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將歸於沉寂,真希望時間能永遠停滯在這一刻。在這祥和的夜晚,有你的陪伴已然足夠,雨柔不奢求太多,就這樣靠着你的肩膀,望着遼闊浩瀚的夜空,欣賞這月景,封存我們一切的美好記憶,至死不忘。”
如此話語,雲凡心裡聽得該是何等滋味,道於雨柔,
“一貧師父也曾說過,自有解救之法。只要有絲毫希望也不惜一試。就算是犧牲自己以換得你好生活着,我亦願意。”
“雨柔死不足惜,只是雨柔不能再爲你療傷,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時候陪伴在你身邊。餘生百日,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陪在你身邊,一刻也不分開”
說着,雨柔哽咽,瀝瀝泣淋,淚順頰下。難以遮掩之情緒竟一下子釋放了來,似如山洪,奔流不息。雨柔抱着雲凡,泣不成聲。
雲凡不知該如何安慰,心中決然,懷抱雨柔,款款深情表露道,“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一刻也不分開,永遠不分開”
話說如此,心中卻在暗念,“雨柔,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有事的。百日之後,若我不在你身邊,定要好生照料自己,我這條命本是你所救,便將他還作於你。故而不要覺得有何虧欠於我,此生與你想知相伴足矣。”
且不說雨柔與雲凡何時回得蜀山,但說清晨小蠻找尋雲凡雨柔不得,焦慮急躁。山門之處,見得雨柔雲凡便問道。
“你們到何處去了?尋你們不得,擔心死我了,還以爲你們孤自上路去了。”
“既然說好一起上路便不會撇下你們孤自上路,讓小蠻你擔憂實在抱歉。”雨柔欠身抱歉道。
“既然已尋得你們,我這也就寬心了。局勢緊急,不容遲疑倦怠,還是速速啓程吧。”
小蠻未曾將玄天鏡所見之事告知於蜀山七聖,其因有三,但聽道來:
小蠻生怕被七聖怪責褻玩神物,尤其是外公一貧,此爲一。這二來便是此番尋找神農鼎關乎龍幽,神農鼎乃龍溟所盜,如今龍幽身份特殊,若讓七聖知道其身份,該是何等結果,自是不知道。三來,尋神農鼎爲救贖蜀山,亦是爲救雨柔,任由任何一點七聖也不會讓年幼之輩去犯險尋找。
四人不辭而別蜀山長老,踏上尋找神農鼎漫漫征程,去那玄天鏡中所示之地,湘水之湄,那美若仙境之地。
雲凡駕御劍之術,嘴釋口訣,駕載雨柔,御劍飛行,徑入雲霄,過往雲煙,翻山巒疊嶂,趟渭水河漳。龍幽小蠻則駕仙遁之術緊隨其後,真是:
風塵僕僕向湘水,浩浩蕩蕩勢如潮。
御劍駕遁撲朔離,仙道茫茫索鼎來。
這飛來幾個時辰的功夫便省去了徒步幾天的行程,真是仙術非常效用,此刻尤爲突兀。
來到玄天鏡中所現之地,殊不知那景緻如何,有贊爲證,贊曰:
巍峨高嶺,湘水環依,崒嶂峰巒,路轉乾坤。泉澗陡淌,過石嶙峋。瀑布奔流,潺潺一瀉千里如注。峭壁懸崖,立奇形怪石,若巧飾雕琢。山穿雲霧之障,直指九重天霄。蒼松翠柏聳立,叢林鳥獸架依。應是好節時,翠縷如煙。
山下築起茅屋數間,依山伴水,取景於廝,桃源匿靜,悠哉美哉!
竹籬排排而立,茅屋重重架樹。參天野樹迎闥,湘水之湄映戶。石碣堆砌小路成,櫻草叢生兩排開。園圃自有香襲人,花開二度向驕陽。
“前面便是鏡中所指之地,渭水之湄,龍溟行蹤之所在。”雲凡攙扶雨柔,御劍入鞘道。
順着石頭堆砌之曲徑,步走於沁香花圃小路,望着無雜草叢生的園囿,小蠻斷定道,“此處打點如此井然有序,料必有人喬居於此。”
衆人皆欣然,敲着木門叫喚許久卻無人應答。無奈只得排開茅屋木門,只見屋內幹潔整齊不失打點,正廳中擺放一把長戟。龍幽一眼便識得此物乃是龍溟所有,乃是其父皇賞賜之物。此戟名喚“十字妖槊”,戟身硃紅若血充盈其中,透着絲絲靈煞之氣。龍幽激動非常,一把握住十字妖槊,掌在手中,淚如雨下,泣涕不止,自語道,“皇兄你究竟在何處?可知龍幽找你找得何等辛苦,望穿秋水淚枯乾,一寸肝心一寸傷。爲來尋你不惜悖逆大祭司,逃出魔界來往人間尋你,若不是得玄天鏡相助,列祖列宗保佑,又怎會知道你來過此間。皇兄,快點出來與小幽相聚吧。”
目睹故物,龍幽情緒波動,初是清波盪漾,頃刻間便是洶涌狂潮。雲凡見狀速問道,“龍兄何故如此憂傷,悲憫不已?”
龍幽拭乾眼淚,向衆人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此物名喚十字妖槊,乃爲我皇兄所擁之物。當年皇兄得外征戰屢建奇功賞,父皇大喜便將此物賜予給他。皇兄對其喜愛有加,自是不會隨意丟棄。如今在此間尋得此物,情緒一時難以自控,望請見諒。”
小蠻一反常態,竟勸慰起道,“誰道“男兒流血不流淚”,七尺男兒亦會有肝腸寸斷之時,你與龍溟手足情深似海,如此情緒反應也算是人之常情,倘若再取笑於你豈不無異於禽獸。不過!既然此物乃是龍溟之物,龍溟來過此間定是不假,我等並無找錯。”
“有人嗎?主人在家嗎?”雨柔細柔問道,許久卻不見任何答允。喚喊山林,空谷迴盪,餘音嫋響湘水間,不見人影足跡。衆人無奈只得乾等於屋內。直至夕陽西下,月下殘陽高掛枝,黃昏卸卻亮暮夜。
茅屋之中掌起明燈,燭火飄忽,暗黃燭光照亮四壁。雲凡四人在此中等待一日依舊不見茅屋主人出現,直教人心急如焚,實無耐心再等待。
“我等在此茅舍等了將近一日,卻不見屋主,即便是出遊這會也該回來了。難道我等要在此處繼續幹等下去嗎?”小蠻不耐煩道。
“你若是不想在此乾等,自可先回蜀山,我一人在此等候便罷,直到得見皇兄。”龍幽執拗道。
“哼,我不過是隨便說說,何必如此較真,平日裡見你挺冷靜的,今日卻是如此迂腐不化,榆木腦袋。哼,再也不要跟你這沒心肝的人說話了。”說罷,氣扭過頭,坐在一邊不語。
“其實小蠻的意思是乾等此間卻沒有人來,那我等在此等候多日亦是無用,徒徒浪費時間,顯得被動啊!”雲凡替小蠻打圓道。
正說間,忽來狂風大作,朔風拂動門窗狂擺不止,燭臺飄忽欲滅。此風怎見得:
風颳南北顯陰陽,定睛東西辨正邪。
孰知氣象有百般,空穴生來系因果。
“你們是何人?來此間做甚?”冥冥之中傳來一陣女子之音,聲音迴盪顯得幽遠深沉若即若離。此音聽得直教人毛骨悚然,渾身一股涼意,似要將那血肉之軀生生冰封,侵入肌骨,寒峭無比。
“誰?休要裝神弄鬼,快點現身,否則休怪我本姑娘不客氣。”小蠻衝着那聲音道。
“我已然現身,只是你等看不見我!見你等在此等候一日,不知諸位有何貴幹?”只聞那女子之聲,卻不見其人。
四人俱四處打量尋找,卻依舊見不得人影子。然辨其聲音似乎便在身邊,於是小蠻接着問道,“難道你也會隱蠱之術,跟我同門?你到底何人?”
風止,燭火定,但見桌子上分開四杯盞,沏茶倒於斯,但聽那女子道,“來者便是客,諸位請自便。你等肉眼凡胎自是見不得我,只由我過世多時,遊魂在此,你等只需開陰陽眼便能見得。”
這一聲嚇得是小蠻直哆嗦,雲凡雨柔不語。
龍幽咬破手指,畫符於手間,但聽得道曰一聲:“開!”。眼前一閃顯出靈光,頓開雙眼辨陰陽,眼前立現那女子模樣:面色蒼白無血色,縞素半身麻履衣,寒氣逼人冰結凝,怨氣慄慄慎骨涼。
“不知姑娘何故如此,孤守這空室卻不早些投胎享那人間煙火,免遭這遊魂之苦。”龍幽問道,“對了,不知姑娘可否認識龍溟,他是在下家兄,這屋內所盛十字妖槊便是其兵刃。爲尋找家兄不惜離家出走,悖逆上親,歷經萬難終來得此間,在此守候一日卻不知其去往何處?龍幽懇請姑娘告知在下家兄現在何處。在下實在是想念萬分,望姑娘成全。”說罷,龍幽深深作揖懇求。
想必是“龍溟”二字觸動那女子心緒,霎時便掩泣,斷續道來,“當我第一眼見你之時便覺得你與他有絲相像,眉宇之間俱有那份桀驁不馴之氣。你說的沒錯,龍溟是來過此間。話還得從當年說起”
那日龍溟自蜀山而來,身攜神農鼎,重傷昏迷在這渭水之濱。恰逢青鸞外出採藥路經遇到龍溟,便將其帶至茅舍醫治。龍溟失血過多,在青鸞悉心照料之下昏迷數日終於得醒。自此之後的數月間,二人終日撫琴吟詩,誦詞歌賦,好不愜意,龍溟已然忘卻過往之事。怎料好景不長久,突來一人,率魔兵將此處圍困,硬是將其生生帶走,青鸞身受重傷無力追趕,只能眼睜着見着龍溟被魔兵抓走。龍溟被抓之後青鸞整日憂思,不敢離開茅屋半步,生怕哪日龍溟逃脫回來找尋自己尋將不得。雪上覆霜,難測惡疾纏身,終不得治,病死木榻。然青鸞心繫龍溟孤魂不散。空留孤魂野鬼在此等待,直至魂飛魄散的最後一刻。
衆人聞之皆爲之感嘆,心中略生悲憫,憂嘆人生,真是:從來莫道人間事,自古分離總在天。
“沒有想到姑娘你之境遇卻是如此曲折,實教雨柔欽佩萬分,其對至愛不渝之心雨柔不及萬分之一。”雨柔感動,眼眸閃淚,悲嘆人生,又想到自己之境遇無異於青鸞,一時忍不住。
“小女子有一事相求龍公子,不知可否?”青鸞懇求道。
“姑娘但請說來。”龍幽道。
那女子拿出一枚玉佩交與龍幽,其上刻“溟”字,龍幽立馬識得那是龍溟所佩之物。此玉佩分得陰陽,爲雌雄一對鴛鴦。乃是夜叉皇族之信物,爲皇族繼承人所擁有。
“請龍公子將此枚玉佩交與龍溟,叫其忘記青鸞。我深知自己爲時不多,孤即將魂飛魄散。已然無緣再見龍溟一面,無力再強撐下去,今日幸能遇到龍溟故人,能將此信物交與其吾之心願也算圓了。”青鸞淚水如珠,悲聲咽咽。
“姑娘你爲家兄用情如此之深,龍幽定會找到皇兄,將此物交與他並帶其”未等龍幽道完只聽得漸遠之音。
“不用了,我的時間不多了,一切皆是定數,今日便是這劫期。龍溟”
只見青鸞化作風塵消逝於空氣之中,一切皆化爲烏有,徒留下那枚鴛鴦玉佩。
龍幽將那枚玉佩緊握手中,良久不語,心中思緒翻騰,箇中滋味恐有其自己知道。
小蠻深眼凝望,望斷寸淚,不知何時心上愁傷,欲想道些什麼勸慰,卻不知該如何啓口,此情此景真是:
憔容潸淚兩三行,珏玉無端分陰陽。有道是生死茫茫情難忘,話離別,魄相望。終歸無期,謾道憂傷話愁腸。
孤籬舍下北川望,哀哀松柏點秋涼。古人云感念傷神空懷憂,目不語,上心頭。綿脈含情,芳絲連理復漣漪。
“祭都!這不是祭都皇宮侍衛特有的令牌嗎?怎會落在此處?”龍幽忽然發現落於牆角處的魔族皇室通行令牌,驚疑道,“難道皇兄是被祭都的人帶走的?皇兄乃是魔族之九五之尊,誰人有如此膽量加害他,不好!!”
龍幽駕遁不由解說,便帶着衆人身往祭都遁去。通往祭都必經所在便是神魔之井。
神魔之井乃是連通神魔兩界之唯一通道,此處設有重重障礙,危機四伏,魔煞之氣聚集。神魔之井入口凝有結界,人魔莫能出入。然龍幽身學異術,故能自由出入神魔之井。
話說四人遁入神魔之井之中,四人又將會有何遭遇,且由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