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行黑衣如墨,長髮如漆,靜靜地看着滔滔東去的渭水。渭水之濱仍然風景秀麗、山石如怪、水霧瀰漫,太陽灑下萬點金光照射在奔流不息的水面上泛起無數猶如星辰點綴的波光。隨着水流,波光微微閃爍。這情景幾乎和十五年前一模一樣,但是物是人非,當年初出茅廬的密宗弟子如今已經踏上了修行的顛峰。
“渭水還是這麼洶涌澎湃,哎,十五年了,時間過的可真是快,想想我現在也都快五十了吧。”楊天行想起十五年的修行之路,當真如白駒過隙,逝如流水,不禁感慨萬千。
十五年前,自己就在這個山坡上遇見了韓一嘯,正是這偶然的相會,卻使自己有了一個最值得尊敬愛戴的大哥。一想到這些,他心裡便涌起一股暖意。他突然發現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那麼值得懷念,他看得不禁有些癡了。
在楊天行身後還站着十一個人,其中一個面帶邪氣,時而露出不耐煩神色的俊俏少年正是變身後跟着楊天行來到凡界的神鬼布哈達,與他並排而立的是另一個英俊的青年男子,他是帝釋天,他的神色倒是十分恭敬,在這兩人身後站立着九個身着黑色勁服的粗壯士兵。
布哈達看了看背對着他站立的楊天行,小聲嘀咕道:“這小子是不是傻了,站了三個時辰了也不動一下。不過這裡的景色倒是很不錯,比之九天也毫不遜色啊。”
見沒人理會他,布哈達頓覺無聊極了,楊天行沒動,他也只得陪着乾等,若不是因爲懼怕楊天行,他此時早就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布哈達把目光瞥向帝釋天,笑嘻嘻地道:“喂,小子,你站着不累啊,乾脆我們坐下等他吧,看他那樣子是要待到天黑了。”
帝釋天看向他,撇了撇嘴,道:“要坐你自己坐,沒有大人的吩咐,我可不敢亂來。”沒辦法,誰叫楊天行是人又英俊,修爲更是變態呢,即使連他這麼高傲的人也佩服得死心塌地的。
“你以爲我當真怕了他啊,告訴你,我老布只是暫時···,嘿嘿,暫時跟着他四處轉轉罷了。”布哈達後着臉皮笑嘻嘻地說道,目中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人卻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帝釋天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裡透出一股嘲弄之色,心道:“你倒是說的輕巧,誰不知道你這頭大笨熊死要面子,輸也還不認帳,哼!”他對布哈達的仇恨看來還不是短時間就能消除的。
布哈達自從被楊天行下了縛鬼咒後,除了嘴上時不時地抱怨一陣外,整個人卻顯得規矩了很多,早已沒有了剛下界時的那種狂傲之態,至少在楊天行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亂來。“就先讓你威風一陣吧,嘿嘿,等老子衝破了這個縛鬼咒,再找個機會逃出去,到時可就是我的天下了。”布哈達如是安慰着。
“喂,小子,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山清水秀的,頗有靈氣,倒是一個修煉的好地方。”又沉默了半個時辰,布哈達終於耐不住寂寞,又找上了帝釋天,說實話,他開始佩服起帝釋天這小子來,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雖說他是修行人,耐力比普通人不知道要強多少倍,但這樣站着不動不是讓自己活受罪嗎。布哈達同情地看着帝釋天,似乎忘了自己也是被人同情的對象。
帝釋天此時也有些心浮氣躁了,但他竭力想在楊天行心目中留下一個好印象,所以也不管楊天行有沒有注意過他,他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看了看臉上頗有同情之色的布哈達,帝釋天不由一陣好笑,心想:“你是不是搞錯對象了。”不過想歸想,這些話他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淡淡地道:“這裡是凡界,不過我倒看不出這裡有什麼靈氣。”
布哈達一臉的鄙夷之色,道:“你小子當然看不出來了,這裡可有很多寶貝啊。”他一臉神往地看着虛空,似乎在那裡正有一大堆寶貝向他招手。
帝釋天一怔,也學他一般向虛空看去,可看的除了藍天就是白雲,絲毫就看不出有一絲的靈氣,突然他心中一動,不由厭惡地看着布哈達,終於明白那大笨熊口中的靈氣是什麼東西,敢情他口中的靈氣就是所謂的陰氣。這也難怪,凡界是最弱的一界,人口也最多,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人死後化成的陰魂也就自然最多了。
“我勸你最好還是別打這些陰魂的主意,大人對凡界的印象很好,你這麼做只怕會惹他不高興。”帝釋天皺了皺眉,他看出布哈達顯然很想將虛空中孤苦漂游的陰魂吞噬掉,雖然他對這一界沒什麼感情,但也知道楊天行出身凡界,而且對凡界抱有很深的感情,要不他也不會已是修神之身還跑到這一界來。
布哈達聞言大怒,他不是不知道楊天行對凡界的感受,要不顧慮楊天行在這,他早就向那些四處飄蕩的陰魂撲過去了,不過如果這話換了楊天行來說他還好受些,現在見帝釋天也來教訓自己,哪裡忍得下這口氣,當即哇哇叫着,探出青氣閃爍的手掌朝空中一抓,立刻便有數個驚慌失措的蒼白麪孔出現在青光的籠罩下,他們看起來十分的無助和害怕。布哈達嘿嘿冷笑着,一把將這幾個陰魂扔進了口裡,還故意發出呱呱的咀嚼聲,一雙充滿逼人邪氣的眼睛挑釁般地看着帝釋天。
帝釋天臉色難看起來,在那些陰魂被布哈達送入口中的那一剎那,他彷彿看到了陰魂臉上露出的那種無辜和極度恐懼的痛苦神色,聽到了陰魂們發出的微弱無力的慘叫聲。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懸在腰際的銀色長劍,一股渾厚的冥神力透過手臂上的經脈迅速涌入劍身,發出淡淡的白光。布哈達一臉冷笑地看着帝釋天,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怎麼?看不過去啊,少在這假惺惺作態了。你別忘了你也是靈鬼師,身爲一個靈鬼師,毀在你們手上的陰魂不在少數吧?”
帝釋天英俊的臉上一陣輕微地抽搐,略感驚慌的眼中閃過一絲羞愧。他很快鎮定下來,深吸了口氣,平靜地道:“不錯,我是一個靈鬼師,可我從來沒有拿陰魂當奴隸一般來對待,更不會拿它們當點心一般來品嚐,我痛恨靈鬼師這個職業。”他有些激動,不知道爲什麼一聽到“靈鬼師”這三個字,他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
“是嗎?”布哈達微微冷笑着,他指了指帝釋天手中的那把通體發光,雪白刺眼的銀色長劍,道:“小子,別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你這把劍上少說也凝聚了一千個陰魂的靈氣。”他這大神鬼可不是吹的,對於陰靈鬼魂這些東西沒有人比他更熟悉。
帝釋天臉上浮起一絲怒色,眼中寒光一逝,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喝道:“你住口!”他胸口急速地起伏着,顯然被布哈達過於直接的話牽動了真元的流動,以致運行不暢,濁氣上升。他微微低着頭,竟是不敢面對布哈達嘲弄的目光,當他的目光無意間瞥過銀劍時,竟然發現心裡有一種想要扔掉的衝動。“靈鬼術?哎,當初本該不去學那東西的。”他生出一絲悔意,想起當年光明神在教他冥王訣上的功法時,附帶要他成爲一個靈鬼師,那時正值他們兄弟幾個對光明神感動地一塌糊塗的時候,對他老人家說的話也是當作聖旨一般,他當時幾乎想都沒想就一口應承了下來。可煉到後來,帝釋天逐漸感到了不對勁,因爲他發現修煉靈鬼術是極其殘忍的,每天都要用好幾十個陰魂的靈氣來固本培元,他漸漸有些不忍心了,不過那時正值他修煉的緊要關頭,一想如此就放棄了豈不前功盡棄,而且還辜負了光明神他老人家的一番“好意”,於是在良心不斷遭受譴責的情況下,花了近一百年的時間才達到大靈鬼師的水平,修煉的百年間十殿閻羅基本上每天都愁眉苦臉的,就差沒有燒香拜佛(嘿嘿,誇張了點)了,因爲收押在閻羅殿裡等待輪迴的陰魂每天都有好幾個被抓去修煉,幾個老閻王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只是礙於光明神的面子誰也不敢忤逆。
帝釋天身後站着九個士兵雖然看不到他們隊長臉上的表情,但卻看出隊長的身軀此時竟在微微顫抖,流露一股深沉的哀傷之感。他們也變了臉色,看向布哈達的眼睛裡充滿了敵意,好幾個年輕的士兵還將手按在了武器上。
布哈達絲毫不理周圍射來的殺氣,帝釋天越傷感,越憤怒,他就越高興。此時,他正一臉得意地說道:“想明白了吧,帝大靈鬼師。”
就是狗被逼急了也會跳牆,豬若知道它後面追着一羣拿着尖刀的屠夫也會爬樹,帝釋天此時已被布哈達攪得怒火中燒,冥心失守。一頭亮眼的藍髮狂野地飛舞着,原本漆黑的瞳孔瞬間被一層陰氣所籠罩,英俊的臉龐上一片煞白,帝釋天盯着猶自笑嘻嘻的布哈達眼中怒火閃動,銀色長劍猛地躍上半空,發出清脆的嗡鳴聲,頓時白光大盛,陰氣蒸騰,一股股勢如山洪爆發的冥神力層層跌蕩開去。布哈達雙眼微眯,笑意不減,反而有股興奮之色,他手癢了,遠離了刀口舔血的九天,這麼安逸的日子他還真有點不習慣。
楊天行凝神感慨之際,忽感心神波動,神識一展,便知發生了什麼事。他臉色一沉,悶聲道:“釋天!”
夾雜滅神力真元的沉喝聽到帝釋天的耳裡宛若青天霹靂,炸雷突起,他猛地一顫,心中的戾氣有如潮水般退去,靈臺中一片清明,飛昇的長劍上暴漲的白光也立時黯淡下來。帝釋天暗呼好險,將銀色長劍收回來,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一劫,轉向楊天行有些畏懼地道:“大人,我···,哎,釋天修爲還是太低了。”他本想解釋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布哈達見楊天行回過神來,立刻把頭轉向一邊,那表情似乎在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楊天行先是瞪了布哈達一眼,隨即轉向一臉羞愧的帝釋天,冷冷地道:“釋天,你可知道你剛剛滋生心魔,要不是我反應得及時,哼!”他不是真責怪帝釋天,因爲剛纔的事他已經知道了,帝釋天年輕氣盛,被布哈達連連激怒,再加上他自己羞愧難當,這一怒一羞之下導致心魔漸生。他這麼做只是間接地給帝釋天敲個警鐘。
帝釋天別起有多鬱悶了,恨恨地瞪了布哈達一眼,然後恭敬地道:“多謝大人相救。”他想到剛纔的驚險處,直覺背脊上涼氣直冒,若不是被大人驚醒,先不說被心魔搞得走火入魔,一直巴不得他動手的布哈達也不會輕易饒過自己。布哈達早就看自己不順眼了,若不是顧慮着楊天行在,自己還被他整死,更何況這次是自己先動手,他整完人後大可以“自衛”之由推個一乾二淨,到時就算楊天行有心幫他,也不得不有所理虧。
楊天行點點頭,隨即看向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模樣的布哈達,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冷然道:“老布,你是不是手癢了?”布哈達驚訝地看着楊天行,一副“你怎麼知道”的表情。楊天行心裡好笑,他現在可是在修神,布哈達那點心思還逃不過他的眼睛。繼續道:“既然你手癢了,那我就陪你玩玩吧。”
“嘿嘿,大人說笑了,老布一點也手癢,呵呵,不手癢。”布哈達連忙換上一副訕笑的表情,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臉上又驚又怕,心道:“靠,你以爲我老布是白癡啊,跟你打?那不是自討苦吃啊。”
楊天行笑着搖了搖頭,也不再追究,擡頭看了看天色,發現日漸西沉,紅色的晚霞掛滿了天邊,彷彿一片燃燒的火海。這纔想起自己在這山坡上站了差不多一天了,轉頭謙然地看了帝釋天等人一眼,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上路吧。”也不用瞬移,就這麼輕飄飄地飛到了空中,往渭水上空飛去。
帝釋天詫異地看了楊天行有股飄逸出塵的背影一眼,心想:“大人怎麼不用瞬移了,也不知道他要到什麼地方,哎,想這麼多幹什麼,跟着大人就是了。”他也帶領着手下的小弟跟了上去。留下愣愣的布哈達還待在原地,他此時滿臉悲憤之色,嘟囔道:“什麼態度?丟下我老佈一個人就都走了,小心老子不幹了。”他這話也是發發牢騷罷了,給他十個膽也不敢就這麼溜了,楊天行的縛鬼咒可不是一般的恐怖。想到痛處,布哈達打了寒噤,連忙哇哇叫着飛了上去,看那陣勢,似乎生怕跟丟了似的。
楊天行不是沒有想過用瞬移,他只是想多感受感受罷了,因爲他想起十五年前也在這裡,渭水之上,他和當時還是散魔身份的大哥韓一嘯,青龍門人墨羣,寒若影四人貼水飛馳的情景。“那時自己還是個剛入道的小夥子吧,不知道墨羣那小子,還有若影那丫頭怎麼樣了?”楊天行想到開心處,露出了不經意的微笑。
這時,帝釋天從後面跟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不知您要前往哪裡?”他飛行的方式和楊天行不同,楊天行一身修爲已打神級境界,飛在空中就如同走在地面沒什麼兩樣,身體平穩,神態悠閒,身軀挺得筆直,完全是御風而行;而帝釋天的修爲要差多了,他還得藉助體內的冥神力在空氣四周佈下一道氣罩,只見他身體微斜,單臂前伸,那姿勢自是沒有楊天行那麼寫意。他身後的九個小弟也是一樣,不過他們的修爲比之帝釋天還要差上一籌,速度相對慢了很多。幸好,楊天行照顧到他們的修爲,刻意放慢了速度,使得帝釋天等人也能輕易地跟上。
楊天行悠閒地在虛空中跨步而行,彷彿身下有一層隱形的地面。他微笑地吐出了兩個字:“長安。”眼神中閃過一絲期待。
帝釋天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他可不知道長安是什麼地方,其實他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自己對凡界壓根就不瞭解,問了也是多餘。
倒是從後面大踏步跟上來的布哈達對此頗感興趣,他涎着臉道:“大人,長安是什麼地方?大不大?”他現在一門心思都放在怎麼逃走上,所以對長安這個地方關心起來。
楊天行奇怪地看了雙目中邪光閃爍的布哈達一眼,一時沒弄清楚這傢伙怎麼對一個地名這麼感興趣起來,不過他當然不會傻到認爲布哈達是真的關心自己到哪裡去。他微微瞥了瞥帝釋天,見這小子也是滿臉的迷惑,他說道:“長安是天朝的帝都,自然很大了。”
布哈達喜形於色,連聲道:“大就好,嘿嘿。”這傢伙現在滿腦子想着楊天行如何在長安城裡閒逛,到時他就可以趁機捕食陰魂,修煉邪功了,只是有一點他不是很滿意,他發現凡界的陰魂大多很弱,遠沒有在魔界時吸噬的陰魂那麼強大,不過數量倒是相當可觀,只要自己抓得勤快點,說不定可以在修爲上有若突破。他一直不甘心在神鬼界充當老五的角色,想超越神鬼界的幾個老大,但神鬼界的陰魂數量極少,即使有他也不一定能搶得到。神鬼界的陰魂大多都是死去的神鬼,實力很強,吞噬一隻足足可以抵上這裡的好幾千只,不過這些大多被排名前三的幾個大神鬼搶去了,輪到布哈達時往往只能得到一些生前實力很弱的陰魂,而這些陰魂都是那些大神鬼們不屑一顧的。所以,在神鬼界,實力懸殊是巨大的,大神鬼只會越來越強,小神鬼只會越來越弱,除非某個小神鬼走了狗屎運能吞噬到某個大神鬼的陰魂,否則象布哈達這樣的神鬼要想坐上神鬼界老大的位置只能咒那些排名比他靠前的大神鬼走火入魔而死了。正因爲這一點,布哈達以及其他所有的神鬼都妄想下到這一界來,因爲這裡的陰魂要豐富得多,這些對神鬼來說可都是補品啊。
楊天行見布哈達那副興奮的樣子,反倒好奇起來,略微一想,便知道那傢伙打的什麼主意了。他笑道:“老布,我可告訴你,這一界的陰魂你最好少打主意,除非有我默許你去吞噬,不然你可別怪我嘴巴癢。”
帝釋天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看向布哈達的眼神裡鄙夷之色更濃。
“不好,被那混蛋揭穿了,哎,我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啊,表情再嚴肅一點就好了。”布哈達現在是悔恨萬分,心裡滿不是滋味。他看了看楊天行,見他雖然面帶笑容,但眉目間卻頗爲威嚴,不由撇了撇嘴道:“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陰魂嗎,人都死了,留着還有什麼用。”他在楊天行跟前可提不起半點的脾氣,頂多也就是抱怨幾句了事。
楊天行正想開口反駁,帝釋天搶先冷笑道:“陰魂又怎麼了,難道陰魂就能隨便被你這頭大笨熊吞噬嗎?”有楊天行在旁邊撐腰,他可不怕布哈達。
布哈達大怒,見帝釋天那小子叫“大笨熊”叫上癮了,事關尊嚴,因爲顧不得楊天行就旁看着,陰着臉道:“奶奶的!跟你小子說過不準叫我大笨熊!不要以爲有大人在旁邊,我老布就不敢修理你。”隨即摸了摸光滑細嫩的臉龐,喃喃地自語道:“奇怪,我都變成這樣了,他爲什麼還叫我大笨熊呢。”
帝釋天心中大感痛快,能讓布哈達這傢伙如此震怒,似乎只能從關係到他面子的角度入手。不過,他也不是傻瓜,冷笑了兩下便不做聲了。他知道把布哈達逼急了對自己也不好,說不定那傢伙趁大人不在公報私仇,那就不妙了。
楊天行對這兩人間的“戰爭”也習以爲常了,通常情況下只要不發生衝突他也懶得管,不過陰魂一事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和布哈達說個明白。他想了想,便道:“陰魂生前也是活生生的人,我們不能因爲是陰魂所以有輕視之心,他們都是有意識的,只不過換了一種生命形態。老布,你也別急,我知道你急於提升修爲,不過你大可苦心潛修,不必吞噬陰魂也可以達到目的。”
帝釋天還是首次聽到這麼奇怪的關於陰魂的論調,細細一想,發現說的很有道理,說到底陰魂也是生命,只不過他們失去了肉身罷了。他不由越發對自己靈鬼師的身份痛恨起來,一想到過去慘死在自己手中那些無辜的陰魂,他就心如刀絞,羞愧難當。
布哈達也是一呆,隨即露出不以爲然的神色,嘴裡嘀咕道:“苦修?那不知道那等幾萬年才能勝得了那些傢伙。”他口中的那些傢伙自然是指神鬼界排名比他高的幾大鬼尊。
夜色逐漸黑了下來,濃如墨汁的黑暗潮水般將大地完全淹沒起來。天邊的霞光不再,彎彎的月亮嬌羞地從遠處的山巔探出頭來,象極了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點點繁星不知何時悄然爬滿了天際,發着刺眼的亮光。
十一個人以極快的速度朝北飛行着。帝釋天一邊飛着,一邊卻在納悶:“奇怪,大人身上怎麼一點光芒都沒有,哎,修神的人就是不同,不知我時候才能突破中位皇級的境界。”他們幾人一路飛行,帝釋天發現他和九個手下身上都有微弱的白光發出,就連布哈達那傢伙身上也有着一層極淡的青光,只有楊天行象是完全融入了黑暗中一般,帝釋天一點也感應不到他的存在。
布哈達百無聊賴地飛行着,他實在是厭倦這種單調寂寞的日子,不過幸好他還沒有到發狂的地步,雖然四周已被夜色籠罩,但他的眼睛卻視如白晝。他四處觀望着,看着從身下飛掠而過的大地景象,一會是寬廣平坦的田園,一會是高峻險惡的崇山峻嶺,一會又是樓閣林立的小鎮···,這些各異,卻又別具風情的景象走馬觀花似地在他眼中一閃而過,他就靠這個來打發寂寞。
“咦?前面好象有劍光飛過。”帝釋天突然看着身下,面帶疑惑。
“啊!哪裡?在哪裡?”布哈達一聽來勁了,他連忙靠向帝釋天,眼珠子轉個不停,也許是發現了什麼令他感興趣的東西,他興奮地道:“哇,果然有修行者,好象數目還不少,哎,看這些人急匆匆的趕路,定是怕了我老布了。”他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帝釋天做嘔吐狀,對這個傢伙經常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做法極爲不屑,不過他倒是很佩服布哈達的眼光,因爲他只能看到身下的劍光閃動,卻不知那是修行者。
楊天行早就看到了,不想節外生枝,笑罵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凡界並不是全是柔弱之輩,修行者大有人在,你們可別小看了。” 其實,他內心還是蠻驚訝的,因爲依他的瞭解,天龍大陸的修行者一向行事低調,躲避世俗界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如此明目張膽地施展飛行術,而且下面不是什麼荒郊野嶺,而是一處中型的市鎮。他想了半天也沒想通,卻不知他一離開天龍大陸就是十五年,天龍大陸在擁有了大量的傳送陣後早就和其他大陸沒什麼兩樣了,原本隱匿在深山老林中的修行者受到外界思想的影響,早就被潛移默化了。
對於這些,楊天行自是懵懂不知,他還以爲京城又發生了什麼大的變故,因爲他看出這批來去匆匆的修行者多半是衝着長安而去的。
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月亮仍然惦念着山際處的那一分溫暖,睜開臃懶惺忪的睡眼,頗感幽怨地看着楊天行,看來他這個修神者的確做的失敗。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是神靈也不可能什麼都知道,何況剛剛踏入修神之路的楊天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