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玉蠶絲質地的青衫——這是許落身上最顯眼的標識了,一般人認不出來,修士,尤其是見過不少好東西的遼覽安見到了,肯定能認出來。
其餘相貌年輕,出類拔萃,娶了一個凡人女子悟道什麼的——這些也能拿來當找人的依據嗎?滿街都是啊!
“所以,就是盯着青衫找人,知道了嗎?”遼覽安坐在一座大寺頂上,指着下面路過的兩個姑娘說:“看,那個漂亮的,青衫……快去給我抓來盤問。”
旁邊幾人覺得人生大概不能這樣,蒼無宗的結丹弟子壯起膽子開口:“少主……那是女的。”
遼覽安怒道:“空冥宗那個天驕,叫什麼許落的,他就不能是女的嗎?”
結丹弟子答:“長老說,許落娶了一個凡人女子悟道。”
“……”遼覽安想了想,“那女的就不能娶女的嗎?哭砂門那個好‘磨鏡’的娘們呢?出來告訴他,女的能不能取女的?……哦,已經死了是吧,那算了,就當許落是男的吧。”
沒錯,荒海這羣人在路上已經死人了,海上死了一個綠毛,登岸之後路上又戰死了六個,失蹤了三個,現在還剩十一人。
戰死的人裡包括蒼無宗的那名築基弟子,還包括兩名女修。兩名女修中的一個,正是當時在船上給遼覽安當靠枕的那個。所以在這位抽風少主的概念裡,大概絕沒有憐香惜玉這四個字。
可是在場諸人依然感激他,包括看他最不順眼的青歌。
魔毒修士在諸夏行走的難度太大了,尤其他們還是成羣結隊的,一行人登岸三天,已經連遭諸夏宗門三次狙殺。
若不是對手並非什麼大宗,加上有遼覽安的超強戰力,這批人在三次戰鬥中就活不下幾個。若不是遼覽安手段狠辣,寧願承擔犧牲也次次以全殲滅口爲目標,他們這些人或許也早已經被大宗門追殺殆盡了。
所以,抽風少主至少到目前爲止除了找人不夠用心,其餘都沒抽。
“少主,我們還是先下去吧,免得太顯眼,又被諸夏宗門盯上了。”
一羣人站在寺廟頂上,結丹弟子小心勸了一句。
遼覽安嘆了口氣,跟智商低的人說話太累了:“我們顯眼是因爲站得高嗎?……是因爲你們一個個長得稀奇古怪,穿得花裡胡哨,臉上還亂紋亂畫啊!”
他站起來,抖了抖身上新買的紅色絲綢寬袍:“要是你們每個都像小爺這樣,長得周正好看,外加打扮得體,風流倜儻,會有人發現嗎?”
“尤其是你,青歌,你一女的成天穿一身黑也就算了,你臉上抹那麼多道槓幹嘛?怕小爺看上你啊!我那個現在在荒海哭的未婚妻,比你漂亮不知多少好不好。”
青歌偏頭不看他,耿直道:“就算你看上我了,我也不會喜歡你。”
這幾天相處下來,青歌已經發現了,遼覽安是一個看着很可怕的人沒錯,但是除非他自己抽風,其餘時間其實並不需要別人對他太恭敬,也不怕冒犯。
“我呸啊,看上你?!也就是你憑那把半生槍在手,還算有點戰力,不然我理都不理你。再說了,你以爲小爺爲什麼死活要來諸夏啊?我真正的目的……”
遼覽安說到這裡,發現每個人都驚惶的看着他,意思:爺,您還要折騰什麼?
“小爺真正的目的,是要把空冥宗那個顏無瑕,就那個,天南第一仙子……綁回去。”遼覽安弱弱的說了一句,接着道:“去年,一塊有她影像的銘影石流到了荒海……小爺看過,當場就已經立下這個志向了。”
“你們以爲我去年爲什麼閉關苦修?還不就是爲了來抓她。可是,昨天打探空冥宗消息的時候,我意外聽到了一個噩耗……她孃的立地破境,元嬰了。”
“唉,反正我是不回去了。等殺完那個許落,還有那個誰,你們回去吧,我要留下來。”
“少主……”結丹弟子面色驚恐,準備開口勸誡。
遼覽安擺擺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回頭再說吧。現在先做正事要緊。”
剩下幾個人想了想,也對,於是道:“那少主我們現在先往那個方向去?”
“什麼先往哪個方向去?”遼覽安看看他道,“先去買衣服,買面巾,洗臉……把你們變成正常人。包括你啊,青歌,給我把臉洗了,換一身諸夏女人喜歡的裙裝。就藕色的吧。”
“我不。”
“那我回去就滅了你們梅花宗。我不回去我也叫我爹滅了你們梅花宗。”
“……”
青歌穿着一身藕色裙裝,腳下一雙繡花鞋,走在俗世街頭,欲哭無淚。她很想當場招出來半生槍,給身前那個一身紅袍,搖着扇子招搖過市的蒼無宗少主一槍捅個對穿。
可惜她只能想想。
“你這身打扮,再橫握半生槍的話……一定很有趣。”
遼覽安正巧突然扭頭評價了一句。
半生槍在青歌的儲物囊中蠢蠢欲動……好想殺人。
……
……
七天,傷勢其實並沒有痊癒的王時雨回來了。
他回來不爲保家衛國,事實上,他對慶國的歸屬感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之所以急着回來,是因爲他如今想做另一種人,一種能殺人,能生存的人——沒有比沙場更能滿足他需求的地方了。
“下次再有燕軍試探,世澤不許再衝上去了。”
什長林泰坐在營帳外,向衆人分析着前一次燕軍試探進攻小峰山隘口的情況。
小峰山第七旗第十三標的情況也算是奇葩了,一個是岑木方,只要聽見聲音,撒腿就跑。一個是王時雨,明明書生一個,報上舉人身份就能走,他偏不,而且聞敵就興奮,就拖着有傷的身體瘋了一樣的往前衝……
要是沒人拉着他,他估計能順着巖壁衝到山下去。
不過有一個人林泰很滿意,許見陽,自從第一次見識許落出手之後,林泰就堅信了一件事:自己這十人,就是小峰山最強標旗。
“見陽,你是幾品?”林泰問了一句。
許落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就是自己瞎練的。”
“跟我一樣啊?”方駒子掄了掄手裡的大鐵錘,興奮道。
他本身是鐵匠,天賦異稟,力氣極大,能掄得起上百斤的錘子,所以上了戰場,依舊使的是他最順手的大鐵錘。百斤的大鐵錘掄起來虎虎生風,一般人根本不敢近身。
“什麼就一樣啊?你少往上湊。”另一個一臉大鬍子,外號也就叫鬍子的接了一句:“許兄弟昨天一刀劈下去那兩個燕將,一看就是入了品的……那是你能比的嗎?”
“我也沒說這個一樣啊……”方駒子頓了頓,“得,我也解釋不來。要不這樣,鬍子,乾脆咱倆比劃比劃?”
“不比,我用弓的,沒那麼大場地。”鬍子直接拒絕了,想了想道:“要不比喝酒?還有黑驢,你要不要也加一個,你不是老不服嘛?”
“沒那麼多酒給你們喝,有力氣也別瞎比劃,留着多砍幾個燕軍,立功受賞,早日回家陪老婆孩子。”林泰笑着,直接把他們的對話打斷了。
因這一句話,在場一圈人不自覺的都嘆了一口氣,在場除了王時雨,誰不想家啊?
“也不知道有沒有命回去。”大牛仰頭低聲說了一句,“想俺老孃了,還有俺婆娘。”
其實這一標十人,除了岑木方和王時雨,都有兩把刷子。別看他們只是兵卒,事實上都是精銳,駐守兵聖山近二十萬慶軍,精銳全在小峰山隘口了。
因爲對於天南第一險關兵聖山關口來說,只有小峰山隘口,纔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攻防關鍵,燕軍唯一可能的突破口。
這裡巖壁最矮,坡度最小,且有灌木樹叢,石質也不算堅硬,所以燕軍精銳並非完全上不來。他們一直以來的試探,也都集中在小峰山隘口。
許落來這幾天,已經遭遇過三次突襲。
不過他現在在鬱悶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他放在賬中的青衫兩天前不見了。
找了兩天,可是偌大個軍營,近二十萬人,還有這麼大片的山林,許落實在找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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