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狼無影昂然遠去的背影,韓一嘯露出了些須的笑容。他看了看帳中這些跟隨他南征北戰的愛將,心裡涌起一股難以言狀的感情,山雨欲來,每個人的臉上又多了幾分憂色和滄桑。他知道這些在魔界呼風喚雨的人物心裡都有一股自豪感,魔界自古以來從來就沒有出現過象如今這樣大一統的局面,數年的征戰使得魔族人特有的傲氣收斂了許多,然而內心深處的強橫卻絲毫未減。無數的鮮血和汗水堆積起來的成就容不得有半點的褻du,即使是面對擁有傳說中神魔力量的玄武,流露在這些人臉上的不是惶恐,而是誓死捍衛的堅定信念。
韓一嘯有種很不祥的預感,但又具體抓不住,只是隱約覺得這些如今還活生生的面孔中將有許多成爲珍貴的回憶。他定了定心神,將不斷在腦中重現的噩夢驅散。他自嘲的笑了笑,從寶座上站起來,眼望着帳頂,淡淡的道:“各位將軍,你們對釋天所講的話有什麼感想?”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有着無窮的威力,大帳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魔君,玄武如果真的潛入到了我界,那麼炎鬼聯軍突然銷聲匿跡之事恐怕和此大有關聯。”說話的是九王之首,昔日名震天下的“魔刀”敖龍。他身披一純黑的鎧甲,外加一紅色的寬肩披風,目光威嚴,氣勢非凡。
身爲軍師的辛漢臣此時也站起來說道:“敖將軍所言不錯。在下這幾日也一直在想炎鬼聯軍之事,自從三月大捷後,魔界諸地已盡歸我軍管轄,除彤日沙漠和妖精森林外,各大城市都有駐軍。妖精森林是妖族的地盤,與此相隔數萬裡,鬼炎聯軍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穿越中部而不被發現,再加上這一個月來彤日沙漠也未曾發現敵軍蹤影,所以在下大膽猜測聯軍的消失極有可能與玄武有關。”
不愧是軍師,他的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衆將無不暗暗點頭,只有韓一嘯和曹桓兩人不動聲色。
韓一嘯看了看曹桓,後者會意的起身,先是對辛漢臣抱了抱拳,而後微笑道:“軍師言之有理,一開始曹某也是這麼想的,但剛剛釋天所言卻使我想起了我們未曾注意到的事情。大家想想,當日我軍圍困敵軍於彤日沙漠以東,當天豔陽高照,而且未曾有絲毫變天的跡象,卻爲何突然會黑煙敝日,而且這黑煙絕對不是一般的煙霧,即便是曹某人的修爲也無法目透煙霧。這說明黑煙是人力所爲,就是有人用極高的神通人爲製造了黑煙,其目的也正是爲了幫助殘軍的逃脫,而且在下認爲殘軍是被那人一同傳送走的。”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李牧猛然站起身來,看着神色自若的曹桓大聲道:“此事絕不可能。殘軍那時雖然弱小,但仍有數萬之衆,一個人想要同時瞬移走數萬人,這。。。可能嗎?”
曹桓神色不改,只是看着李牧說道:“李將軍,若是平時即便是曹某人也不敢相信,但玄武身爲神仙,如今又有天戈戟在手,沒人知道玄武被魔化後究竟有多恐怖的力量,所以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李牧愣了愣,但隨即便反脣相譏道:“照曹將軍的意思,這個玄武豈非有通天之能,如果真是這樣,就算天狼前輩出山又有何用?即便是一個神級高手也不可能有這麼恐怖的修爲,況且當日激戰正酣,玄武既能輕易救走敗軍,那也可以給我軍以致命的打擊,我們當中無人能擋,他既有這等實力,那麼三月大捷也就不存在了。”
李牧的這番話立刻贏得了衆多將領的附和,就連帝釋天和凌燕都深以爲然。想到如果當日玄武對他們動手,衆將不由冷汗直冒。
曹桓皺了皺眉,道:“大家不必驚慌。此事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玄武仍然沒有被完全魔化,他此刻的境況和楊老弟差不多,他是神仙,自身的修爲十分高深,天戈戟要想完全控制住玄武也將頗廢一番周折,當日很可能是玄武故意與我軍爲難,不希望看到魔界統一,所以才救走殘軍;另一種情況便是玄武已經完全被魔化,天戈戟有了人的意識,魔性發作下敗軍成了犧牲品。”
衆人聞言倒吸了口涼氣,李牧張大了嘴巴:“你是說數萬的敗軍都慘死在玄武的魔掌之下?”
曹桓強忍住內心的不安,勉強擠出幾絲笑容,道:“曹某所言還只是妄加推測而已,也許事實並不如曹某所言。”
“不,你說的有理,錯不了。”李牧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神情也有些恍惚。
韓一嘯嘆了口氣,因爲不只李牧受此震驚太大,其他的將領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知道曹桓所說的合情合理,尤其是第二種可能,帶給魔界的災難是毀滅性的。
正當衆人惶惶不安之際,突然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衆人聽在耳裡,都有一股不妙的感覺。
“報!”帳外跪着一個士兵,鏗鏘的聲音象金屬般響亮。
韓一嘯沉默了一會,端坐下去,大手一揮,冷冷的道:“進來!”
士兵走進帳內,垂頭說道:“啓稟魔君,小的是出外打探敵軍下落的探子,不過我們並沒有發現敵軍的下落,卻。。。卻發現幾個村莊的居民全都被人抓破腦袋慘死了。”
“什麼?”衆將譁然,頓時陷入一陣恐慌。
韓一嘯也嘩的站起來,陰沉着臉,一言不發。
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他清楚的記得一個月前也曾經有人來報,邊境地區的幾個村莊遭遇血洗,但當時由於急於尋找聯軍的動向,所以還以爲是一些盜匪趁機做亂,也沒在意。如今看來,這種事接二連三的發生絕非偶然。
“大家安靜!”韓一嘯大喝一聲,巨大的聲浪將帳房震的一陣抖顫。待衆人都驚訝的看着他時,才又道:“傳我的命令,從即日起軍隊向中部地區撤離,不得有誤。”說完,看向一直皺着眉頭苦思着什麼的辛漢臣說道:“漢臣,你去組織西部高原地區的百姓也向中部撤離,西部已經不安全了,所有軍隊以雪月城爲據點佈防,越快越好。”
“陸玄!”韓一嘯喝道。
一身戎裝,身披天神甲的陸玄應聲而起:“小將在!”
“你趕快去召集出外打探的士兵回營,明天一早大軍起程!”韓一嘯有條不紊的發佈命令。
陸玄走後,韓一嘯又面向敖龍說道:“敖兄,我命你爲魔界特使,明日前往仙界去見仙帝老兒,告訴他玄武已經在魔界出現,要仙界派高手前來助陣。玄武本是仙界真君,此事仙界應當負最大的責任。”
敖龍自是知道事態緊急,當下點頭答應。
其後,韓一嘯又任命曹桓和花四海爲特使,分別前往佛界和冥界,請求他們派出神級高手前來助陣,同時宣佈大開通道,並允許魔界百姓散佈玄武出現的消息。
翌日,東魔軍撤出落日谷,穿越彤日沙漠向中部撤離,三大特使也開始了各自的旅程。值得一提的是,紅狐不顧衆人的勸告隨着敖龍一同前往仙界。
在魔界上下同心協力準備與玄武周旋之時,遠在仙界的楊天行也帶領着冰月,白素素,準備向仙京的所在地幻洲出發。
劉於慶還是那副笑咪咪的樣子,不知道他底細的人還可能以爲他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他一步一趨的跟在楊天行三人的身後走出了知府大堂,外面是一條寬廣的街道,惠韻城的人們已經踏着晨光忙碌在街上。
也許是很少人見過他們的父母官如此的表情,也許是冰月和白素素的美貌太過顯眼,從大街上走過的人羣十之八九都聚在衙門外圍觀起來。一些人指着劉於慶談論個不停,更多的人卻是直勾勾的看着冰月和白素素,也忘了口水流了一地。
楊天行很反感被人羣當猴子一樣圍觀着,他現在只想儘早離開這個地方。但劉於慶還在他身後嘮叨個沒完,說的盡是一些溜鬚拍馬的廢話,念及劉於慶主動獻出的那個仙石,他不得不耐着性子聽下去。
冰月充分展現了大家閨秀的淑女形象,美麗絕倫的俏臉上始終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由於在春風中不斷招展的桃花,儘管她也有些討厭劉於慶的沒完沒了。
至於白大小姐,冷冰冰的面孔足以讓人想起“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至理名言,不過即使是冷若冰山,但她渾身散發的妖豔氣質,和她那獨樹一幟的白髮,同樣贏得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終於踏出了知府衙門前高高的臺階,楊天行覺得快要發瘋了。他看了看一左一右的兩個美女,不由有些納悶,被這麼多人圍着看,還不時受人指指點點,這兩個女人竟然一點害羞的感覺都沒有。
“說完了嗎?”楊天行呼吸了一下清晨的空氣,感覺到胸中的鬱悶緩解了不少,這才微笑着回頭看着彎腰哈背的劉於慶。雖然僅僅在知府衙門待了一晚,但他幾乎敢肯定仙界的官府比凡界的更來的黑暗。
“。。。啊!說完了。”劉於慶硬生生的把剛要吐出的幾個字咽回了喉嚨,尷尬的搓着手。他身後跟着的一羣地方大小官員個個都掩嘴偷笑,似乎在發泄他們心中的怒氣,因爲他們一大早就被劉於慶派人從暖烘烘的被窩裡拉了出來。
楊天行看着眼前這個神情猥瑣的老人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劉大人請放心,一到京城,我就到天官那裡爲你請功,你只管等着升官就是。”他自然知道劉於慶浪費那麼多口水爲的是什麼。
劉於慶兩眼眯成了一條縫,手搓的更急了,不過在興奮之餘,還不忘將胸中滿腹的華麗頌詞說出來。
就這樣,在一路頌詞和路人的夾道“歡送”下,楊天行三人終於如願的踏進了前往京城的傳送陣。
片刻後的晃眼,楊天行終於踏上了仙京的土地。
“這就是仙京嗎?”楊天行看着眼前高達五,六丈的白色城牆喃喃的說道。他也到過不少地方,不過象這樣宏偉華麗的城牆還是頭一次見到。
城牆的光澤很順眼,看上去不象石頭,不知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正中是一個同樣質地的城門,城門寬三丈有餘,中間一條渾然一體的白色大道,城門連邊各站着一隊白甲士兵。看的出來,這些士兵都有不錯的修爲,爲首的一個是個散仙,白色的頭盔上翹着一根紅纓。
進進出出的百姓很多,但到了城門時都要拿出一個黃色的小腰牌給守門的士兵看。
“好漂亮的城牆啊!”冰月眨着美目興奮的嚷道。看來這父女兩個都沒見過什麼世面。
白素素微微一笑,邊走邊說道:“仙京的規模很大,這是外城門,裡面還有天宮。”
楊天行點了點頭,四面環顧起來。他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鬧市的街道上,傳送陣就位於街道的中心。除城門的其他幾面都有房屋,和凡界一樣,仙界也是商鋪林立,各種小攤販的叫賣聲甚至比人界還響。
楊天行連連感嘆之間不由來到了城門口,幾個士兵立刻攔住了他們。
“腰牌呢?”一個大嘴士兵伸出了手。
“腰牌?”楊天行回過神來,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在口袋裡摸了摸,可摸了好半天也沒找到,這才醒悟過來自己又不是仙界的居民,哪有什麼腰牌。
“我沒有。”楊天行很乾脆的攤了攤手。
“沒有?沒有就進不了城,請站到一邊去。”士兵狐疑的看着楊天行,他見楊天行儀表非凡,衣着華麗,身後又跟了兩個絕色美女,所以態度上客氣了不少。
由於想要進城的很多,楊天行這裡一耽擱,後面就排起了隊,而且有人已經等的不耐煩,發起了牢騷。
“怎麼了?”爲首的散仙被驚動了,他大踏步的走到那個士兵的身邊,瞪起巨眼上下打量着楊天行。
士兵指了指楊天行:“頭,這人沒腰牌?”
巨眼散仙哼了一聲,大大咧咧的道:“媽的,沒腰牌也想進城,給我滾一邊去。”他自持是散仙,並不把楊天行放在眼裡,還出手推了一下楊天行的胸膛。
“咦?還有兩下子。”巨眼散仙見楊天行紋絲不動,不由有些驚訝,捋了捋衣袖,運起功力又是一掌推去。這下用了仙氣,他的手臂發起光來。
站在楊天行身後等着進城的人們見有熱鬧看也就不急着進城了,而是笑嘻嘻的看着楊天行如何出醜。
楊天行有些不耐煩了,也不見他怎麼動作,就一把抓住了巨眼散仙的手,冷笑道:“老子是沒有腰牌,但我就是要進城,怎麼了?不同意嗎?”
冰月和白素素也微笑的站在他身後看着,沒有一點勸阻的意思。
巨眼散仙開始冒冷汗了,他根本就沒看清楊天行是何時出的手,只覺得勁風一過,自己的手就被對方抓住了。剛一開始他以爲是對方僥倖,直到他運起全身的功力,費了吃奶的勁也沒將手抽回來時才知道遇上了高手。
幾個守城的士兵更是看傻了眼,平時裡巨眼散仙就是他們的老大,他們也爲能在散仙的手下當差而深感榮幸(在仙界的散仙也很稀少),如今見他們心目中的老大被人家當成小雞一樣抓在手裡如何不驚。
反倒是排隊的人羣中不少人都見怪不怪,一則他們有些人不知道巨眼散仙的散仙身份,二則他們也有人見過更厲害的場面。不過,儘管如此,一場小小的騷動在所難免。
楊天行也沒心情繼續鬧下去,見騷動聲越來越大,也就放開了巨眼散仙的手,說道:“我是新任的都靈官,前來赴任的,你還要攔我嗎?”
巨眼散仙正握着被抓疼的手臂撫mo個不停,聞言象是被定住了似的,恐懼的看着楊天行,本來就很大的眼睛更顯得恐怖,連眼球上的血絲都快鼓出來了。
“你。。。你是楊天行?”巨眼散仙忐忑不安的問道,心裡早就在罵手下的那羣廢物了。
“不錯。”楊天行微笑着道,突然他想起了紫帝曾經交給他的玉牌,隨即拿了出來,在巨眼散仙眼前晃了晃,又道:“這個牌子行不行?”
“啊!紫靈玉牌?”巨眼散仙接過玉牌只看了一眼便渾身打起了哆嗦,失魂落魄的聲音引來人羣的一陣騷動。
顯然,這當中有許多人聽過紫靈玉牌的名聲,明白事理的人都當街跪下,那些還不明白的人也都被旁邊的人好心拉着跪了下去,頓時滿街的人,除了那個不斷哆嗦的散仙外跪滿了一地。當然,冰月和白素素是沒有跪的。
楊天行笑嘻嘻的拿過玉牌,道:“想不到你也認識啊,那就好。” 他也想不到紫帝交給他的玉牌這麼好使。不過看到跪滿一地的仙界百姓,他又頭痛起來,幸好旁邊的白素素招呼衆人站起來。
巨眼散仙定了定心神,先是瞪了手下幾眼,然後對着其他等待進城的百姓嚷道:“大家繼續進城,由他們給你通過。”他指了指手下的幾個士兵。
楊天行奇怪的看了巨眼散仙一眼,心想難道那個玉牌子不管用?
正納悶間,只見巨眼散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喪着臉道:“靈官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大人恕罪!”
楊天行傻眼了,有點哭笑不得,他回頭看了看冰月和白素素,見她們兩個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哎,你這是幹什麼,起來吧。”楊天行痛苦的呻吟着。
巨眼散仙訕笑着站起身,恭敬的說道:“小的恭送大人進城!”
楊天行點了點頭,向城內走去,走了幾步象是想起什麼,又回頭對着巨眼散仙說道:“哦,對了,你不是散仙嗎,怎麼到這地方來守城了?”他有些奇怪,難道仙界連個守門的都是散仙實力,那還了得。
巨眼散仙頹喪的道:“小的張融,三十年前還是個銀將,後來由於聚衆賭博被貶到這裡來守城了。”
“聚衆賭博?”楊天行覺得好笑,想不到仙界也有這等事。
張融囁嚅道:“其實也談不上聚衆賭博,就是扔扔大小而已。”
楊天行微笑,又問道:“那你曾經在哪個軍團?”
“在北方軍團。”
楊天行點了點頭,心想北仙看來治軍還挺嚴厲的,那麼北方軍團應該是仙界的精銳部隊了。
“爹,你問這些幹什麼?”冰月有些不解的小聲問道。
楊天行笑道:“沒什麼,進城吧。”說完,當先朝城內走去。
白素素和冰月相互朝對方做了個鬼臉,笑嘻嘻的跟在後面進城去了。
走在仙京的街道上,楊天行算是大開了眼界。
仙界的建築和人界的建築雖然大同小異,卻在細節上有很多的變化。這些普通居民的樓房大多追求一個高字,五到六層的樓房隨處可見,而且到處都可以看到規模龐大的修道場。
這裡的小巷非常寬闊,也不知道是不是爲了飛行的緣故。但楊天行一路所見都沒見到使用飛行術的仙民,不由有些奇怪。他突然想起身邊還有個正宗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