。一女御皇
好漢子,哪裡摔倒,就從哪裡爬起來,出於某種惡趣味,周吉沿原路折返天蝠海,有意把場子找回來。乘風破量,數萬裡奔波,閻青陽緊趕慢趕,終於揚眉吐氣闖入天蝠海,不想除了小魚小蝦,竟不見大妖出沒,閻霸王及諸位海妖王銷聲匿跡,不知所蹤,連天蝠鰩棲身的水府亦被遺棄,只剩一個空架子,裡裡外外搬得乾乾淨淨。
是堅壁清野麼?周吉心中轉着念頭,如無梅真人下令,閻川定不會如此警覺,提前遠避。也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海妖可以遠避深海,黃庭山總不能挪地吧!他足踏鯉鯨,分還水波,星馳電掣趕赴鬼陰兵駐紮之地,登上大瀛洲,高崖之上,洞府空無一人,阮青、小白、羅剎女、亢瓏兒了無蹤影,不知躲到哪裡去,四下裡空空蕩蕩,唯有濤聲依舊。
周吉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梅真人究竟是擺空城計故弄玄虛,還是設下埋伏,等他自投羅網?他眼珠一轉,不願被對方牽着鼻子走,當下棄了黃庭山,扭頭南下,直撲泗水城而去。
荒山野地,奔走如飛,十數日後,周吉來到泗水城外。他立於山頭,舉目眺望,只見首烏山遙遙在望,泗水城與淵城南北相望,如並蒂雙蓮。他呵呵一笑,拂袖躍下山崖,大步向淵城行去,閻青陽陰白藏緊隨其後,似一對忠心奴僕,鞍前馬後,寸步不離。
當年荒北城遭蟲族大軍圍攻,毀於一旦,魏十七率衆南下,支荷在泗水城南筑起“淵城”,安置荒北市集,仍由沙艨艟之子沙威執掌,她坐鎮於泗水城,甚少過問。沙威亦是難得的人才,他揣測胡帥胡不歸的心思,將淵城經營得如鐵桶一般,支荷的勢力盡皆排除在外,插不上手。這麼多年過去,淵城好生興旺,妖奴海妖往來其間,人煙輻輳,車水馬龍,摩肩接踵,揮汗成雨,與之相比,泗水城冷清得就像遲暮的老人,冷冰冰毫無生氣。
就這樣,周吉混在人流中,踏進了妖奴掌控下的淵城。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