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少東也看着出現在門後的女子,她穿着很隨意的家居服,一臉素顏,有些蒼白,看起來精神並不太好。頭髮也被條皮筋鬆鬆地綁着,但是這樣的打扮卻出現的很自然,雖然他是有些意外。
“喬可遇?”他微微皺眉。不過轉念想想,她曾兩度與皇甫曜一起出現。兩人的關係該不是什麼秘密,其實自己也不該意外的,只是沒往這方面想。
“我找皇甫大少。”樓少東直接說明來意,已經一腳踏進屋子裡,無形中帶着點強勢的味道。
爲避免有肢體接觸,喬可遇只好側身讓他進來,但還是皺着眉提醒:“他不在。”
樓少東與皇甫曜應該僅是公司與公司之間的合作關係,從前兩次的接觸來看也都是公事牽扯,應該並沒有私交。那麼他此時找上門來,且微微帶着不善,難道是皇甫曜與樓氏出了問題?
樓少東聽到她的話腳步微頓,轉過頭看了她一眼,說:“那我等他。”然後逕自走到沙發邊,落座,優雅地交疊着雙腿。
坐姿雖然慵懶隨xing,但是所表達出來的信息,卻是今天非見到皇甫曜不可,所以喬可遇這種猜測的感覺便更強烈。
但是她卻終究沒說什麼,因爲皇甫曜的事她不想多問,也沒有興趣。不過她出了禮貌,她還是轉身給樓少東泡了杯咖啡,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謝謝。”他輕聲說。
喬可遇頷首,坐到他的對面。不過兩個人雖然都與喬佳寧有着很深的牽扯,但畢竟彼此不熟悉,客廳內一時陷入靜默。
樓少東倒是自得,掏出煙盒看着她問:“不介意吧?”這副紳士的模樣,又與剛剛強勢進門的樣子大相徑庭。
喬可遇搖頭,他便抽了一支點燃,然後將煙盒扔在茶几上,嫋嫋的煙氣從他的脣齒間吐出來。
喬可遇看着他,大概家庭背景相同的緣故,他其實與皇甫曜就某方面而言很像。比如說氣場,對,就是那種類似於相同的氣場。僅僅只是隨意的舉止,便能流露出那種天生凌駕別人之上的感覺,便會讓人不自覺地臣服。
“樓少,請問有我姐姐的消息嗎?”她斟酌着開口。
繼上次在j市被皇甫曜將手機丟進水裡之後,已經過去兩個月有餘。中間她不是沒想過通過別的渠道聯繫他,只是這中間發生太多的事,太多的變幫。若不是樓少東今天突然出現,她也許仍然沒有機會問。
樓少東聽了她的問話,撣着菸灰的動作稍頓,然後擡起頭來看着喬可遇。對上她許多問題的眼睛半晌,卻沒有回答。反而眼神飄忽,不知道突然想起什麼。
“樓少?”喬可遇皺眉。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她只是想知道姐姐的消息,有那麼多顧忌嗎?
“聽說你媽幾個月前出了事?”樓少東回過神來,出口,但是卻答非所問。
喬可遇眉皺得更緊了一些,他沒有回答自己姐姐的任何問題,反而問自己家裡的情況?
但她還是回答:“是,我媽前不久做了個手術。所以如果您知道我姐姐的消息,煩請告之我們一聲,我媽……很想她。”
“那麼,你和皇甫曜的關係怎麼樣?”樓少東又問,完全不覺得這問題其實很冒昧。
喬可遇迎上他試探的目光,戒備地問:“樓少想知道什麼?”
“你,是不是因爲媽***手術費,纔不得不跟着皇甫曜的?”他問得真是直接。
直接得掀開喬可遇的不願提及的傷疤,不過她現在心灰意冷,倒沒有多大感覺。反而平靜地看着他,只是一時沒有出口。
但是她可以確定樓少東這麼問肯定是有目的的,不然,不可能會突然對自己與皇甫曜的關係感興趣。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接,都沒有說話。
喬可遇只是看着他,想從他的眼睛裡察覺些什麼。而樓少東也回視着她,沒有催促,好像在極有耐心地等待她的答案。
時間在凝靜的氣氛中走了兩秒,外面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皇甫曜高挑的身影進門,還未在玄關處換上鞋子,就敏感地感覺到屬於外人的氣息。
細緻的眉目微皺,腳步輕緩地朝着客廳走過來,然後便看到樓少東。
“什麼風把樓少吹來了?”邪魅的笑容在妖孽般的俊臉上一瞬間綻放,一如既往的魅惑人心,眼神中分明帶着疏離。
餘光還不忘掃了喬可遇一眼,她臉色仍然不太好,見到自己時表情有些複雜,隨即漠然地垂下眸子。
“大少的電話一直關機,通過公司幾次約見都說大少在渡假。少東只好冒昧地登門拜訪了。”語調雖然謙恭,話裡的意思已經透出來,分明是懷疑皇甫曜躲着自己。
當然,他沒有站起來,身子動都沒有動。脣角含着的淡淡笑意點亮了俊逸的五官,使那股魔魅氣息更濃地釋放出來。
兩個出色的男子,將客廳分割成兩種不同的色調。坐在沙發上的恬靜女子,始終未發一言,低垂的睫毛在眸下投下扇形的陰影。如同靜靜流淌的背景,雖不若兩人奪目,卻自有其存在。
喬可遇看兩人笑着,但是那笑容都像隔着水,隔着霧似的不真實。她雖然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但能感覺出平靜的隱隱暗涌。
“不知樓少這麼急着找我,是因爲什麼事呢?”皇甫曜問着已經走過來,挨着喬可遇坐下,有點明知故問的嫌疑。
喬可遇的身子不由往外挪了挪,皇甫曜低眸看着她排斥的小動作,長臂伸出來,手掌熨燙着她腰身的肌膚。
她的眉皺得更緊,輕咬脣色,別過頭去。
樓少東不動聲色地看着兩人互動,脣角微彎:“當然是爲了舍妹羅桑的事,如果大少不能對她負責,我想是時候接她回家了。”
羅桑雖不是親妹妹,自小感情也不親厚。可到底跟樓家沾着關係,他們不可能完全不聞不問。
“如果我沒記錯,前天樓先生與樓太太已經登報聲明,羅桑與你們樓家脫離關係了。”羅桑的事對樓氏也多少造成了影響,他們不得不做出迴應,這會兒皇甫曜正拿這事堵住樓少樓。
樓少東果然微微皺眉,不過很快回道:“大少也是媒體界頭版的常客,應該明白那些不過都是些表面功夫。羅桑畢竟是我們樓家長大的,怎麼可能真的不管不問。”
“那麼樓少的意思是接要羅桑回家照顧?”皇甫曜問,眼中有不知名的光芒閃過。
樓少東干脆點頭,目的明確。
皇甫曜沉吟,看了眼表,說:“明天上午10點,咱們醫院見吧。”有些話還是不能當着喬可遇的面說。
樓少東點頭,也知道必有後話。如果事情真那麼簡單,皇甫曜就不會一直躲着自己了。
接下來,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樓少東便告辭走人。
“等等,樓少還欠我一個問題。”坐在沙發上的喬可遇突然出口。
她並不關心皇甫曜的事,更遑論羅桑。她之所以還坐在這裡,完全是因爲想知道姐姐的近況。直覺告訴她,樓少東找到了姐姐。
樓少東看着她笑,這次到是回答的乾脆:“過幾天,我會帶她和孩子回來正式登門拜訪。”這話裡的意思是在透露,他和喬佳寧現在一起了。
樓少東起身,走到玄關時腳步又頓住,對喬可遇說:“如果有難處儘管開口,我作爲姐夫一定盡力幫忙。”
說到有難處時,特意看了皇甫曜一眼,讓他下意識地皺起眉。
樓少東也沒等喬可遇回答,也不在乎她暫時承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已經出了公寓。
喬可遇的心思卻還在喬佳寧身上,本來聽他的意思,第一反應便找到姐姐了。細想這句話時又皺眉,難道姐姐又要和這個男人糾纏不清?
“蘭嫂說你還沒吃飯?”皇甫曜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問話裡滿是關心。
喬可遇眉頭微皺,看樓少東已走,便站起身要走開。
皇甫曜抓住她的腕子:“小喬兒。”嗓音繾綣。
“我很累,大少有什麼吩咐?”喬可遇眉間皺起,聲音有氣無力。
她不想面對他,一點兒都不想。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故意忽略掉她喊大少時冷硬的語調,他詢問,已經算是放低了身段。
喬可遇卻沒有回答他,更沒有正眼看他一眼,只是伸手拂下他抓着自己的腕子的手,轉身便要進房裡去。
“喬可遇?”他沒怎麼哄過女人,這已經極限了。何況就算他昨晚做得過份,也是她自找的,所以這叫聲裡已經帶了警告的意味。
只要她不惹他,他還是會好好待她的。
喬可遇卻像沒聽見,腳步未停,一直走進臥室裡,然後轉身將門關上。
只是還未完全關閉,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撞開,她的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後趔趄了下,擡頭看到皇甫曜冷峻的臉和陰沉的眸子。
喬可遇依然漠然視之,轉身便往房裡走,理都懶得理他。但皇甫曜又豈能是讓人忽視的主?他一個箭步上前,抓着她的肩頭,就將人甩到了牀面上。
偌大的雙人牀,墊子儘管柔軟,她被摔了這一下還是覺得頭暈眼花。還沒等爬起來,就被他隨即壓來的他死死壓住。
皇甫曜盯着身下仍然沉默的她,緩過勁來後,她並沒有看自己,而是仰臥着,脖頸向後拉伸,視線落在了透過光線的窗外。
她的頸子線條很美,白皙細嫩,衣領處微敞,隱約能看到鎖骨周圍那些青紫的痕跡,有的甚至帶着凝固的血絲,可見衣服遮蓋下的這具身子,有多麼的痕跡斑斑。
昨晚,他有些失控……
“好看嗎?”她不知什麼時候低下頭來,看着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痕跡。
喬可遇問的聲音很輕,脣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隨着脣角的牽動帶着嘲諷,有些刺人。皇甫曜卻看到她眼神中那抹蕭瑟,喉間輕滾,一時說不清是何滋味,只覺得滿口滿心堵得難受。
“喬可遇,我們就像前幾日那樣相觸不好嗎?”他將臉貼在她的胸口處,輕語。
“皇甫曜,你被人那樣三番兩次的**過嗎?如果有人那樣對你,你還能笑着和他睡在一張牀上?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嗎?”
到底當她是什麼?
就算是個充氣娃娃被用壞了,也不是說能補好便能補好的。
皇甫曜聽到她話裡的諷意,他臉上柔軟的線條瞬間鋒利起來,就連脣色也跟着泛冷:“說到底,你就沒有一天想過要乖乖待在我身邊。”
喬可遇脣角輕扯,眸裡含諷,不,是諷意更濃。
這個男人眼裡只有他自己,即便是個寵物,是個木偶,他也要得到全心全意。卻從來不會在意,他要掠奪的這些可能是她的全部。如果她付出,在他膩了之後被棄如敝屣,她該怎麼活下去?
皇甫曜對上她眸子裡的嘲諷,只覺得心裡更加煩燥。
他起身,指着躲在牀上的喬可遇,冷聲說:“你聽好了,我不管你心裡是誰,不要再讓我聽到昨晚那些話。不然就是死,我也讓你埋在這橦公寓裡。”
說完,門便被哐地一聲關上。
喬可遇睜着空洞的眸子盯着天花板,一動未動。
公寓,安靜得如同墳墓。
那之後的幾天,喬可遇與皇甫曜正式陷入冷戰。白天,皇甫曜反常,讓整個公司都在低氣壓中度過,秘書室更是戰戰兢兢。晚上,皇甫曜回來的越來越晚,每每帶着酒味或各種不同的女人香水味。
上班時,她送上咖啡時喊一聲大少,聲線帶着漠然。他卻應也不應,只顧着手裡的文件,工作時必要的交談也都生硬冷漠。
晚上,睡在同張一牀上,中間隔着最遠的距離,沒有肢體相偎,沒有熱火纏綿,就連純粹的發泄都沒有,哪怕是冷冷的嘲諷。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平淡而壓抑地任時間流淌。
中間,喬可遇試着打過韓少瑋的電話,開始他還聊幾句。直到她提到韓少琛,想要約個地方見面,他便轉了話鋒推委稱忙。
然後再打電話便是不接,最後乾脆挑明,不會跟她提起任何有關韓少琛的事。喬可遇愈發覺得蹊蹺,甚至開始猜測韓少琛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一旦懷疑,心裡就越發不安。
“喬可遇,這是韓少瑋新公司的地址。”姚淘淘偷偷將一張便利貼遞給她。
“謝謝。”她接過來,瞅了一眼地址,不但離公司遠,幾乎是脫離j市的繁華商業圈,偏屬於南部。
“你真的要去找他?”姚淘淘看她專注的樣子,有些擔心地問。
“嗯。”喬可遇點頭,妥善地將便利貼收起來。
“那你可再別跟其它人提起這事了。你知道韓少瑋現在是公司的禁忌,我要地址時,業務部的人看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給地址的人可說了,這事如果被大少知道,他指定會被捲鋪蓋走人。”姚淘淘雖然說得有些誇張,但也多少能反應現在公司對韓少瑋的態度。
“你沒說是給我要的吧?”喬可遇問。
她現在或許沒有情況比現在更糟糕,但是並不想連累其它人。
“當然沒有,我只是說工作需要。”雖然那同事持懷疑態度,但也沒說什麼。
“謝謝,姚淘淘。”喬可遇說,然後動手將隨身的物品一一收進包裡。
“你幹嘛?現在就要去?”姚淘淘看着她的舉動,有點吃驚。
“我已經請好假了,不用擔心。”喬可遇說着站起來。
這件事拖得太久了,不管真相是什麼,她都想盡快弄明白一些。
姚淘淘對她做出沒轍的樣子,無力的揮揮手任她走了。
正值午後1點,出外用餐的同事都已經歸位。大廳除了幾個預約拜訪的客戶,並沒有什麼人。喬可遇拎着揹包從電梯裡下來,出了皇甫集團的大門。
此時的皇甫曜與張特助正從廠區視察回來,開得是輛黑色的寶馬。皇甫曜神色有些疲累,頭仰在後座養神,張特助從後視鏡看着他。
他是跟着皇甫曜最久的人,自跟隨他那天起,這位大少雖然舉止隨意慵懶,但每天都精神奕奕。即便遇到再棘手的問題,他都會輕鬆應對。
卻從來沒見過他這麼頻繁地露出疲態,所以說最近很不對勁。尤其是他能明顯地感覺到,皇甫曜的不對勁與喬可遇有着直接的關係。
“咦,那不是喬小姐?”司機正將車子慢慢滑向停車場,疑惑地說。
張特助看到本來在後座假寐的皇甫曜,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眼皮微動了一下,然後才慢慢睜開眸子,轉向窗外。果然看到喬可遇從大樓裡走出來的身影,她在路邊招了輛出租車。
皇甫曜眉頭微皺,她這時候離開公司會去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