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真是讓人難以捉摸的東西,就像我怎麼也料不到我會走到這一步。
天色漸晚,終於降了些暑熱,我雖然沒能找到水源,但好歹看到有棵樹上結了些不知名的果子。
果子並不大,類似於山楂,吃到嘴裡味道也像山楂,我只嚐了一口便有點打退堂鼓的意思,這東西實在太難以下嚥了。可是不吃的話就沒有體力繼續走出去,於是我只能咬牙堅持到不能再吃的時候才放棄。
最後我用衣服兜了些野果子,繼續找出路,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我才作罷決定在一棵樹下休息一晚上。
由於身上並沒有帶打火石,我便也沒有撿柴火,反正這林子裡也沒有什麼鳥獸,將就一晚上應該沒有問題。
這一會兒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倦意與勞累一齊侵入身心,沒多久我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朦朦朧朧間覺得有一絲異樣,我緩慢的睜開眼睛發現身邊已經點燃了一個火堆。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我打了個激靈睡意全無,誰來過這裡?
我迅速的爬起來環視了四周,可是周圍一如既往的寂靜,彷彿那堆火是自己跑過來燒着的一樣。
“誰在這裡?出來!”樹影婆娑將我顫抖的聲音淹沒,而後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我重新又坐了回去,伸手感受着那堆火真實的熱度。雖說這是七月裡的天氣,可是到了夜裡風的溫度依舊寒涼。那堆火很旺盛,暖熱了我的身體,卻趕不走我內心的恐懼。
在這個本來不該有人來的林子裡,忽然出現了一個人,然而你卻不知道他到底是敵是友,是男還是女,他會對自己做什麼?還有他此刻究竟潛伏在哪裡?
這樣一想我便覺得四周有無數雙血紅的眼睛在偷偷的窺探着我,直盯得人毛骨悚然。人一害怕就喜歡冒冷汗,一冒冷汗,就喜歡靠近光明的火源,於是我和那堆火的距離越來越近。
“別動!”我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什麼東西。
我心驚膽戰地跳起來時差點被自己的尖叫聲嚇死,而我身後那道人影又往後退了數步一臉惶然的看着我。
我還在大口的喘着氣舒緩自己內心的恐懼,對面那道人影卻已經漸漸走到了火源處,身影面容也逐漸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起來:“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楚譽!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滿腹的恐懼都演化爆發爲了怒氣:“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你還像鬼一樣悄無聲息的站在別人背後!”
我喊到最後,沙啞的嗓子裡隱約帶了些哭腔。夜黑風高寂寂無人的情況下突然出現了那麼一個人在背後拍你一下,真的很嚇人的好不好,更何況是在這鳥不拉屎的迷霧森林裡!
我氣的跺腳抓狂,最後更是沒出息的哽咽了起來,可是那個破楚譽還是杵在那裡沒心肝的笑:“剛纔要不是我及時拉住你,你的頭髮早被火燒光了。你不說謝謝也就算了,還要反過來罵我一頓……”
知道他後面還要說什麼,我當即將他的話呵斷:“不準說我是白眼狼!”
楚譽席地坐下,半晌苦笑着搖了搖頭,我看着他表情總覺得不太妙,於是便靠過去小心翼翼的問了他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你能從這裡出去嗎?”
楚譽擡頭看我,眸裡映着明亮的火光,他似乎特別喜歡吊別人的胃口,只定定的看了我好久才緩慢道:“我出不去。”
“我不信!”我纔不信,你不是神仙嗎?神仙會被一片破林子困住?開什麼玩笑!爲了證明他可以出去我還特意提出了很多種方案:“就算我們走不出林子,但你可以帶我飛到空中啊!再不然你也可以給你的神仙朋友們傳個信,讓他們來接我們……”
“我爲什麼要幫你出去?”楚譽脣角勾起:“不圖回報的事情我已經作了太多了,現在我不想幫你了。”
“我……”說來說去他原來還是打算逼迫我替他辦事。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條,我何必在這方面和他較真。行,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答應就是了!
“你之前說的事情我答應你,這樣你總該能帶我出去了吧?”
“不好意思,我是真的出不去。”他雖然掛着一臉笑意,但怎麼看他都不像在說假話。
這回又輪到我凌亂了,騙人的吧:“我都答應你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再像這樣拖下去我就要被餓死了,到時候看誰給你做事!”
楚譽什麼都沒說,只擡手遞給我一個紙包:“這裡有一些點心,你先吃吧。”
我愣住沒有接他的東西,他也不以爲意,只將紙包放在一塊石頭上,然後不慌不忙的在一邊削竹筒,用樹皮擰了繩子掛在竹筒上燒水,倒真的有一副荒野求生的正經樣子。
我足足愣了半天,直到聽到竹筒裡被燒得哧哧的聲音,我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悽悽得道:“真的沒有一點辦法?”
楚譽撥着火堆裡的火:“或許有,但你總得給我時間讓我恢復一下體力。”
我隱隱聽出什麼隱情:“什麼意思?”
楚譽擡頭看着天:“這片林子原是被古老封印禁制的地方,因其內封有大量的兇靈惡鬼,爲使其永遠不可解除封印,所以這裡被設下吸收靈力的禁制之術。”他說着看了我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後繼續解釋道:“也就是說自從我進來以後,這裡的禁制就已經開始吸食我的靈力了,到目前爲止你所說的逃生方法都是無法實施的。”
我怎能壓制的住我此刻的震驚:“你是說這裡到處都是兇靈惡鬼,而且你拿它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楚譽不以爲然的點頭:“理論上說是這樣的,我現在也就和你一樣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你也不用在我身上抱有我能帶你出去的希望了。”
我有點失力的癱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火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楚譽端了一小竹筒的熱水給我,我觸摸着那樣真實的溫暖才稍稍有點回神:“想我顧君珏什麼樣的大風大浪都熬過來了,如今卻要被困在一個小樹林裡被兇靈惡鬼分吃......”
難爲楚譽到了現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我栽的跟頭可要比你大得多,誰曾想你卻總要搶在我前面訴苦。”
我看了看楚譽,心裡禁不住的惋惜。是啊,他本是個神仙如今卻要與我死同穴,着實是陰溝裡翻船栽了個大大的跟頭。
“對了,你是怎麼跑到這個林子裡來的?”
楚譽搖搖頭苦笑:“本來想着再找你商量一下那件事情,後來聽說你進了這片林子我就跟進來了,卻沒想到這林子裡有這麼大的名堂。”
我一向擅長捕捉不是重點的重點,就比如此刻:“如果你事先知道這片林子的古怪,你還會不會義無反顧的進來尋我?”
“會。”他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我卻急了:“知道或許會死你還要來......”
“可是我已經進來了,你不覺得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嗎?”楚譽依舊撥着柴火,語氣卻重了幾分:“如果我有幸能帶你出去,記得不要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知道了!”我沒好氣的應道。要是說他前半句還能讓我小小感動一下,覺得此刻就是陪他死在這裡也心甘了。可是等他後半句出來的時候,我想我即便死也能被他氣得從棺材裡活過來再死過去。
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多少有點讓人面上無光,奈何那包點心就放在我的身邊被火那麼一烤,香味就一個勁兒的往我鼻子裡鑽,有點受不了,最後只得拿起那點心。
偷偷的看了楚譽一眼,發現他並沒有在意我這邊的動靜,雖然很不想受他的恩惠,更不想被他罵做白眼狼,可是在飢餓面前任何可以吃的東西都會變成讓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我整整一天水米未進,又怎能抵擋的了這份誘惑?
只是那點心還未放入口中,我又想到了一件比填飽肚子更重要的事情,我回頭看向楚譽:“如果你現在變成了和我一樣的凡人,那你會不會被餓死?”
楚譽搖頭:“不知道,我沒試過。”
他這不是廢話嗎?哪有人會試驗自己會不會被餓死?
思來想去,我還是覺得不妥,我如果餓癱了可以有楚譽揹我出去,可是如果楚譽餓癱了,那我們不但寸步難行還逃不了暴屍荒野的下場。這麼一想,我只能咬了咬嘴脣狠心道:“那我們還是分着吃吧。”
“好。”他很自然的點頭,竟然連客氣的推辭一下的意思都沒有,我捕捉到一絲不尋常,便冷不防的扯過他的衣袖,捏着他的袖沿我幾乎把自己的腦袋都塞了進去,可是裡面空蕩蕩的只露出他貼身的雪白內衫,根本沒有藏任何可以吃可以用的東西。
估計是我的樣子太蠢,楚譽沒忍住笑出聲來:“你以爲我是你的移動廚房嗎?”
有那樣的想法有什麼好奇怪的,以前我明明看到他從袖子裡拿出筷子和酒杯的,就算把他的袖子當成廚房也不爲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