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桌子的美味,其實喬橙並沒有太大的感覺,碗裡的菜都是老爺子夾過來的,本着不浪費的原則,她一直蒙着頭使勁把飯,偶爾擡起頭夾起一兩根菜,還都死看蘇景遇常常吃的。
“橙橙,你這吃飯的口味倒是和你舅舅一致,他就最愛吃這幾道菜了,我還當他奇怪,怎麼就愛吃別人不愛吃的東西,沒想到你也愛吃,不虧是咱們蘇家的人。”
老爺子只是幾句玩笑話,喬橙的眼淚卻忍不住想要噴出來,只能更把頭埋的更低,用力吃着飯,不讓別人看出來。
“是啊,以前景遇每次吃這個老爺子都覺得意外,這會兒連自己孫女都愛吃,沒什麼可以說了吧,你們倆這愛好,要不人家說什麼外甥像舅,是吧,橙橙?”
蘇景葉面上說的嘻嘻哈哈,其實這話說出去就像是一根針,狠狠的戳在喬橙的心上,偏偏她還非要她回答。
吃完飯,揉揉已經鼓起來的肚子,喬橙從座位上站起來就開始收拾碗筷,兩隻碗剛疊在一起,她就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一臉的震驚,有什麼不對嗎?
喬橙把目光轉向老爺子,發現他正看向別處,眼睛似乎又紅了。
“橙橙,放下吧,這個一會兒有人會收拾的。”
還是蘇景葉看出了她的尷尬,看着她這麼說了一句,語氣裡似乎還帶着幾分嘲諷。
“沒關係,我來吧,我幹活很快的,一會兒就洗完了,而且還洗的很乾淨。”
喬橙淡淡的說,以爲是蘇家不放心她乾的活,趕緊補充,以前家裡的東西一直都是她收拾,早就習慣了,而且吃飯刷碗本來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不用了,家裡不是有保姆嗎?”
“哦,好吧。”
喬橙一愣,這才把手裡的碗筷放下,乖乖的退到一邊,其實她是想說她可以幫忙一起弄,怕老爺子多想,乾脆算了。
“你還上學呢,以後家裡這些事不用你來做,你好好上學就行了,沒事了就陪爺爺下會棋,看會兒電視,其他什麼都不用做。”
喬橙點點頭,表示明白。 下午的時候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收拾從家裡帶過來的東西,一點一點的從皮箱裡拿出來,再一點點放回去,這個家,這個房間,好像她所有需要的都已經印有盡有了,皮箱裡的那些東西變的沒有用武之地了,她只得把皮箱立起來,拎到櫃子旁邊的牆角去,整個人摔到牀上,看着那個箱子,和這個房間,還真是格格不入,就像是她在這個家一樣,但是她還是看的出來,老爺子是真的很疼愛她,讓她不
忍心離開。
吃飯的時候,蘇景遇沒有回家,他應該是在公司吃的飯吧,那麼他爲什麼又不回來,是公司太忙了,還是根本就不想要見她?
喬橙躺在牀上,牀很軟,她盯着天花板,一點點的發着呆。 喬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反正醒來的時候,外面天色已經黑了,喬橙的第一反應就是他應該已經下班了,人就已經從牀邊跑到了窗邊,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自己的第六感實在是太準了,窗外真
的停着一輛車,黑色的車,正是蘇景遇常常開的那輛,她看到車門打開,下來一個人,那一身黑衣,那個身影,不是蘇景遇又能是誰。
她衝到自己門邊,迫不及待的想要過去跟他見面,可是一隻腳邁出去又退了回來,她回身再次把門關緊,整個人靠着門慢慢的坐了下來。
她走過去要跟他說什麼,蘇景遇你好,還是舅舅你回來了,我換了房間了,你要不要來坐一下?
她根本就說不出來啊,她也做不到,她無法忘記和蘇景遇在一塊的點點滴滴,那種刻骨銘心的愛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如今,怎麼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呢?
嘟嘟,嘟嘟……
扣扣……
門還是響了,而且不止一個人在敲門,喬橙慌忙的抹掉自己臉上的淚,平復自己的情緒,當她打開門,就看到蘇景遇正站在門邊。
“橙橙,你舅舅回來了,你要不要出來跟她打個招呼?”
喬橙覺得周圍的聲音她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她只是木木的,盯着蘇景遇,腳步一步也動不了,就那麼怔怔的看着他,移不開眼睛。
“今天公司有事,回來晚了,吃飯了嗎?”
他說這話,那麼公式化,沒有一點點的溫度,彷彿他們之前的感情一點都不存在,彷彿站在他面前的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
“舅舅。”
兩個字喃喃的從喬橙的嘴巴里喊出來,她聽到了老爺子欣慰的笑聲,也聽到了自己的心在撲簌撲簌的滴血,她就是沒有看到在她那兩個人喊出來之後蘇景遇嘴角的苦澀。
他假裝受用的摸摸她的頭,撥弄她的亂髮,就像是一個長輩對一個晚輩的關愛那樣,其實心裡的酸澀又有誰能夠看到。
“爸,我公司忙了一天了,很累了,我去休息了。”
甚至沒有幾句寒暄,蘇景遇轉身就走,喬橙望着他,一直看着他進了自己的房間,眼睛都收不回來。
“橙橙,你舅舅有什麼問題嗎?”
蘇老爺子終於覺得有什麼不對。
喬橙還要練練擺手,裝作很俏皮的說,“沒有,哪裡有什麼問題,我就是覺得,舅舅,很帥。”
“哈哈,景遇啊,是帥了點,跟你爺爺我年輕的時候有一拼,不過性格就比我差多了,整天一幅冷漠的樣子,多少小姑娘都被嚇跑了,還好現在已經訂了婚,要不然我就愁死了。”
聽到訂婚兩個字,喬橙心裡咯噔一下,再次難受的一抽一抽的疼痛。
“爺爺,我困了,我也早點睡了。”
“恩,休息吧,橙橙,這屋裡住的不習慣,或者有什麼東西需要添置一定跟爺爺說。”
喬橙只能說好,她看的出,這個老人的小心翼翼,和萬般的寵溺,只在不忍心涼薄了他的心。
“爺爺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有什麼事的,有事我就跟你說了,你不用擔心。”
“你啊,就是比蘇溪那個臭丫頭乖,行,那你休息吧,有事了一定要跟爺爺說。”
喬橙恩了一聲,目送老爺子的身影離開,直到他拐進自己的房間,才把房門關上,靠在門邊嚶嚶的哭起來。
他竟然就接受了,他竟然就那麼坦然的接受了,他變成了她的舅舅的事實。
剛剛她叫他的時候,他答應的那麼自然,甚至沒有一絲猶豫,甚至都沒有看到她眼中的絕望和心碎。
曾經她有多少不甘心,多少不情願,她只要他一句話,她可以一輩子不要什麼親人,只要他……
可是他給她講道德,講倫理,唯獨沒有給她講愛情。
喬橙不知道,在她的房門關上之後,有一扇門,輕輕的打開了,男人的身影,斜靠着倚在門邊,支撐着自己的力量,讓他有力氣,把眼睛一直注視着那個門的防線。
蘇景遇知道那個門裡有什麼,那裡有愛最愛的女人,有他的愛情,有他割捨不下的一切一切的所有,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跨過去,他不能讓自己這一切的經營功虧一簣。
他怎麼可能看不懂喬橙眼中的渴望和痛苦,可是他不能表露出來,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這一切都是他的計劃,他算準了,這一切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最好的結局,所以他沒辦法去破壞。
很久,直到那個房門從門縫裡漏出的燈光徹底消失,知道她已經睡了,他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把燈關掉,把自己埋在被窩裡。
最近他的眩暈感已經越來越嚴重,有時候甚至連面前的東西都會分辨不清,而且發作的時間也越來越頻繁,蘇景遇知道自己正一個人孤單的面對死亡。
他有多少次想伸開手,從那個女人身上獲取力量,但最終還是放棄了,他不想他離開之後,留給她無盡的痛苦,如果那樣,還不如讓她忘記。
第二天,天不亮喬橙就醒了,也可以說是一晚上她根本就沒有睡着,後來哭的累了,才閉了會眼睛,大概是老爺子交代過來吧,沒人過來叫她起牀,喬橙就任自己在被窩裡消磨時光。
她從牀上下來,走到窗戶旁邊,看到門口的黑車還在那裡停着,都這個點了,他還沒有去上班麼?
“她,我是說橙橙,她還不吃早飯嗎?”
裝作不經意的,其實蘇景遇這個早餐已經吃的有點過長了。
“她還沒起,昨天說了那麼多,大概累了,讓她多睡一會兒吧,我讓廚房給她留了飯,景遇,你還不走啊,時間已經不早了。”
老爺子看看錶,感嘆自己一向守時的兒子今天是怎麼了,而且他看起來早就吃完了,光是豆漿就已經喝掉了三杯。
“恩,我先走了。”
蘇景遇從桌子上站起來,拿起旁邊的公文包,眼睛又看了一眼喬橙房間的方向轉身出門。
直到那個黑車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喬橙才轉回自己的牀邊,開始穿衣服。 與其見面那麼痛苦,或許還是不見的好,喬橙這麼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