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裹銀裝玉傾着斷水石橋,嶽湘綾笑看着手絹裡包裹着的乾花,和袖子裡藏着的言線,慢走到自己的屋子裡。
“紅姐,快過來下,這香包可怎麼拼接纔沒有瑕疵啊。”嶽湘綾一把拉過丫鬟紅兒,讓她同自己一起坐到圓木桌旁,將乾花和裁好的白絹放到紅兒面前,乖巧地輕問着。
“小姐怎麼好好地想着做香包了啊。”
紅兒笑着接過笑着接過那些布料,彷彿這些年來,族人已經忘了還有那冷月一事。因爲,在以前,府上總有一處陰寒暗牢,那是飼養長子的地方。
而今,兩個孩子卻能相互依存,彼此依賴,共同享受着生活的樂趣,感悟着人生的喜怒哀樂。那陰寒暗牢也拆成了涼亭和鞦韆,供給着這兩兄妹吟詩作賦,玩耍遊樂。一派馨暖的氣氛迴盪在整個嶽府。
“因爲今天是劍哥哥的生辰,所以綾兒想繡個香包給劍哥哥,還特地找嶽風叔叔要了言線。”
紅兒聽了後立即問道,心裡彷彿被揪在了一起:“不知少爺今年是過多少歲的生辰。”
嶽湘綾有些好奇,因爲每年自己給哥哥準備禮物是,紅兒總是一副擔心的樣子,聽到自己回答完後又鬆了口氣。而且,每次告訴她後,她彷彿要刻意的去忘掉,來年再繼續問。
“十八了,這晃晃真快啊,”嶽湘綾看着紅兒呆滯着,手裡的掙扎到了自己的手指都沒察覺到,嶽湘綾連忙將那針挪開,拿起自己的手絹,包着她的手,說道“紅姐,你這是怎麼了,發什麼呆呢,你看你的手被紮了都沒動靜。”
“沒事,沒事,對不起小姐,紅兒失態了,這就教您怎麼縫,您先看我縫兩針,然後您自己在縫。”
紅兒連忙搖着頭,忍着眼裡的淚光,平復着自己的思緒,她沒想到這樣的一天終究是來了。多少次她想忘記卻又擔心,不斷地逼迫自己忘掉小姐和少爺的年齡,希望他們能永遠的活在十八歲的前一刻,府裡的氣氛永遠那般美好。
老爺和嶽風大人也都比以往更爲朝氣,整個嶽府似乎爲世外桃源,從不收外界人和干擾,就在這方圓五百里的神州上,幸福安康。
嶽湘綾沒有在意紅兒的失態,倒只是擔心她的手,她仔細的看着紅兒的每一針,牢記於心。她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差不多後,便對着紅兒溫柔的謝道:
“紅姐,謝謝你,湘綾好像會了。”
“嗯,給您。”紅兒將封了幾針的香包給了嶽湘綾,心有餘懷地小聲問了一句,“小姐,如果...我是說如果。”
“嗯?”嶽湘綾仔細縫着香包,笑問道。
“如果嶽府有難,少爺和小姐中,必須犧牲一個,才能救整個嶽府,您會怎麼抉擇?”
嶽湘綾想都沒想,便隨口答道:“當然選擇犧牲。”
“是嗎...”
紅兒聽到後心裡一顫,眼神黯淡了下來,嶽湘綾對她來說是個前所未有的好主子,她現在反而有些感激自己的父母將她送到了這,但是,這命運造人,偏偏這樣的孩子要面臨如此揪心的抉擇。
“不過,綾兒相信劍哥哥一定會想盡辦法救我的,而且,就算綾兒最後真的死了,綾兒也不會離開劍哥哥。”
紅兒看着嶽湘綾一副坦然的幸福洋溢在臉上,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她向門外的那邊青天望去,寥寥白雲如同地面的玉雪,它們徜徉於空,在風的低語裡偷聽着涼亭下,嶽南和嶽風的談話。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嶽南長息着,刀眉緊鎖皺起了紋路,湛藍的披風盪漾下,白色的哈氣緩緩升起,擴散而去。
而,嶽風穿着白色的融袍,劍眉微彎,秀氣的臉龐上呈現着少許無奈,柔弱地勸道:“哥不用想太多,着未來會如何,都交給這兩個孩子了。倒不如坐下,與我一起回味下他們這一路的成長,緩和下心情。”
“這也好,這湘綾真是多有賢弟,才能這般溫柔乖順。另外這陰寒牢籠如今變成這樣的暖亭,也多靠風弟的提醒,府上府下,似乎都充滿了生氣,再也沒那人心惶惶的歲月了。”
嶽南想着:自從湘綾出生以來,嶽風就負責教她琴棋書畫,和一些基本的岳家劍法,輕功。嶽風的溫柔善良,與世無爭的性情,也潛移默化到了嶽湘綾的身上,只不過他終究爲男子,還是偏堂的堂主,骨子裡還是有着果斷和威嚴。
“涼亭這是小事,說起這教育,還是哥教的好,你看劍兒那般英勇頑強,好似一個永不服輸的戰王,倘若他在戰亂之年,定是個智勇雙全的鐵男兒,這些也是傳承到了你的風範。”嶽風笑道。
“只不過,劍兒骨子裡還是優柔寡斷,兒女情長,這些怕是會左右他的去路。又加上他好勝不服輸,甚至會走向歪道啊。”
嶽南對於嶽湘劍的性情有些不安,雖說他酷似自己,但是,他不會同自己一樣幸運,不會一直有個嶽風幫忙修正自己的路。
“爹!風叔,你倆可是在討論劍兒的不是?”嶽湘劍利索地飛落到嶽南的面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嶽風溫柔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這正在討論你和湘綾的生辰宴會呢。”
“那種東西給綾兒那種女兒家辦就是了,爹,倒不如你再教我些岳家秘術吧!乾脆,直接把家典給劍兒吧。”嶽湘劍意氣風發地說道。
“好!爹正有此意,隨我來岳家宗祠,今日,我就將岳家的當家之位交給你,以及岳家當家的所有職責交付於你,你可敢接受?”
嶽南決定將一切告知給嶽湘劍,讓他從今日起,揹負那些慘痛的真相,支撐起整個岳家,將岳家的命運交個他一人。
“孩兒恭敬不如從命,定不負衆望,萬死不辭。”
嶽湘劍內心激動地跪地接令,嶽風看到這天真的少年感到心寒,因爲他根被不知道那嶽府的存在是犧牲了多少亡靈,那些可憐的長子,和如今可憐的他,都是這冷月的犧牲品。
“劍兒,起來吧,哥,現在就去宗祠吧,這時辰也快到了。”嶽風拍了拍嶽湘劍的肩膀,對着嶽南說道。
“嗯。”
嶽南起身踏雲而去,後面緊隨着想超過他的嶽湘劍,在雲端之上的嶽風似乎看見了出了門的嶽湘綾,心間不絲得痠痛了起來。
嶽湘綾拿着縫好的香包和言線,她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想去找嶽風商量一下,她漫步來到了嶽風的偏堂,未見到他的身影。
“湘綾小姐可是來找風堂主?”一位家丁問着嶽湘綾。
嶽湘綾皺眉說道:“是啊,可是,他好像不在堂上。”
“今個堂主去了郊院的涼亭,下的猜想,主子應該和大當家的在一起。”
“嗯,可謝謝你了,我這就去。”嶽湘綾說完就出了堂門,由於趕時間,她只好廢點靈氣,飛了過去。
到了涼亭處,她並沒有發現嶽風,相反的,她遠遠地到看到了幾個生面孔,看他們的裝扮是劍童,正往着涼亭走來。她覺得還是小心行事的好,就躲了起來,隱隱約約地聽到他們那些駭人聽聞的談話。
看着兩劍童消失在涼亭之上後,嶽湘綾屏住了呼吸,瞳孔裡充滿了驚恐和絕望,她似乎知道紅兒的那些舉動是什麼意思,不過,也正虧了紅兒,自己才能在知曉這一切之前,就做好了那個決定。
她立馬消失了身影,赴命冷月的藏身之地。
在那莊嚴地宗祠裡,嶽南扭轉了個龍爪機關,將家典給了嶽湘劍。
“這就是岳家家典,上面記載着宗家子嗣,繼承人可以改動同輩的名冊,消除名字的人將會被驅逐岳家,除了當家,全府都將忘記此人。另外上面還記載着岳家的所有著名兵器,劍術,心訣,輕功等秘術,希望你好好斟酌,學習。”
嶽湘劍謹慎的接過家典,恭敬地說道:“是,劍兒一定妥善使用。”
“劍兒,接下的事,就由風叔告訴你,我們岳家第一神器‘冷月’的事蹟。”
嶽湘劍點點頭,聚精會神的聽着,他看着嶽風平淡地訴說,嘴脣一點一點的微動,明明那般柔弱,卻如同毒箭不停刺穿着他的心臟,讓毒素侵蝕着他的五臟六腑,疼痛苦楚不能自己。
他好奇的眼神一點點轉化爲絕望,身體彷彿被烈火融化了一樣,軟癱在地上,家典也掉平攤在他的面前,上面記載的冷月,與嶽風的話不多不少的相應着。
嶽風將冷月的來龍去脈全部告訴了嶽湘劍,甚至告訴了他,他的娘並不是難產而死,而是悔恨自盡。另外,他和他的妹妹必須有一個人祭劍,最好的人選是他,雖然讓嶽湘綾傳宗接代不爲正宗的岳氏血脈,但至少能保證族人安全度過這一次祭奠。
宗祠一片寂靜,良久之後,
嶽湘劍表露出了一副慷慨就義的英勇神情,他將家典交還給了嶽南,分別向父親和嶽風磕了一個頭,轉身準備去冷月封印之處,祭劍。
這時,一個劍童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在祠堂外稟報道:“不好了,老爺,小姐,小姐她!”
嶽湘劍一看是劍童,就知道嶽湘綾肯定得知了此事,想爲自己犧牲,便動用着最強的靈力,迅速趕了過去。
“不知這是不幸還是萬幸呢,哥。”
嶽風長溫柔地說道,見他不回答自己,便慢慢地走到了嶽南的身邊,爲他合上了那英勇的威眸。
——次夜,吾願爲君謠仙樂。會暖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