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個。”
軒轅黃帝悄悄將一枚玉符遞給李平安，表情略有些凝重。
擺滿了珍饈美味的圓桌，正圍滿了風華絕代的女子，此間有李平安帶來的嬌妻、老師、小師叔，還有軒轅黃帝后宮的幾位妃子。
她們或是相談甚歡，或是吃喝正樂。
李平安與軒轅黃帝則偷偷摸摸地開始聊正事。
——總不能壞了她們的興致。
李平安小心探查，發現玉符中空無一字，也懶得琢磨，擡頭用一雙清澈的眼神凝視軒轅黃帝。
軒轅黃帝傳聲說了段口訣，解釋道：“這是傳密信用的法子，搞這個法子的人，已經去你的天庭做東王了。”
李平安笑道：“他現在還沒去天庭報道，在東洲遊山玩水，師兄你要反悔了，可以去找他自己聊。”
“莫要開玩笑了，”軒轅黃帝道，“你自己瞧吧，這事可能跟天道有關。”
“是，陛下。”
若這玉符內所寫的內容沒有虛假，那這事還真是大問題。
“陛下！”
衆仙低頭行禮：“拜見陛下。”
東盟仙官最初也並未多在意；
直到最近幾個月，東洲凡俗之中每個月會出現三百到六百這樣的嬰孩，且有的嬰孩身上出現瞭如鱷魚般的硬皮，出生後不足半個月就有一定的攻擊性，會去撕咬接近他們的一切生靈。
最近十年，人族新生嬰兒出現了一種怪病，有的嬰兒會渾身毛髮，類似返祖，有的則是身體部分區域長了細鱗。
“若有邪魔算計人族，首要目標是主天地，而後的目標自然就是我們現在聚攏起來的這些小天地。
通常而言，生下這種怪嬰後，凡俗會將這般怪嬰殘忍處死，視爲不祥之兆。
李平安道：“莫要這般武斷，先等回信。”
李平安控着自走仙甲，簡單說了怪嬰之事，衆大臣也是一問三不知。
換而言之，六百個嬰兒中就出現一例怪嬰，且這個比例還在不斷提升。
“嗯，”李平安的嗓音傳出，“喊今日當值的通明殿參事來此。”
“如果這般都沒發現，那就說明……此事可能只是在主天地中。”
空濛界，天庭駐地的天庭主殿角落，那顆宛若白玉雕琢成的龍蛋旁，一個身着黑袍的自走仙甲站起身來。
也是因凡俗中，處置這般嬰兒的儀式舉辦的太多了，才引起了東盟的注意，開始廣泛調查並關注此事。
讀罷，李平安面容有些嚴肅，將玉符還給軒轅黃帝。
有仙官問：“陛下，主天地那邊出問題了嗎？”
主天地東洲、西洲的月出生人口，一直維持在六百萬到八百萬。
李平安叮囑道：
不多時，大殿中多了七八個身影，爲首的乃王善與葉子桑，其餘也大多都是年輕面孔。
不多時，葉子桑匆忙來報：
“陛下！空濛界新生嬰孩並未有這般問題，環空濛界大部分區域已給回信，並未發現怪嬰！”
“我是沒辦法了，才找你過來。”
那仙官低頭匆匆離去。
李平安道：“沒看到大臣們稟告，空濛界的凡人數量遠不如主天地，可能數量太少所以大臣們沒當回事，我去問詢下。”
軒轅黃帝問：“空濛界有沒有這般情形？”
王善沉吟幾聲，緩聲道：
李平安立刻閉目凝神。
“此事不可聲張，”李平安道，“不知是哪般妖邪作祟，先看下是不是隻有主天地那邊出了這般事吧。”
軒轅黃帝下令徹查此事，並派遣風伯雨師兩位神將全權負責；
軒轅黃帝帶幾名高手，秘密去血海進行了調查，血海密地沒有任何異常。
葉子桑匆忙派人去各地衙司問詢；
東盟仙官這才急忙上報，東盟總盟、軒轅宮都進行了調查。
大批仙兵已秘密進駐東洲、西洲凡人聚集之地，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收集’到了一萬多名怪嬰。
“陛下，這般怪事若是各地只出現一兩例，確實可能引不起重視，但如果是出現十例以上，地方政務仙官不報就是失職。
一旁當值的仙官立刻行禮。
“各處加強巡邏，各地吩咐下去，若發現新生嬰孩出現異樣，立刻上報。”
“您在第一批三十六小天地推廣戶籍之事以來，新生兒都有入戶，名冊各處可查，且父母私自處置、倒賣嬰孩乃是大罪，就算是親友領養也必須在各地衙司、天帝廟進行登錄。
李平安默唸口訣，引出一縷奇特的道韻，玉符中頓時浮現出了一行行的小字。
衆仙官各自領命。
“好，得了回信就可，去忙吧。”
“是！”
衆仙官低頭領命。
李平安的自走仙兵走回角落，閉目凝神，那顆白玉龍蛋散發出微弱光亮，似是傳遞着歡喜、尊敬的情緒。
它倒是離出世不遠了。
片刻後，軒轅宮中。
李平安睜眼，對軒轅黃帝搖了搖頭，悄悄傳聲：“那邊沒事。”
“那就奇怪了，”軒轅黃帝摸着下巴略微沉吟，“你問問天道呢？”
“剛問了，天道運轉並無異常。”
李平安傳聲解釋道：
“現在還沒立輪迴，天道也只能通過感應每個生靈的狀態進行搜查。
“天道剛纔給我的回信是，怪嬰只是出現了主天地凡俗之中，且數量確實越來越多。
“讓她們在這吃飯吧，咱們不如去實地調查下。”
“行，”軒轅黃帝直接起身，笑道，“幾位愛妃好生招待貴客，我與天帝陛下去凡俗視察一下民情。”
龜靈靈立刻放下筷子，小嘴裡塞滿東西，含糊不清地道：“我要跟着去！”
“不必了，”李平安笑道，“你跟師父在這繼續喝酒聊天，保護好寧寧，我跟軒轅師兄一同出行也是安全的。”
軒轅黃帝笑道：“我傷勢痊癒了，堂妹在這玩耍，愛妃莫要怠慢了。”
幾位花枝招展的女子起身應答。
李平安對大鵬鳥傳聲，讓他立刻回空蒙界接后土過來。
如果真的是轉世方面的問題，后土纔是真正的專家。
軒轅黃帝擡手做請，與李平安一同穿着便裝，挪移去了東洲凡俗之地。
……
後面發現的怪嬰並未被直接處死，而是被仙兵聚集了起來。
軒轅黃帝帶李平安去的地方，就是一處收留了數百個怪嬰的天帝廟；
瞧着這座宏偉的神廟，以及正殿前絡繹不絕上香的男男女女，李平安的感覺略有些怪異。
自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軒轅黃帝明顯此前就來過這，對這輕車熟路，帶着李平安去了戒備森嚴的後殿。
幾位人皇親衛現身；
守衛此地的兩名老金仙連忙行禮，推開後殿大門。李平安立刻緊皺眉頭。
殿內擺放了上百隻木籠，木籠散發着淡淡香氣，這般香氣有鎮心安神的功效。
每個木籠都睡了一名嬰孩，每個嬰孩看着都有一兩歲般大小，而這些怪嬰明明是最近一個月降生。
軒轅黃帝皺眉道：“怎麼又長大了？”
“兩位陛下，”一名老金仙捧着玉符，快聲道，“請您過目，這是臣記下的這些嬰孩最近七日的進食、生長，他們吃得快、睡得香，每日都能長高一寸，十分怪異，且部分嬰孩胳膊上的力道，已是超過了凡俗成年男子。”
軒轅黃帝道：“弄醒幾個，讓天帝陛下看看。”
“是。”
“誒，不急，”李平安眉頭越發緊皺，“先不要喊醒他們，我來感應下。”
“怎麼感應？”
“衆生道。”
李平安雙手捏了個法印，束起道髻的長髮略微飄動，背後浮現出了一層流轉着七彩霞光的寶輪。
他這條衆生道，鬥法時全無用處，修行時也無法增進對其他大道的感悟，甚至都不能讓他吸納靈氣的速度增快幾分。
但此道的妙用，就在於感知生靈、感知人心，讓李平安與天道有更多契合，且能通過此道監察天道運轉。
一縷縷七彩仙光自後殿盪開，鋪在了這些嬰孩身上。
李平安眉頭不見伸展，略微抿了下嘴。
軒轅黃帝問：“怎麼樣？”
“沒有心智，”李平安睜開雙眼，瞳內神光消散，“不只是沒有心智，也無法將他們稱之爲人，只有獸性，毫無靈性。”
有老金仙小聲道：“可是天帝陛下，他們都是人生的。”
另一名金仙忙道：“大家都是爹孃生養，有的連畜生都不如呢。”
李平安苦笑：“倒不是說這個……幾位去把我父請過來吧，他說不定能出出主意。”
隨之，李平安張開左手，將一隻木籠攝來，道：“找個僻靜之地，我讓天道探查下。”
這木籠中有個女嬰，她小小的身子上披着柔軟布匹，臉蛋、肩胛上有着幾片白色的鱗片，除此之外看着就跟熟睡的正常女嬰並無區別。
抵達廂房，李平安與軒轅黃帝各自施展結界，屏退了衆親衛和兩位老金仙。
李平安一言不發，對着女嬰額頭點出一指，女嬰突然睜開雙眼，眼底散發出了漆黑的光亮。
她那張粉嫩的臉蛋突然變得兇惡，臉上的鱗片幾乎要沁出鮮血。
“啊嗚！”
一聲吼叫，她猛地翻身撞到木籠上，口中長出了兩排並不算尖銳的利齒，輕鬆將木杆咬開缺口。
李平安再次點出一指，女嬰身形搖搖晃晃，倒了回去呼呼大睡。
軒轅黃帝手指劃過，那塊軟布蓋住了她。
“魔嬰，”軒轅黃帝嘆道，“必須儘快找到問題根源，不然這樣的魔嬰越來越多。”
“血海沒問題？”
“稍後你可以去探查下，”軒轅黃帝道，“我去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那個密地被天道之力保護着。”
李平安摸着下巴問：“修羅族呢？”
“修羅族現在都聚集在了血海北部，最近幾十年興建了很多城池，也在搞繁衍。”
軒轅黃帝道：
“不過修羅族繁衍週期較長，他們想恢復元氣，最少也要個幾萬年。
“倒是，內天道神靈有可能去了血海中投奔冥河老祖，修羅族最近在血海中修了很多神廟，都是祭祀所謂殺神的，殺神就是冥河。
“除此之外，修羅族就沒了其他動靜。”
“靈山去過了嗎？”
“一直派人盯着。”
“那就奇怪了，”李平安皺眉道，“這些魔嬰給我的感覺，很像是狂怒後的修羅族，或者是……混沌生靈。”
“混沌生靈？”
軒轅黃帝抱起胳膊：
“你這麼一說，還真有些相似。
“我此前聽誰說過，混沌生靈與洪荒生靈本質上相同，都是什麼真靈在天地間的映射，具體的道則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如果是先天神魔憑藉它們奇奇怪怪的本領搞事，倒是很有可能。”
李平安袖中飛出一點流光，化作了一臺自走仙甲，掛載了天道無麪人的意識。
無麪人拱了拱手，正色道：
“拜見天帝，見過人皇。
“貧道已將天地間所有生靈搜查了一遍，只有主天地出現了這般怪事。
“天道運轉無異樣，天地薄膜一切正常，環繞洪荒天地外圍，並未察覺到任何先天神魔的蹤跡。”
李平安問：“玄都城可有戰事？”
無麪人答：“大法師正在瞌睡。”
軒轅黃帝皺眉問：“那這些嬰孩從何而來？總不能是我們人族開始出現異變了吧？”
李平安道：“師兄莫急，等大鵬鳥接來后土道友，我們立刻去血海探查，現在唯一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就是血海了。”
“記得把伱元屠劍帶上，”軒轅黃帝眯了眯眼，“稍後借我用用，我拿去給冥河老祖品品。”
“嗯。”
李平安隨口應了句。
來不及感慨軒轅黃帝的報復心，李平安自這女嬰面前盤坐，一根手指緩緩點在女嬰額頭。
衆生大道，窺探人心。
他沉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地界，各處不存任何影像。
這其實就代表了嬰孩的心智。
李平安靜靜感受着，不斷思索着。
過了大半個時辰，李大志被帶來此處，在各處逛了一圈，也是愁眉緊鎖，開始與無麪人不斷嘀咕着什麼。
又過兩個時辰，聽聞消息的瑤池率先趕來，帶來了幾樣聖水，面對着這般魔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位西王母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開始嘗試解救這個女嬰。
正當李平安與軒轅黃帝都覺得，此事必須要等后土來了以後才能取得進展，李大志突然一聲怪叫：
“誒嘿！快過來看！”
軒轅黃帝、李平安、瑤池立刻聚了過去。
李大志讓一張主天地的地圖懸浮，對無麪人道：“快，按照剛纔咱們統計的，每個魔嬰出生的地方就做個標記，弄出來。”
一縷天道之力劃過，地圖上瞬間亮起了光芒。
很快，兩個呈明顯階梯分佈的區域，出現在衆人面前。
無論是東洲還是西洲，越靠近南洲絕天大陣邊界，光點就越密集。
軒轅黃帝喃喃道：“此前倒是有稟告說，靠近南洲的區域怪嬰明顯偏多一些……”
“怪不得天道沒辦法感應到，”李大志攤了攤手，“絕天大陣裡面還有一個神庭啊，天道有內外，天庭分南北。”
南洲很可能出大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