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諍與那老漢重重的被拋落在那龍船之上,無諍忍着劇痛,往船中觀望了一下,只見這大船寬闊異常,不似普通人所有,倒像那官府的官船一般氣派。
船中站着一人,身材甚是挺拔,那人雙手握着繩子,原來剛剛用繩索,將無諍與那老漢飛捲過來的就是此人。
無諍爬到老漢身邊詢問道:“前輩!你還好吧!?”
那老漢坐在甲板之上,毫不在意的說道:“無礙!我這老骨頭,還沒那麼不濟!”
兩人正說着,突然從船中圍上來一羣兵丁,個個手持箭弩,氣勢洶洶的將無諍二人團團圍住。從那羣兵丁的身後走來了一干人,其中一個氣質文雅的年輕人看了看那老漢,關切的問道:“解老前輩,此番之舉,實屬無奈,望您老人家多多海涵!”說着拱了拱手。
無諍聽他說話,便知道此人正是剛纔用那“千里傳音”之人。無諍向那些修道之人觀望過去,不由得心中暗暗吃驚,原來在這些人中,個個都是神形怪異,氣場十足。
當中有那天在清虛谷與白髮道人交手被鎮在井中的排教高手符衝,無諍認得此人。這巨型龍船能沉入海中而不損絲毫,便是這人的手段。
還有一個神形極高極壯,無諍哪裡知道他便是與小明王血洗仙霞村的那巨漢烏雄。還有一個乾瘦的道人,陰着臉站在一個白麪漢子的身邊。
那乾瘦的道人,瞅了那解老漢一眼,便怪聲怪氣的撇嘴說道:“江湖中都說解軒轅是一個不世的魔雄,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還不是像個癩皮狗一般的被我們擒拿住!”說着用腳往解軒轅的身上踹了去。
解軒轅忽然雙睛暴視,虎目怒張,直挺挺的看着那道人,那道人一愣,頓時渾身抖動,額頭上滲出了汗滴來,那青年連忙阻止住這道人,說道:“玄真人不可無禮,小王爺有吩咐,要毫髮無損的將此人擒拿回去。”
那道人回過神來,頓時覺得在衆人面前失了顏面,便大聲說道:“要不是剛纔你們阻攔,我早躍過船上,用我這佛光劍損去他四肢,安能讓他在此處威風!這狗東西屠殺我師叔,那真叫慘不忍睹!這口惡氣怎能嚥下!我豁出去小王爺怪罪,也要將這玄乙門的魔怪斬除!!”
說罷大吼着在腰間正欲撥出一柄黃燦燦的寶劍。無諍只覺那劍鞘古樸非常,那劍刃在鞘中隱約的泛着金光,顯然也是神兵利器。船上的那些人慌忙把這道人扯拽到船艙中去了。
解軒轅冷冷的看着那道人,輕蔑的笑了笑。無諍聽那道人稱這老漢爲“玄乙門的魔怪”,心中好生好奇,便問道:“莫非前輩也是我玄乙門中的人麼,怎麼沒有聽我世尊與師兄們談起?”
那個瀟灑的年輕人走過來,對解軒轅說道:“原來這小兒也是玄乙門的人,看來今日實在是沒有拿錯一人!”轉身便對無諍說道:“小兄弟,你難道當真不知此人是誰?那我來告訴你,他就是玄乙門中夏侯商的師弟,近幾十年來在江湖中掀起腥風血雨的解軒轅便是!”
解軒轅冷笑道:“這小兒是我那蘇師弟新進的門人,對江湖中事一概不知,聶清遠,你也不要重提那玄乙門之事,我也早已和夏侯沒有半點干係!有生之年,恐怕還要去那伏羲宮找那夏侯老兒算清我們的那筆帳!”
那青年聶清遠笑道:“解軒轅,我尊你是前輩,才這般對你。但我也不會忘了,我武當劍派的玉青子是被你活生生打的元神出竅,魂歸地府!今日這船中之人,個個都與你有那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你又服了那十倍的散元丹,想逃離卻是萬萬不能!怎麼還想着出去繼續做那殺人之事?!”說罷搖頭離去,似乎嘲諷他天真迂腐。
無諍此時方知這老者是自己門中的師伯,便恭敬的問道:“原來是本門中的師伯,無諍不知,先前多有冒犯!請恕侄兒無禮!”
解軒轅皺了皺眉,說道:“我早已不是你那什麼師伯,而且我現在和他們一樣,都與你那玄乙門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你免了這禮罷!”
無諍心中不解,卻也不敢多問,只得低聲說道:“他們爲什麼要將你擒拿住?”
解軒轅不耐煩的大聲說道:“你剛剛沒聽那姓聶的言語,是我殺人在先,如今爲我所殺的門人子弟前來尋仇,才用那詭計將我捋來!就算死在這般鼠輩的手中,我也毫無怨言!”無諍見他說的悲愴,心中也爲這一世的魔雄慨嘆起來。
這龍船在海上行駛了一陣,並不見那些船士迴轉帆舵,反而向前漂流了過去。從船艙中走出來幾人,搜身翻查了二人一遍,將解軒轅與無諍二人帶到船艙中一處暗室,那些弩手才逐散了去。
無諍見他神色越發萎靡,才知道那些人故意讓他在甲板上吹風,服了那散元丹,一見風藥力便快速的發揮了作用,便安慰他說道:“解師伯,你不要沮喪,我師傅與夏侯師伯知道,一定會前來搭救我們的!你若與夏侯師伯之間有什麼誤會,憑我師伯的胸襟,也一定會化干戈爲玉帛!”
解軒轅看着無諍,詫異的說道:“你在那伏羲宮中住了幾日?難道沒領教那老兒的古怪?他若真能搭救與我,那便是天下奇聞!”無諍正要問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忽聽在船底暗室上面,聶清遠與其他幾個人交談起來,便靜下來聆聽。
只聽那符衝說道:“剛剛在那妖人的身上搜查了一番,並無他那嗜血的魔物。”
聶清遠說道:“我們都是小王爺派來的,小王爺吩咐之事,自當竭心辦理。如今我們幾人拿得這魔人,已是首功一件,只要將他安全的送回王府,我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況且小王爺要尋何物,我想在坐的心裡也都清楚的很,這額外的好處,便是看我們如何去做...”
那乾瘦的道人大聲說道:“且讓我先去捅那魔人身上幾個窟窿,不怕他不說出那魔刀的下落!”
聶清遠笑道:“你以爲解軒轅的名頭,在仙俠中是白白得來的麼?這魔雄除了殺孽深重,也實是一條好漢,不要再做那愚蠢的行爲,只會失了自己的身份!”
那道人哼了一聲,似乎轉身從房中離去了。聶清遠沉吟了一會說:“七玄真人的脾氣也真是古怪的很,若是他去,只會將事情搞砸,你們幾個這便一同隨我去探問那魔人,看看能否找出些頭緒。”房中那幾人沒有做聲,算是默肯。
片刻,只見聶清遠隨着符衝,與那挺拔的中年男子,白麪的漢子一同來到暗室之中。聶清遠恭敬的說道:“解前輩,這幾人你可認得嗎?”
解軒轅閉着眼睛,搖了搖頭說道:“我一生殺人無數,便是死在我手中的豪傑,我也一般的忘個乾淨!如何能認得這些黃口小兒!”
聶清遠說道:“那道人自是不必介紹了,他乃峨眉劍派的弟子七玄道長,”
指着旁邊那符衝說道:“這人是排教中的高手,西華山鐵獄頭陀的嫡傳弟子,只因你那白髮師弟當年戕害了他排教的排頭生父,如今投靠在小王爺的麾下。也算是你玄乙門的對頭!”
說着指了指那挺拔的男子說:“這位是王府中的客卿名叫傲俠,一心想爲小王爺效命,如今也前來與你玄乙門爲難。”
只見那白麪的漢子走上來大聲的喝到:“解軒轅!天下第一鏢局白馬鏢局洪照天的三十六口人命!想是你一定記得!我便是那鏢局的少當家洪雷,如今藉助小王爺的勢力,將你這魔頭擒住碎屍萬段!!”
解軒轅仍是閉着眼睛,點了點頭說道:“好哇!冤有頭債有主!如今我被你們這等小人擒了,若是想趁我還有命在,報得一時之忿,儘管動手吧!”
聶清遠說道:“解前輩,我知你英雄一世,最怕那折辱自身之事,如今這些人若要爲難你,我恐怕是攔也攔不下的。”
解軒轅睜開眼,點了點頭說道:“聶清遠,我知道你們想要我那隨身的寶刃,但這神刃如今不在我身邊,若要尋找,恐怕要大費一番周折!”
聶清遠說道:“解前輩,你此次出海,想必也是爲那魔刀之事而前往。你只管將那魔刀的下落告之我等,便可免了你那折辱之事,你意下如何!?”
解軒轅想了一會說道:“我此次出海,卻是爲那神刃之事,幾月前我與靈龜島的九曜神尼打賭輸與了她。如今離那靈龜島已是不甚遙遠,只管拿這玄乙門的小童換回便可!”聶清遠點了點頭,隨即領着衆人離開了暗室。
龍船往那靈龜島方向行駛了半日,海上天氣波譎雲詭,眨眼間便是陰雲密佈,狂風大作。縱是這龍船巨大,也被波浪顛簸的起伏不停。那白馬鏢局的洪雷看了看,回到船艙中對衆人說:“像是有風暴來臨,我看還是轉舵回頭吧!”
只聽那七玄道人陰聲怪氣的說道:“這王府的官船,還怕那小小的風暴不成,只怕是你想日後獨自到那島上,將那魔刀獨吞罷!?哼!”
洪雷怒道:“在下實言相告,怎麼被道長說成別有用心?我姓洪的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道長若是想葬在這海底餵魚,我洪某人捨身相陪便是!”
聶清遠在一邊說道:“現在我們是同氣聯盟,應該把彼此成見暫且放到一邊,傲俠大哥,你是航海的方家,對海中氣象的諸般變化稔熟,能否與我出外觀望一下!?”
傲俠拱手說道:“即是聶少俠看的起在下,在下自當從命便是!”說着兩人轉身上了甲板。
聶清遠望向那遠方,只見黑雲翻滾,水波蒼莽,彷彿末日來臨的前兆,又似諸神鏖戰後留下的劫相,心中便隨着這景觀深深的陰鬱了起來,垂着眉頭,站在船頂默然不語。
傲俠看了看聶清遠臉上的神色,便安慰說道:“聶少俠,似這等天氣,是我出海幾十年來都沒有遇到過的,我們若是調轉回頭,還來得及全身而退!”
聶清遠雙目停留在那捲起的巨浪之上,喃喃的說道:“我倒想賭上這一次,如果成功,日後我功滿道成,便攜那魔刀馳騁江湖,從此天下再沒有一人敢與我武當派爭鋒!”
傲俠看他神情裡帶着一絲狂傲,彷彿那魔刀已經橫挎在腰間,便恭敬的說道:“傲某一切聽從聶少俠吩咐便是!”
聶清遠回過頭來,撫着傲俠的肩膀對他說道:“在我們這一行人中,只有你是我最信的過的人,你若是助我聶某奪得那寶刃,聶某也願將我所有之物傾囊相贈!”...
龍船又向前行了半日,只覺得天昏地暗,乾坤懸浮,雷聲轟鳴中又夾雜着風雨。海面上那一波波的浪濤宛如幽浮一般肆虐狂嘯。船上的那些兵丁水手眼見再不能航行,便呼叫起聶清遠等人上來觀看。
聶清遠衆人在船艙中走上甲板,只見遠處那海面的風浪層層疊起,猶如山崩海嘯般向這邊襲來。便對符衝說道:“符衝兄,你是那排教中頂尖的御水高手,我等能否過的此劫,就全要仰仗兄長了!”
那符衝看了看海中的情勢,只得說道:“這般情形,在內陸江河中絕無僅有,我也只有竭力而爲!待得那風暴過後,想是會能風平浪靜!”
聶清遠回頭對船兵說道:“去將那解軒轅與那小孩押到甲板上來,以防海勢不測。”
片刻將解軒轅與無諍帶到船頭,解軒轅見了這情形,仰天大笑道:“天下豪傑,最終敵不過一個‘貪’字!縱使你神功蓋世,也難以與這玄虛莫測的天地來抗衡!!”
那七玄道人見他狂狷,伸手打了他一個巴掌,怪叫道:“若是我等不能躲過此劫,便先將你這廢物扔到海底祭奠海神!”忽然一個大浪拍來,將船上的桅杆打成兩截,海水向衆人的頭頂澆灌下來,淋得無諍渾身一個激靈。
只見那遠處的高浪排山倒海般的撲將過來,大浪一襲,頓時有七八個船丁水手被衝落進大海。那符衝慌忙在懷中拿出靈符,一連燒了三道符籙,那海勢卻仍不見低落。
解軒轅看這漫天驟雨,心中豪氣頓生,從懷中拿出酒葫蘆豪飲起來,飲罷便坐在甲板上譏笑那符衝道:“老兒我能葬身這般水勢,也不枉此生了。排教那後生小子,你住手罷!想是海底的龍王,不吃你江河的那一套,要你去那海中見他,給你傳些御水之術罷!哈哈哈!”隨即縱聲狂笑。
霎時間龍船被捲入那浪峰頂端,船身便向一邊傾斜過去,將那些船上兵士都一股腦的傾落在海浪之中。船身在浪峰之上,離海面足有十幾丈,眼看落下去,船體將跌得粉碎。
那巨漢烏雄縱身一躍,躍起三丈多高,猛力地使了一個“千斤墜”。龐巨的身體下落在了甲板上面,那甲板卻並不隨着他的下落的勁勢碎裂,反將船身在傾斜的危機中又正了回來,好似那秤上的砝碼一般平衡住。
只見符衝將一隻巨大的皮鼓捧到身前,咬破食指,將一口尖銳的短刀銜在口中,用血漬在鼓面上極其快速的寫了一些類似“排符”的字樣,寫畢將那短刀高高的舉向頭頂,大喝一聲:“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江河洞府!登真隱訣!”“砰”的一聲戳破了鼓皮。
只見那浪峰的水勢飛也似地被湍湍地吸進了鼓中,符衝單手食指中指緊並,對着那巨鼓使咒,一面對着傲俠大聲喊道:“船身不穩,快施禁錮法!”
傲俠穩穩的紮在甲板之上,雙手一抖,忽地從掌中游出無數條繩索,那繩索便似靈蛇一般,沿着龍船破碎的縫隙,將主幹部位一一收攏紮緊。
無諍哪裡見過這等陣勢,正在驚駭之中,忽然解軒轅在一旁拉住他,趁亂輕聲的對他說道:“你將我腰間的銅鈴扯下,放在懷中,我教你用這鈴兒一會對付這班妖人。”說着在他耳邊細說了一番,無諍只得照着辦了。
那龍船經過這次遭遇,在衆人的法力施加下,暫時躲過了一劫,平安的落到了海面上。
聶清遠臉色一陣紅白,也對衆人與大自然的博弈而暗暗贊服。剛要舒緩一口氣,回頭見那七玄道人張大了嘴巴,望着海天處現出恐懼的神情。
聶清遠往七玄道人的目光處看去,頓時心下生起絕望。只見遠遠的海面上,一排排滔天的巨浪,正翻滾着朝龍船方向披來,看那浪峰,比剛纔躲過的浪峰還要龐巨數倍之多!
那七玄道人回過神來,抓住聶清遠的衣領,狂亂着大聲喝道:“若是我們都葬身此處!我第一個便削下你的腦袋來!”
洪雷在一旁冷冷的說道:“葬身此處便好,不正合了道長的心意?!算是爲那未曾謀面的魔刀做了陪葬!!!”
七玄道人“箏”地一聲,從腰間撥出那柄神劍,只見那劍鋒在陰暗的驟雨下,絲毫也不減其芒彩。他一手提劍,一邊對聶清遠大聲嚷道:“我們自己都要玩完了!還留着那魔人作甚?!”
聶清遠知道情形失控,這七玄道人看似癲狂,論劍術道法,船上除解軒轅外無人是其對手,生怕他在狂亂中將自己血染在那佛光劍下,便招呼衆人來到解軒轅的身邊。
聶清遠看着解軒轅和無諍,說道:“解前輩,如今連我等也是死生未卜,現在這些人要先送你與這小孩去那黃泉路上,你臨終還有什麼憾事麼?”
解軒轅知道這些人要對自己施下殺手,無奈自身元氣又盡數喪失,只得點了點頭說道:“解某平生絕無憾事!也沒做那傷天害理的手段,便去那閻王殿上,也毫不不虧心!”
七玄道人厲聲說道:“你平生殺人無數!還敢說毫不虧心?!”
解軒轅哈哈大笑道:“天下間除了我解某人,又有誰敢說自己沒有虧過心!!”
洪雷便走上近前,大聲說道:“洪某不才!癡活了三十五年,便敢拍着胸脯作這樣的言語!”
只見解軒轅冷冷的說道:“那諸位就將自己生平所做那豬狗不如之事,一一奉上來消遣消遣罷!”
聶清遠聽得不耐煩了,正要示意七玄道人動手,忽覺耳邊一陣幽玄的冥靈之音,沁徹心底,恍如來到那凌霄殿上,一干神衆正圍着自己三拜九叩,自己儼然已是九五之尊,人天之主了。
武當道派最講那修心悟道之用,幸好聶清遠平日清修有術,一定神馬上從那妄想中掙脫出來,但心神仍是搖疑不定,只是恍惚的見無諍在一旁,舉着那一串銅鈴輕聲搖晃。
那七玄道人如飲醍醐,手舞足蹈,在一旁癡癡的叫道:“師孃!師孃你不要扔下徒兒不管!你可知道徒兒對你的一片心意麼...”話語輕柔委婉,好像那青年男子對自己的戀人訴慕心中情愫。
解軒轅又轉頭向那洪雷看去,那姓洪的白麪漢子卻是令一番情景,蜷縮在地上,雙目露出恐怖,瑟瑟的說道:“你別過來!你...不要過來!紅兒,不是我殺的你!是你那好妹妹要我動的手,我知道是我不對...不該將你一人分屍扔在那荒山野嶺之中!!”說着竟然眼中留下淚來,神色中充滿了無盡的傷怨。
傲俠只是在一旁呆笑,喃喃的道:“小王爺,我是你的死士,但你也不必那般絕情,若我能服侍你一生一世,那我此生也無憾了!”說罷堂堂男子居然扭捏的做起那女人姿態,甚是讓人作嘔!
那巨人烏雄只是伏在甲板上低聲吼叫,雙手不停的捶打船板,頭也不擡。聶清遠心說不好,這些人遭了那攝魂魔鈴的法音,一個個痛陳起自己的隱私之事來。真個叫醜態百出,道貌岸然!
聶清遠掙扎着在甲板上起身往解軒轅身邊走了過去,從懷中掏出自己在武當所煉就的“八卦靈極”,拋過去想將他二人一次擊斃。無奈剛剛向前踏出一步,那海浪的咆哮與顛簸就將他傾倒在地。
只聽解軒轅望着滾滾而來的浪峰說道:“你們這些號稱名門正派的君子之流,看來不過也與那些下三濫的江湖野痞一般無二!什麼正義,什麼豪俠,全他媽是狗屁!都隨着這滔天的海浪,浸到海里喂王八去吧!!”
聶清遠聞聽心下惱怒,見自己這邊,只有七玄道人距離最近,便將那法物打了過去。那道人正兀自癲狂,被那“八卦靈極”一擊,頓時打得頭上鮮血之流,驀地回過神來。
見是聶清遠居然攻擊自己,便發怒道:“我殺了你!”提劍便向他大步走來。
聶清遠伏在甲板之上,用手指了指解軒轅二人,這道人發現是無諍手中正持着那東西,將衆人迷魂住,大聲咆哮着便向無諍這邊衝了過來。
那佛光劍是峨眉劍派的正統仙物,此次下山,爲報得他師叔之仇,便是那峨眉劍派的門長特別賜予之物。七玄道人橫劍便是一刺,一道黃光閃電似地飛向無諍。
無諍修學雖是有功,但也實是躲避不及,眼看要喪生這一劍下,只看解軒轅手持酒葫蘆,“喀”地一聲,將那道黃光截下,劍光將葫蘆劈開,頓時爆裂開,震的幾個在船板上的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衝擊。
原來解軒轅早已將那葫蘆中的酒飲光,他天生異稟,神力蓋人,用自己體內僅存的真氣注入那葫蘆中凝固,那葫蘆便像充了氣的炸藥一樣,受到外界衝擊,便爆裂開來。
七玄道人受了這一震,虎口頓時開裂飛血,手中的佛光寶劍也落在船上,一時懵了過去。不料無諍卻也受到這氣流的衝擊,幼小的身軀一下被崩飛了幾米,那神鈴也掉落了。
衆人聞不到那鈴音,都運行內息走轉周天,想緩過神來。只見解軒轅撕下身上的衣襟,將受到衝擊流血的右手繃了起來,口中說道:“看來各位要與老夫在這天海中生死相搏,解某雖說服了那散元丹,但蠻力還是有的,也只能赤手一搏了!!”
說着居然緩緩的站起身來。衆人看他衣襟裸露,雖說年紀耆朽,但也渾身肌肉虯結。在暴風雨中,孓然而立,宛似那天神一般!不禁心下大駭。
這些人中屬洪雷的功法微薄,他是鏢師世家,雖說也略通那奇門之術,但畢竟行走江湖,比那些專心一處修學煉道之人不能同論。
衆人還在調息,解軒轅便走到洪雷的身邊,看他還在甲板上抽搐混亂,便說道:“你們一夥中,屬你最是差勁,老夫本不屑殺那癲狂混亂之徒,但我即不是那僞君子,如今情形也不許我做那仁憫之事,你還年輕,便先去尋你那紅兒,在黃泉路上等我們吧!!”
說罷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彎下腰掐住他的腦袋,右拳繃緊那傷處,猛地痛下殺手,“咔嚓”一聲巨響,將洪雷的腦袋打進那厚重的甲板之中,一拳斃命!
那傲俠看了,忽地從手上抖出幾條鐵鎖,飛也似地向解軒轅身周纏繞過去。
解軒轅一時被這些鎖鏈束縛,雙腿寸步難移,雙臂也滿是鐵鎖。忽然天空中一道閃電襲來,只見那巨人烏雄咆哮着緩解過來,向解軒轅猛然撲了過去。
解軒轅雖說身材高猛,但相比之下,頭頂只到他的胸前。烏雄一邊嚎叫,一邊舞動那銅錘般的雙拳,朝他打了過來。
解軒轅被那鐵鎖緊縛,渾身繃出血來,但也硬生生的接下了與他腦袋般大小的拳頭!
兩人僵持不下,烏雄雖說身體巨大,但想近前一步,卻也是不能,無論怎樣怒吼,解軒轅卻也寸步不退!就連船身都被這二人的墜力在海中下壓數尺!
那七玄道人這時緩過神來,從地上抄起佛光劍,踉踉蹌蹌的往解軒轅身上刺去,眼見解軒轅要血濺當場,這時一個矮小的身影在船上的一旁縱了過來,一下跳躍到七玄道人的身上,抱住他持劍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那道人忍不住劇痛,又一次的將寶劍跌落在地。原來無諍在一旁見軒轅危險,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便施出援手。
七玄道人惱羞成怒,但無論怎樣掙扎,無諍卻將他死死的咬住,七玄道人大聲叫嚷,一條手臂居然生生的被無諍咬的見了白骨!
聶清遠剛纔受那銅鈴的逼迫,又隨手使出渾身力氣打醒了七玄道人,已是筋疲力竭,這時運息完畢,神清氣滿。看到雙方正在僵持,便縱身上前,一把從七玄道人的身上扯下無諍,將他舉起,拋落那茫然的大海之中。
衆人在船上打鬥多時,那遠處的海峰早已翻滾到龍船近前,無諍頓時覺得凌空飛起,身子不由得向那海面上落去,誰知那浪峰似蒼龍闔口一般,又將懸在虛空的無諍打了回來,無諍眼明手快,剎那間將那半截的桅杆緊緊的鎖住,滔天的海洪傾瀉而來,大船頓時龍骨碎裂,木屑紛飛,傲俠也無暇鎖縛那解軒轅,慌忙用鎖鏈鏈住一處船身,以至於不被浪峰捲入其中。
那巨人烏雄身體龐大,船體傾斜,居然將他滾落向海中,七玄道人還在爲傷臂痛聲叫嚷,卻見一個龐大的身軀飛了過來,原來烏雄在翻滾時正好砸向他的身邊,兩人被海浪衝進大海,一時不知所蹤。那浪峰一波波的席捲而來,瞬時吞沒了整個龍船......
不知過了多時,無諍被大海的海水一激,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發覺自己置身殘破的船體之上,隻身在無盡的大海中漂流,忽然渾身手臂劇痛,口中吐出鮮血,回過神來想了想,可能是咬那七玄道人時用力過猛,加之浪峰來襲時,用盡渾身力氣緊鎖那桅杆的原因。
無諍向周圍望去,峰潮已經退去,但天色仍舊沒有放晴,綿綿的陰雨在海面上悽瀝的淋落。無奈自己身孤力薄,只得隨風漂流。這一漂便是半日,那天氣仍舊沒有好轉,無諍心下正煩惱,忽聞海面上傳來一陣綺麗的簫聲,如泣如訴,不絕於耳,正在猶疑之間,遠處隱約中彷彿望見一處海島,那海岸上正佇立了一個纖弱的身影,那人似乎脖頸上挾了一把油紙傘,來阻擋這朦朧又柔軟的細雨。無諍聽的呆了半晌,殘朽的船頭慢慢的隨着海潮往那岸邊靠了去,忽見那人收了竹簫撐着雨傘,朝他踏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