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恆扭頭就瞧見她滿是劃痕,灼傷的泡痕,燒傷的疤痕,整體來說粗糙得完全不像她這般年紀得女孩兒該有的手,可以想象得到她平時是怎麼在家裡頭幫忙幹活的,心裡因爲想起失去的記憶而不滿的難過,此刻卻滿是對李黎的心疼。
“你爹孃呢?”端木恆脣角微揚問道。
“哦,那個,爹說要照顧娘,娘說很謝謝公子的邀請,但是腰疼得走不了多少步,還說還說……”四皇子和寶親王妃都是好人,是完全沒有階級、身份觀念的好人。李黎卻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只是在端木恆好奇的目光下笑道:“讓我一定要賞臉過來吃飯!”
“過來,我帶你入座。”端木恆牽過她的手腕,往廳堂裡邊走,因着是李黎隻身一人過來,主桌那邊正好有位置,便帶着她往那邊走。
顧綾蘿半個身子倚着結實的樓梯扶手,曖昧地睨着端木恆,對正好走至自己身邊的端木寶華道:“接下來咱們得跑多少場喜宴,鬧多少個新房~”
端木寶華遞給她一顆剝好的栗子,笑得壞壞的:“得把當初他們鬧我們新房時的勁頭雙倍奉還。”
“就是說啊~哈哈哈哈~”顧綾蘿吃着栗子也不怕噎着,狂傲地仰頭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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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端木恆牽着踏入廳堂熱鬧的氛圍裡時起,李黎就覺得自己在做夢,每一個平時根本就接觸不到的大人物,都對着她親切地笑,還衷心地讚揚她家的炒栗子很好吃,寶親王妃的一對孩兒,還甜甜(這語氣僅限暮暮)地喚着她姐姐。
她來之前的不安和焦躁,漸漸地被歡快的笑聲驅散,就連餘留的絲絲緊張,也被坐在旁邊的端木恆,和非常照顧她的寶親王妃趕走了。
“嚐嚐這個,這個是新菜,還未上菜牌子的,也是用的你們家的炒栗子燜的。”瞧得端木凜和端木恆離席談話,顧綾蘿怕好不容易不再緊張的李黎再次不安起來,便夾起一筷子香滑的肉,放至總是不好意思夾菜的李黎碗中。
開始也沒料到端木恆買來幾大籮筐的炒栗子,一些用來直接食用當下酒菜,一些就拿來作菜餚燜煮了。
“嗯,謝謝謝寶親王妃。”李黎就因爲容易害羞的性子,所以平時都總是留在家裡幫爹爹的忙,做着很多粗活(家裡只有她一個孩兒,所以很多兒子要做的活兒,她都需要做)。
“不用這麼客氣。”顧綾蘿說着瞄瞄在照顧暮暮的朝朝,甚是滿意地扭頭再度對李黎說:“大嬸的腰呢,前些日子聽說摔倒撞着了,沒什麼事吧?”
“嗯,還得謝謝寶親王妃給我娘送的藥。”李黎想起這事還不忘感激地道謝,只是孃親心軟,把那昂貴的藥,全都給隔壁家的老婆婆了。
“那算不得什麼,喜歡吃你家炒的栗子嘛,也希望大嬸快些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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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香樓二樓某間無人的廂房。
“恆兒,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端木凜推開廂房的窗子,讓夏夜的晚風吹進來,問道。用膳之時他便察覺到自家弟弟目光的變化,尤其是望着皇叔和顧綾蘿之時,那雖然隱藏得很好,但還是被他看破的悲傷。
“嗯。”端木恆並不知道端木凜已經知道他喜歡顧綾蘿的事,以爲他只是在問失去的記憶的事,便還是隱藏着最深的思緒應道。
端木凜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在心中深深地嘆息一聲後,又問:“那你打算怎麼辦,明日就要啓程去邊關了。”
“啊?”端木恆被端木凜這麼一問着實迷糊了,按照他想的,皇兄不是應該高興他恢復記憶了嗎,爲什麼還隱隱有些擔心地看着他?
端木凜對端木恆這模糊的模樣就知道他以爲自己不知道,又在心裡嘆了一聲:“你以爲你心裡的事,能瞞的住我這個皇兄嗎?”
是嗎……
原來皇兄早已經知道他喜歡顧綾蘿了嗎……
端木恆心裡又苦又澀,但還是不想離別前皇兄還爲他擔憂,便故作輕鬆地聳聳肩,笑道:“沒什麼的,皇嬸她……不是和皇叔好好的嗎,這樣就夠了。”
真的夠了。
夢裡上演的,他難以承受的,他已經不想再親身歷經一遍了。
端木凜也知道自家弟弟長大了,很多事不是他這個皇兄說東就是向東的,只好拍拍他的肩,無聲地告訴他,自己這個哥哥會一直在他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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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黎默默地吃着顧綾蘿夾給自己的菜,聽着他們的談話,心裡已經有底,知道端木恆明日就要啓程去邊關,暫時代替鐵將軍三皇子了,那張完全不會掩飾情緒的小臉兒,也慢慢地因着心底的思緒,難過地擰起眉。
端木恆和端木凜從二樓下來回席,李黎便倉惶地站起,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頭低得低低的,說道:“那個額,很晚了,我得回家幫忙準備明天開攤子需要的東西……”
“那我送你回去吧,一個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剛坐下的端木恆站起道。
李黎也不拒絕,只是沉默了會兒輕輕應着:“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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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兒閃爍,月色爛漫,一路無話。
久久靜默,李黎才鼓起一路累積起來的勇氣低聲問道:“四皇子,您……”
“叫我阿恆就好。”端木恆微微側過臉,睨着頭還是低得低低的,好像望着地板走路的李黎,笑得和煦地問道。
“嗯……”李黎臉一紅,慌亂地應着,“那個呢,你明日就要啓程去邊關了嗎?”
“嗯。”端木恆肯定地頜首,“我的三皇嫂快生了,想着三皇兄長年累月在邊關鎮守,也沒怎麼陪伴三皇嫂,便讓他暫時回京,看着侄兒出生。”
“哦……這樣啊……”李黎心裡想,這個男子還真是個溫柔的人,脣邊也慢慢地揚起笑:“那,那,大概什麼時候纔會回來?”
“還未定。”端木恆也不顧忌談論這些,說:“或許暫代三皇兄的位置後,會到別的關口去吧!”反正留在京中不過徒增難過而已,皇叔和顧綾蘿也日漸恩愛,朝朝暮暮也那麼可愛,他真的不願意讓自己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漸漸地把壓抑住的情愫變爲傷人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