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平復孟中流御劍飛落一旁,面面相覷,他二人萬萬沒料到,竟會在黑龍潭下遇到失散的魏十七。史平復資格極老,一眼認出那滿臉皺紋的老者便是太一宗風雷殿上一任殿主盛精衛,輩分猶在潘乘年之上,可以說是老一輩碩果僅存的人物,從他的言談舉止來看,似乎並非與潘乘年約好,反是不期而遇。
魏十七盯着太一宗的女弟子不放,甚是失禮,潘乘年卻不以爲忤,向盛精衛道:“收了困龍柱吧,此人大有來歷。”
盛精衛給足掌門面子,念動咒語將困龍柱收起,魏十七脫去桎梏,渾身一鬆,這纔回過頭來,看了潘乘年一眼。這一看,眉低眼澀,酸淚奪眶,偏生挪不開雙眼,魏十七覺得自己全無隱藏之處,裡裡外外,被對方窺了個通透。
潘乘年掉過頭問史平復:“他就是吾紫陽的徒弟嗎?”
史平復微一怔,忙道:“不是,他是掌門的師侄,嶽朔的徒弟。”
“嶽朔?他不是早就投入鎮妖塔了嗎?”
“是嶽朔的女兒代父收徒,掌門親口認他作師侄,看顧有加,甚是器重。”出於公心,史平復加了一句“看顧有加,甚是器重”,有心保全魏十七,以他的眼光看來,流石峰這一輩的二代弟子中,魏、褚二人並稱"shuangfeng",旁人遠不及,連杜默和寇玉城都要甘拜下風。
潘乘年低頭沉吟,嶽朔的女兒,天狐阮青的骨肉,這裡面的道道不那麼簡單。
他挪開了視線,魏十七出了一身冷汗,哪還不知趣,急忙催動藏雪劍,仍化作劍丸,投入魚口之中,將陰鎖收入體內。陽鎖繞着他戀戀不去,百般徘徊,卞雅不言不語,視若無睹,這讓他感到奇怪。
卞慈欲言又止,當着外人的面,她不便施展同心功,潘乘年心中有數,伸手在魏十七肩頭一拍,不知使了個什麼神通,藏雪劍丸從魚口躍出,沉入丹田之中,陰鎖陷入沉睡,氣息隔絕,陽鎖失了誘惑,兜兜轉轉,滿心不情願,只得化作一道白光,鑽回卞雅眉心間。卞雅身體一軟,倒在卞慈懷中,髮絲垂落,露出白皙小巧的臉龐,雙目緊閉,眉頭微蹙,惹人愛憐。
形勢比人強,魏十七收起狂傲之心,躬身行禮,見過潘乘年,道:“小子見過潘掌門。”
潘乘年指指一旁的姐妹花,溫言道:“那是我的兩個徒弟,年長的叫卞慈,年幼的叫卞雅,你略長几歲,要照應一二。”
“是。”魏十七心中有數,卞慈卞雅是潘乘年選中的人,未來的某一天,他們將聯手前往碧梧島,陰鎖陽鎖合一,對付僅次於地淵黑龍的妖鳳穆朧。
卞慈勉強一笑,跟他打了個招呼,解釋幾句,妹子身體不適,見諒。理由很牽強,卞雅也很古怪,魏十七善解人意地笑笑,沒有多話,以後有的是機會打交道,初逢乍遇,還是保持距離爲佳。
飯一口口吃,事一樁樁辦,潘乘年對史、孟二人道:“逗留此地有害無益,魏十七留下,你二人可先行一步,迴流石峰轉告吾紫陽,黑龍潭下之物,已爲太一宗取走,若有所求,可上鶴唳峰尋我分說。”
史平復孟中流哪敢質疑,只得御劍飛起,雙雙離去,無移時,二人化作兩個小黑點,穿過水幕,消失在黑龍潭中。
潘乘年又打量着盛精衛,問道:“你是先回去,還是執意留下?”
盛精衛住了咳嗽,老臉上擠出一絲苦笑,“潘掌門,在你跟前也不說虛言,我壽元無多,若能得黑龍妖鳳的妖氣伐毛洗髓,醍醐灌頂,猶有一線飛昇之機,錯過今次,只怕就斷絕了生路。”
“此舉太過兇險。”
盛精衛放低身段,嘆息道:“何嘗不是,還請掌門成全。”
“好,那就試上一試,若你守不住靈臺一線清明”
盛精衛接口道:“但憑掌門取我性命,絕無怨言。”
潘乘年點點頭,道:“好,就這麼定了。”
“願爲掌門先驅引路。”盛精衛心中一寬,他煞費苦心,不惜以崩壞之身,從天驚峰地穴傳送至黑龍潭下,賭上性命,也要博那冥冥中一線生機,最擔心有人從中作梗,功虧一簣,雖然掌門並非親至,但憑這一具身外化身,制服他不在話下,他萬不敢違逆掌門的心意。
潘乘年朝魏十七招招手,道:“你且隨我來,待尋得黑龍的屍骸,聽我之命行事,切莫自作主張。”
魏十七清楚紫陽道人與他的交易,知他並無惡意,當下答應一聲,站在卞慈身旁,相隔數尺,沉默不語。
卞慈只顧照料妹子,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