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何事?”易青桓看她依然低頭站在那裡,不禁疑惑地問。
“沒、沒有……”柳未若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轉身而去。
然而,不知她是否心神不寧,竟然沒有看到身後橫在腳下的乾枯樹枝,才走了一步就被絆倒,毫無徵兆地向着地面摔去。
柳未若心中一陣哀嚎,真是時運不濟啊,本來想在心上人面前留下個好印象的,結果卻走個路都能摔倒,這下丟人丟大發了!
就在柳未若破罐子破摔地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那即將而來的疼痛與嘲笑時,卻突然感受到自己下墜的身體穩穩地停住,而在自己腰上,此刻正橫着一隻有力的大手,牢牢地將自己托住。
擡眼看去,正對着易青桓烏黑明亮的眸子,正蹙眉望向自己,目光深邃悠遠。
柳未若臉上熱氣蒸騰,她感覺到自己的臉現在恐怕都能蒸熟一屜饅頭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柳未若不禁心如擂鼓,她猛地推開他,後退了一步,低頭揪着自己的衣角,又忍不住悄悄擡眼,想看一眼易青桓的神色。
誰知道易青桓正托腮而立,且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柳未若臉色更紅了。
她有些羞怯地故作鎮定,瞪了易青桓一眼道:“看什麼看!你心裡一定在嘲笑我,怎麼這麼笨走個路都能摔倒!”
然而,易青桓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淡淡道:“手感不錯,挺柔軟……”
柳未若愣愣地看了他半晌,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回答自己剛剛的問題,表示自己此刻心裡想的是……
如此狀似調戲的話語,讓柳未若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臉面,能在他如此風輕雲淡的樣子面前呆下去了,便立刻轉身向着遠處落荒而逃。
易青桓看着柳未若逃跑,那樣子如同一隻翩然而去的紫蝶,使他很久很久纔回過神來。
“師叔,師叔?青桓師叔——”
牧尹秋看着雖然站在自己身邊,說好了看自己練劍,然而神思卻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的易青桓,不禁連聲催促着。
“哦?”易青桓終於回過神來,“練完了?”
“是啊,練完了。”牧尹秋無奈道,“說了要你指點劍法的,結果你倒好,居然走神了,那我這大半天不是白練了嗎?”
別看牧尹秋平日在衆人面前表現出一副沉穩成熟的樣子,然而在易青桓的面前卻顯得少有的活潑熱情。
“其實用不着看的,”易青桓眼中毫無愧疚之色,“你的劍法沉穩有餘,靈動不足,這是你劍法中一直存在的問題。”
“哎,這個我自然知道,這不,就是請你來商討一下,該如何改正的嗎?”
牧尹秋見到他眼神又開始變得縹緲,立刻雙手按住他的肩膀,“師叔!醒醒啊,不要再神遊下去了!”
易青桓立刻拍掉了他的雙手,不耐煩道:“自己想辦法去!”
說罷雙手一背,便瀟灑地大步離去。
就輩分而言,牧尹秋是易青桓的師侄。但他畢竟年長几歲,入門時間較早,且因爲席天和沐林諼二人自顧不暇,常常對易青桓疏於照看,所以在易青桓來到息雲教之後,幾乎都是牧尹秋在照料他,也因此使得二人情誼深厚,實乃情同手足。
易青桓在心裡一直將他視爲大哥,然而這個極爲封建頑固遵紀守法的息雲教好弟子模範牧尹秋,卻是死活都不願意叫他的名字,見了面也總是規規矩矩的喊一聲“師叔”——但是在他的心裡,可一點兒都沒把他當做師叔來看。
“喂,師叔你……也太不負責了吧?”牧尹秋在他身後喊道,“你可從來都沒有如此暴躁過啊,今天這是怎麼了?”
易青桓腳步一頓,隨着他的話沉思起來。
確實,自己這幾天以來,心頭經常莫名其妙的露出些許煩躁之感,即使努力的凝神靜氣,也無法將這種感覺揮之而去。
“你說……若是心裡總是莫名的想起一個人,眼前也總是出現那個人的身影,見到了便心頭愉悅,見不到便心生煩躁……這是爲什麼?”易青桓靜靜思索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這是春心萌動的表現啊,師叔你這是對誰動了心啊?”牧尹秋一愣,隨機哈哈笑道,“這可是稀罕事兒啊,我們不解風情、每日裡對誰都冷着一張臉的青桓師叔,竟然開竅了?不知哪位佳人能有如此魅力呢?”
動心了嗎?原來如此,易青桓恍然大悟!
難怪自己總是時不時想見到她,若是見不到她心中的煩躁便無法除去,原來所謂的男女之情,竟是如此的……不可捉摸?
“喂,師叔!”
牧尹秋捂臉哀嘆,眼睜睜看着易青桓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急切的樣子似乎恨不能背上生出兩對翅膀來,轉眼之間就不見了蹤影,“唉,看來只有等你回來再拷問你了……”
易青桓在明瞭自己的心意之後,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找到那個撩撥自己心絃的女子,並向她表明心跡——他知道她這幾天都只是在梅林附近轉悠,從不走遠,於是便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然而,當他找到了柳未若時,卻見她正跟一位黑衣女子有說有笑的,一同在梅林之中漫無目的地閒逛。
而她們身後遠遠佇立着一人,此刻正靠着一棵大樹,向着二人方向望去。那人臉上的神色淡淡,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易青桓此時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一直縈繞於心頭的事情,他蹙眉想了一下,便徑直朝着陸巖的方向走去。
那邊的陸巖明顯已然看到了自己,便微微一點頭,“易兄想必是爲了柳姑娘而來的吧,要不我將汐兒叫回來,讓你們單獨聊聊呢?”
“多謝,但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向陸兄請教。”易青桓開門見山的說。
“哦?”陸巖挑了挑眉,微露訝色,“我未必能給你想要的答案,不過易兄既然想問,我儘量解答便是。”
“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而來?”
陸巖雖然微笑着,但神色之間卻透露着疏離和淡漠,“我是什麼人呢……”他的聲音彷彿從遠方縹緲而來。思索了片刻,他又答道:“不記得了……但我絕非歹人,這一點易兄大可放心。至於我爲什麼來這裡……”
他又自嘲似地笑着搖了搖頭,“或許……只是想拿回一樣東西……”
易青桓顯然對這種說了等於沒說的回答十分不滿:“陸兄此言,莫非是戲耍在下不成?”
“我早就說了,我未必能給你想要的答案。”陸巖站直了身體,冷漠地直視着他,“在下的事情,也還輪不上閣下來置喙!不過你放心,我與柳姑娘只是萍水相逢,此次來這裡也與她無關,是不會對她有什麼影響的。”
雖然易青桓對這個答案還不是很滿意,但起碼知道了他不是爲柳未若而來,便也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人深藏不露,且心思難測,絕非凡人。在他看來,即使是師父來了,恐怕也不見得是其對手,萬一他有什麼齷齪的心思,還真是難辦。
但見陸巖神色坦蕩,眉間一股凜然正氣,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這樣的人,令易青桓覺得絕非奸惡之徒,便點了點頭,“希望陸兄是友非敵!”
陸巖神色早已變回那輕鬆閒適的樣子,他打了一個哈欠,“放心,即使不是朋友,你還不夠資格做我的敵人!”
對於陸巖輕狂自大的話,易青桓只是蹙了蹙眉,卻並不覺得他是在誇大其詞。因爲他心裡有一種感覺,自己在這人的眼中,的確還不算得什麼——雖然自己在息雲教中也已是個中翹楚,卻也沒有到達能令對方放在心上的地步。
這個時候,陸巖已經在向着遠處招手:“汐兒,你不是說上次撿的石頭都被扔完了,還想再去撿一些的嗎,我們這便去吧!”
遠處的汐兒聽到此言,便歡快地跑了過來。
“咦?”她驚訝道,“你就不是那個易青桓嗎?剛剛柳姐姐還唸叨着你呢……喂,陸大哥你幹嘛拉我啊,我還沒有說完呢!”
陸巖毫不理會還欲多說的汐兒,直接扯了她離去,將空間留給這二人。
柳未若早就看見了易青桓,心底不禁露出一絲疑惑,不知他爲何而來,但心底很快又否認了他是爲自己而來的想法。
“易……”她臉色微微發紅,“你怎麼來了?來找陸公子嗎?”
“找你。”易青桓直視着柳未若,並無絲毫忸怩。
“我?”柳未若驚訝道,這幾天因爲住在一處,常常低頭不見擡頭見,其實本沒有必要因爲什麼事情特地來找自己一趟,“那,有什麼事嗎?”
“無事,只是突然間發現……自己喜歡上你了!”
不期然聽到易青桓如此直白的話,柳未若心中一顫,驚喜地擡起頭看着對方:“你說什麼?”
“怎麼,聽得不夠清嗎?”易青桓笑了一聲,“我——喜——歡——你!”
柳未若望着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易青桓,突然之間不知所措起來。
她的確沒有想到,心中一直幻想着的情景,居然活生生地在自己的面前上演了?從他說出這句話開始,她就充滿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有如墮入雲霧之中。
望着柳未若低頭不語那羞澀的樣子,易青桓不禁皺着眉頭,“我都說了這麼久了,你怎麼連個反應也沒有啊?最起碼要先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吧?”
此刻在易青桓的心裡,根本就沒有表白時的羞澀與等待答案時的不安和緊張。
柳未若看了一眼他鎮定自若的樣子,突然就想起了前幾天,他被人表白時的情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易青桓不明所以,只看她笑起來嘴角微彎,呈現出一種女子獨有的柔媚之色來,這神情惹得自己心中似有什麼在不斷地撓着,他一把將佳人攬入了懷中,霸道地說:“笑了就是喜歡我!”
柳未若埋首在他懷中,不好意思擡頭瞧那人的臉色,但她也不是什麼放不開的人,便輕聲道:“我也喜歡你……”
感覺到摟着自己的手臂一緊,隨即聽到一聲輕笑,她更是羞澀地將臉埋得更深了……